《红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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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乱-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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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位将军有何好的御敌之法?”从容地把问题仍回,归晚绕回主位,斜睇着众将的反应。

  才有点起色的气氛骤然又降到原点,寂静之中,依稀可以听见雪子随风扣门,淅沥淅沥地沁人心田。

  韩则鸣不再言语,将领中最为豪迈不羁的赵欣用力地搓着双手,不知是寒冷,还是无措。把所有神色不一的表情映入瞳中,归晚轻抿唇,在无边的静谧中整理思绪。

  督城的兵力只有两万余,而弩军却多达十几万,实力悬殊的差距,令众位沙场百战的将领三缄其口,如果今日督城的首军有十万,众将想必能想出许多实际的对敌之法,而如今,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双手绞缠,归晚怔怔地望着屋中的地图出神,这斑驳的图上满是创痍,线条纠葛在一处,还尽是一些不明其意的符号……难道这就是边疆?就是自己目前伫足的地方?林将军誓死捍卫的东西……就在这么一张微不足道的图上?

  无数沙场战士以鲜血铸就的,不是剑,不是刀,是这么一张图,甚至只是图上的一条线,咫尺和天涯,原来是这么区分的。

  “江守尉,现在督城中,还有多少弩民?”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归晚随口问道。

   听到提名,督城守尉倏地站起身,看到众将投来诧异的眼光,才发现自己突兀的一个动作,已经把归晚当成了将军,老脸刷地一下涨得通红,唯诺道:“弩族商团 早在一个月前就已渐少,现下还留在督城的弩民人数大约在四百左右。”众将纷纷摇头,都扔给他一个“既然早就出现弩人减少的情况,怎么不早汇报”的眼神,直 把江守尉僵在原处。

  时间似乎已经停止不前,屋内没有火炭盆,寒气阵阵,透窗望外,雪茫茫,万木萧萧,归晚没来由地轻声长叹,酥甜的吐气声里蕴着不知凡几的惆怅。

  “派人把全城的弩民抓起来,不分老媪孩童。”

  “什么?”第一跳起大叫的是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的赵欣,他怒睁双眼,“他们都是平民,抓他们为什么?”

   屋内顿时像炸开了锅。本已臣服的众将领都现出愠色。韩则鸣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他严厉地盯着归晚:“难道要用弩民来抵御弩军?这种做法也太卑鄙了。”他们 是军人,双方交战,连俘虏不能轻易斩杀,如今竟要抓捕身为平民的弩民来威胁弩军,这样的计谋简直是侮辱了启陵泱泱大国。

  “弩军的士气大盛,锐不可挡,如果不避其锋芒,必为其所伤,没有比眼前利用弩民动摇他们军心更好的办法了。”平淡地论述一个事实。

  屋内稍安静了些,众将露出深思的表情,权衡着其中的利害。韩则鸣凝着脸问:“这也是林将军的命令?”

   平静无澜的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伤痛,转瞬而逝,归晚手腕一抬,拿起桌上的笔,就着眼前的白纸奋笔疾书,转眼填满了一张纸,众将皆好奇她的动作,无不 张望。写完之后,愣看着纸面,迷茫,痛苦,挣扎……种种在她眸中流转。猛地抓起纸,丢向屋中央:“这不是林将军的命令,这是我的命令。”

  罪己书——众将领眼尖地瞄到纸面之上赫然三个大字。

  这不是林将军的命令,是她的!以平民之命威胁敌军,如此有孙阴德的事,出自余归晚之手。弩军欲攻城,必先踏着同族之血,四百多人命,有老有幼,是草芥还是同胞,她倒想看看弩军如何自处……

  沙场对敌,真刀真枪,她不会,她没有林将军的所向披靡,没有军师的运筹千里,她有的,是心理权谋的小伎俩。如今却要把这运用到沙场之上。

  这后世的骂名,污名,全都由她来背……

  她不知道后世丹青会如何描绘今日她这残忍的决定,但今日,她势在必行。

  众将愕然地看着那张墨犹未干的纸轻飘如絮地慢慢落地,心头说不出的沉重,望着归晚现出疲惫的仪容,那些义正严辞的话语都哽在了喉中。一时间,他们竟然分不出善恶,也无法辨别,这样的做法会有如何的是非,只知道,那一双幽如碧潭的眸,坚定如山,傲寒如梅。

  不再多言语,众将领命而去。

  看着他们鱼贯而出,归晚暗吁一口长气,慢慢起身,眼神空洞地一扫四周,压抑住满腔的郁涩,她走出屋外。

  军师正站在门外,身上薄薄一层雪粉,似乎等了很长时间,神色复杂难测。

  猜测他已听到她的做法,她张口欲解释,军师却转过身,不甚在意地迈步离开,头也不回地抛下那句“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

  归晚苦笑吟然,她满腹说辞被这句话憋在了肚里,无处施展。院外士兵的行动声渐变渐响,她几乎可以想象督城街头会发生何等场景。

  一眨眼,即到了弩军最后通牒的前晚,夜月如钩,水银似的光芒泻了一地,雪色无垠,格外动人。

   心情紧张,无法入眠,归晚走到院中,听到墙外嘈杂的声音,其中嚎啕哭声,尤其刺耳,利芒似地扎进耳膜。过了不一会儿,突然听到有人唱起歌来,先是微弱 的,飘摇的,蔓延地极快,似有多人合着韵轻哼。这旋律是如此的熟悉,使归晚正要回房的身形停下。细耳倾听,这优柔的曲调,正是弩族的“索格塔”。

  余音萦绕,哀哀不绝……

  就是这阵楚楚韵调,使弩军整整三日不敢妄动,锐气消减,这同样也成了后代史家写“红颜乱”时,或诋毁,或批判的论调。

   常有人这样评论那个时期:督城之围和京城中的“楼氏宴”是天载五年发生的最为重大的事件,而这两个事件间接改变并引导着启陵王朝的未来。当时的文者无法 用文句记载这一切,默然感叹,楼相与其妻这样的人物,也不知笔墨丹青如何描绘。

             皇城烟华2  归晚(3) 上
 

  天载四年岁末,京城雪似落花,漫天飘飞,斑斓繁华的京城一夜白头。

  御医秦询低头走进相府,冬日的风后劲十足,刮面刺骨的冷,他脚下踉跄,身子轻晃,却好象半点不觉,依旧快步向前。来到相府议事厅前,他面上略现豫色,推门走进,只见内室中不仅是工,户,兵三部的尚书,还有负责京城军防的提督司何培在场。

  这四位京城高官,或坐或站的在议事厅内,面无表情,在秦询走进厅中之时,投来探索的眼光,点头做了招呼,京城提督司何培在厅中来回地踱着步,眉间处深深皱折,看到秦询的到来,现出惊疑的样子,三步并成两步上前:“秦大人,你也来了。”

  拱手做揖,秦询行过礼。还不等他回答,何培忙又开口:“难道相爷真的病重?”

  秦询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楼相从半月前称病告假,已经多日不曾理过朝中政事,真病还是假病?他本以为相府今日请他前来是为了看病,可是下人却把他引到了议事厅,看着厅里的几位大臣,他直觉并非是因为相爷称病这件事。

   看着秦询的样子,也知道他回答不上,何培叹了口气,大步走回原处,拿起桌上的牡丹红釉纹碗,喝下一口热汤,一屁股坐在户部尚书的下首。其他三位大臣也都 听到了刚才的话,神色间闪烁不定,沉着脸,静等在厅中。秦询慢步走近,选在了最末位坐下,这议事厅中,论官阶,他是最小的了,何况还只是个没有任何实权的 御医。

  等了近半个多时辰,即使是朝中以沉稳著称的兵部尚书都现出了焦虑的神态,议事厅内随着时间推移越发地安静了。何培在厅中兜转着, 瞥到主位桌旁放着一叠厚厚的奏章,实在耐不住这一室的沉闷,凑上前,伸手去翻弄,其他官员略感不妥,还来不及阻止,看清纸上内容的何培突然惊呼出声,眉脚 高跳,现出惶惶之态。

  这一下勾起了其他大臣的好奇心,纷纷上前,把桌上的奏章看了个仔细,奏章内居然全是天载年间政事记录,什么事件, 处理办法,官员名字等等,而记载的这些,都是朝廷处理失当,有所疏忽的事件,其中把皇上所下的圣旨内容描述得尤为清楚,直指皇上的旨意错误,毫不避讳。落 款处,有的是地方官员,有的是京中朝臣,极尽详细。

  翻阅着奏章,几位大臣神色更添凝重,郁郁不言,眼神交递间,都清楚看清对方眼底的震惊,寒冬腊月,他们均感到背脊处冷汗涔涔,心里好似高悬大石,既不安又沉重。

  “让诸位久等了。”清雅温润的声音从门处传来,众大臣急忙放下手中的奏章,回过身。楼澈踏进议事厅中,淡紫厚裘,黑色织金锦带,青蟒厚底靴,开门之际,他身后映出梅花一片,幽暗的花香随风而入,雪粉四散,香阵阵,寒阵阵。

  嘴角微微上扬,清隽疏朗的笑似乎是碧波映月,虚渺如斯。走进厅中,楼澈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怎么,众位大臣面色都如此苍白,是身体不适?”

  听着他关切的声音,心中竟是一颤,厅中五位官员不约而同地摇头否认,户部更是开口:“谢谢楼相关心,大概是这腊月太冷的缘故吧。”

  “恩。”楼澈笑着点头,似是接受了这个理由,眼光瞟向末首的秦询,“辛苦秦大人了,听说大人就快要告老归田了?”

  被点到名的秦询站起身,对着主位上的楼澈一揖到底:“下官自感年纪老迈,怕错断病症,误人误己,因此想及早辞官归乡。”自从萤妃小产的事件后,他深刻领悟到,这皇宫内院的险峻,辞官一念,在心中已经摆了许久。

  “秦大人不贪慕权位,真是让人敬佩,”楼澈点头称许,笑纹如水,瞳眸中却是波澜不兴,淡然不见喜怒,环视座下大臣,他徐徐开口,“这半个月来,我身染小恙,朝中之事不曾顾及,听闻皇上已有实施中书院改革的意向?”

  终于提到正题了,工,户,兵三部尚书同时抬眼,面面相觑之下,兵部率先开口:“皇上有意在开年正式设立中书院。”

  “皇上也太心急了些,”脸上摆出淡淡的遗憾,楼澈拿起桌上的奏章,似乎是闲极无聊地翻着,“那么,诸位大臣有何想法?”

  几位官员听到这话,都知道,是到了明确表态的时候了,犹豫了片刻,工部站起身,躬身说出自己的看法:“楼相明见,如果中书院一设立,那么六部的实权都会被架空,形同虚设,以前史为鉴,分权必胜,集权必衰,中书院计划实不可行,对我启陵的长久也是不利。”

  楼澈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果然是老而弥辣,笑而不答,等待其他人的回答。

  “没错,没错,中书院计划的确不该实行,这样六部不就成了虚设的吗?”户部紧接着就立刻开口。

  “过年之后,还望楼相重新回朝,劝阻皇上,现在这朝中一派近臣真是糊涂至极,尤其那个管大人,年轻莽撞,我怕他们的主意影响到皇上的决策啊。”

  看着众人都表了态,楼澈满意地放下手中奏章:“诸位所说的,的确是我启陵的忧患,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心,那么今日就立书为表,等年后,一起觐见皇上,劝阻圣意。”手抬起,指向内室,几位大臣回头一望,笔墨纸砚具准备齐全,心中皆是一叹,原来今日相府一聚是早有图谋。

  他们几人本就是楼澈一党,明知皇上的中书院计划是针对朝中楼氏的势力,事到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年后的一番争斗眼看是避免不了,也只好硬着头皮上,跟随楼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看着几位大臣走进内室,拟章而书,楼澈眸中沉淀了些许利芒,回头看向唯一还在座的秦询:“秦大人。”

  “下官在。”慌忙应声,秦询忐忑地观察着楼澈,想看清他雍容优雅的的表象下到底藏着什么,却发现除了那一抹不达眼底的笑,他什么也看不清。

  “当初是秦大人第一个发现萤妃娘娘小产的玄机,也是秦大人陪同我调查了事情原由……”

  就知道今日进相府容易,出相府难,秦询老脸苦皱,默默听着楼澈温润如玉的声音。

  “萤妃娘娘小产,丽妃娘娘突然上吊,想必秦大人也对事由知晓一二了吧,真正幕后何人指示,秦大人也应该很清楚才是。今日请秦大人来,不过是想请你把那件事清楚地写下来,也算是秦大人告老归田前为朝廷再出一份力吧。”

  室内本是暖气融融,在听完这番话后,秦询只觉得遍体生寒,当初丽妃的死的确蹊跷,他曾反复思量,也想到了幕后的可能,可是今日楼澈居然要他写下来,落笔便成铁证,他哪有这个胆子,去指控当今的……

  肩上蓦然多了份温暖,他错愕地看着楼澈走近,轻拍他的肩膀,看着楼澈即使敛去了犀利,也让人感到幽深的眸中透着阴冷,他不自觉地垂目低头。

  “秦大人好好考虑,反正告老归田还有段时日,大人也不希望官场留下遗憾吧,”楼澈斜睇着他,唇边笑意加深,回头对着厅中众人说道,“今日相府略备酒菜,就当作是我提前为大家庆贺新春。”

  言罢转身,楼澈温雅的缓步推门而出,就如同他进房之时一样,门外梅雪交映,香坼风中,秦询呆立在房中,面色僵硬如同化石,嘴里却应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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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烟华2  归晚(3) 下
 

  “好好招呼里面的大人。”走出议事厅外,楼澈淡定地吩咐管家,因塑风劲猛而半眯起眼,漫不经心地看着园内暗香浅浅的梅。

  “是,相爷,”声音虽然苍老却很稳重,老管家挺直着身板。

  “马上备车,我要去一趟端王府。”

  惊诧地睁大眼,老管家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楼澈的背影,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忙招来下人准备简便马车,直到马车离府远去,他仍有点难以回神。

  傍晚时分,炊烟袅袅,楼澈来到端王府偏门,看着下人手忙脚乱地迎接,他漫着笑,看来天下都认为他和端王水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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