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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腊八粥惹的祸。
过节了，主子们给服侍他们的奴仆、婢子们一些福利无可厚非，而且这是惯例，又是身为主母的她吩咐下去的。她知道几个儿媳间的争斗，她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心里门儿清。但，没想到，她们居然敢斗到她的头上。府里的厨房，她早已放手给大房儿媳，所以这事断不可能是大房做的，不过没察觉到有人动手脚就是大房的错了。
主母心里一思量，结论就出来了。这么些年，大房已捞了不少，以后厨房就由各房的人自己管理，至于她这里则由二房媳妇接手，总归是自己亲侄女，能够更信任一些。
夜色还深着，主母的火气也消散的差不多了，便让几房儿媳都回去，就算有事也明天再说，她老了，可折腾不起。
如温古的记忆那般，自腊八之后，府里的气氛变了，二房更受欢迎，每天来往二房的人明显的变得更多。与之相反，大房门前更安静了，听说是大夫人身体不好，主母便让歇着。
此刻，温古却羡慕起大房来，那种安静正是她想要的，如今的二房非常热闹，连她这种粗使的婢子都被人找了上来。与人虚与委蛇的往来，是她所厌烦的，可身为人仆，她能为自己做的又太少。想到之后的发展，温古深深的郁卒了。
有什么能让她的现状改变呢？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温古的心声，没过几天，一个被叫做元妈妈的人出现了，是二房的夫人领进来的。
“元妈妈，你也知道我这里的情况。”二夫人故作忧愁，轻声漫语的说道：“大半年前，我买人的事，你也清楚，这都没调教好呢。我想来想去，也就这几个婢子可以了，主要是老实乖巧，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没那些要不得的心思。”
元妈妈闻言，未看向温古几个小姑娘，只恭敬的垂眼说道：“二夫人说的哪里话，您看好的，那就是好的。”
二夫人笑了笑，谦虚道：“元妈妈你不嫌弃才叫‘好’呢。”
两人来往的几句话让温古明白了，她和这几个小姑娘是被送走了，也是被要走的。如同一件物品，命运掌控在别人手中，这感觉很不好。但是，此刻这就是她的现实，她只能忍着，去想些其它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比如，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并未想多久，只回忆下那些曾经，她就已明白现在的情况。
除夕是要祭祖的，这是由主母亲自把关，绝不容许有任何差错的事情，否则，就是在找死。而现在，找死的出现了，又腊八还未过去多久，主母怒极，暗地里调查了一番，揪出一连串。于是，准备祭祖物品的人便少了，主母的主意就打到各房头上，也是一次试探。最后，就是现在这般样子了。
温古微微松口气，如此也好，若按记忆里发展，她就不用回去二房了，能清静些许。但是，她心里却有些不舒服，这与曾经命运不同的第二次改变，更加证明她的曾经是场错误。
……是啊，错误呢，她既已明白，如何却又不接受？
温古低头，自嘲一笑，她自认不是那种喜欢逃避的人，却终究心有不甘，才会直到如今还未接受眼前的现实。只是，“现实”这两个字的存在，就意味着她不得不接受，若不接受，迎接着她的便永远都是心里的不舒坦。一辈子，几十年，如此漫长的时间，她这不是明摆着在自找罪受呢么？
无奈苦笑，重活一世于她而言已是一种受罪了，如何还要罪上加罪？罢了罢了，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两次已足。
祭祖，各地都有自己的习俗。
在顾府这里，祭祖除了必需的步骤和物品以外，还要给顾家的那些先祖们准备他们生前喜欢的东西，爱吃的食物。
一般人家里，有些许条件的都会有这个步骤，但那也是用假的东西来代替，比如冥衣、冥食之类的。不过在富贵人家里，出于一些说得出口、说不出口的理由，他们会用真实的物品。
顾府，世家贵族，自然脱不了此列。
温古只有一个活计，就是做一种糕点，据说是顾家某位先祖生前最爱吃的。能让顾家人喜欢的，自不会是那种一般的糕点，做法、步骤也不是一般糕点可以相比的。
除夕祭祖，距此还有十几天的时间。
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温古第一次发现，居然还有能把她给难住的事情。她确是第一次制作糕点，但她自幼就已开始下厨房，同样是做吃的，应该没差哪儿吧，怎么她就搞不明白到底哪步先、哪步后？
话说，这些世家贵族哪里来的这些讲究，这食材多放一钱和少放一钱在味道上能差到哪里？还有，糕点是吃的吧，里面不是放这个花就是放那个草的还能吃了吗？还有，水就是水，井水和深井水以及露水和雨水、雪水哪里不同？还有，人参是药材吧，普洱是种茶吧，这两种能放一起吗？
无语了，这一块糕点做下来，温古真的是彻底的无语了。看着眼前那块方方正正的糕点，她很怀疑这到底能不能吃，即便能吃，那味道真的好吗？真是想不通，她曾经也做过一回贵族，怎么就吃不出来这般的糕点有什么好？
啊，是了，这就是世家贵族呢，而她，从头到尾，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个乡下出来的，一身的贱骨怎能理解得了那些高贵人物的想法？
除夕很快到来，糕点被收上去之后，温古整个人明显的放松许多。像她这般的有很多，但也有并未放松的人，这就是心理存了别的心思。不过，这与她无关，只别惹到她就行。
天将黑，便是祭祖的时辰，之后，是年夜饭，再后，就是最后一项活动——放花炮。
应景的看了片刻，注意到有人离开，温古也找了个理由和身旁的小姑娘说了声，然后，回了房间。却不想，房间里早已有人，是方圆，一直与她一起生活的那四个女孩中的一个。
“你也累了吗？那快些洗洗睡吧。”
温古动作很快，说完就出去洗漱，回来就迅速的躺到自己的被窝里，眼一闭就装着睡了过去的样子，完全不给方圆说话的机会。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有心思的，她如今只想安稳度日，可不想再牵扯上什么麻烦，所以，凡事都别找到她的头上。
第五章 莫名的曲子
更新时间2014116 8：15：00 字数：3007
方圆微微张着嘴，很是被温古这一番迅速的动作给弄得呆愣不已。从进顾府开始，她们五个就一直在一起生活，这都大半年的时间了，她从未看到过此人有这么快的行动力。明明从来都是慢慢腾腾、不慌不忙的人，难道真的是累到了？不过也难怪，这小半月折腾下来，她其实也很累，要不是……
温古很快睡着，许是真的累了，连另外三个小姑娘回来都不知道。她沉沉的睡着，却在夜半时分，万籁俱寂之时，意识突然有了一丝清醒。半睡半醒之间，她的耳边飘来一道声音，缥缈至极很不真切，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
正月初一，温古几人都闲了下来，她们还未接到任何安排，只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温古从来都极少参与到她们的谈话之中，这次依然，一如既往一副发呆的表情。可实际上，她此刻却并未像往常那般发呆。她在思索，总觉得一觉醒来好像忘了什么，是突然没有活儿做造成的错觉吗？
想来想去，温古都觉得不是，但她也找不到其它的理由，又有几分在意，无奈，只能在心里留下一份疑虑，暂且不提。
是夜，温古按时就寝，一整天都在休息，她的精神得到足够的放松。是以，当睡过两个时辰后，她就醒了，并且意识非常的清醒，没有丝毫的困倦。一看此刻才刚过丑时，离天亮还有两个多的时辰，她便有些无奈，总不至于就这么干瞪着眼直到天亮吧？而且，半宿不睡的话，明天会不会困倦啊？
闭上双眼，她强迫自己入睡。时间缓慢流过，小半时辰后，她却更加无奈的发现，她居然依旧非常精神，无法入睡。好吧，看来她也只能如此——温古继续深深的无奈。
屋内，一片黑暗，温古睁着一双眼睛，无神的望着窗外。
满天的星辰在这深沉的夜色中亮起些许光芒，一种名为幽静的感觉在慢慢荡漾开来，漫过温古，带给她的内心从未有过的安宁之意，无法言语的愉悦之情在她心间腾然升起。
无奈之感早已消失，这怎么能是无奈呢？这是一种享受啊！
忽然，一道缥缈之音幽幽传来，同时，一种微弱的熟悉感在心里出现。温古一愣，旋即恍然，原来她忘掉的就是它啊。
一段优美的曲子，唱者有着美妙的嗓音，听起来极为悦耳。不过，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这声音里好像有着与曲子不符的忧伤和绝望。随即，她不禁自嘲，她不过一乡下的小老百姓，不懂乐理，也没有世家贵族的熏陶和情怀，如何就能听出歌声里面的东西？她这不是在东施效颦呢么？也不嫌丢人。
身旁有些许动静，温古转头看去，是汤喜在起夜。许是感受到温古的视线，她迷迷糊糊的看过来，顿时微惊，小声道：“把你吵醒了？抱歉，我很快就好。”
温古摇头，顺势摇去那些思维，亦小声道：“没，早醒的。”
汤喜动作很快，因为冬天的夜晚很冷，她钻回被窝，困意立时袭来，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她声音含糊：“唔，快睡吧……”
汤喜话刚说完，就睡着了，看的温古一阵羡慕。她无声的叹口气，也闭上眼睛，甭管能否睡着，总之，先养着精神吧。
耳边那缥缈的声音还在，优美的曲子被一遍遍的唱着，不知不觉间，在这美妙的歌声中，温古睡了过去。
次日，正月初二，是走亲戚的开始，温古几个女孩也有了新的活计——烧水沏茶。简单的活计，温古几个却一直忙碌到傍晚时分，只因客人实在是不少。
得到空闲，不经意间看到正在吃点心的汤喜，温古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想了想，她将其道出：“呐，汤喜，昨晚你起夜的时候，有听到院子里有什么声音吗？”
汤喜咬着点心的动作一顿，疑惑的看向温古，见其一脸认真，不由得回想起来。片刻后，她摇头，咽下口中的点心，“大半夜的，大家都睡着呢，能有什么声音？再说，这里可是顾府哎，谁敢在那个时候打扰主子们休息？”
“也许……”温古找出一个理由，“主子们睡着听不见？”
汤喜咽下最后一口点心，不赞同道：“大半夜的，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就算睡着，也能惊醒。”
温古沉默，汤喜说的不完全对，但足以让她意识到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在她的曾经是没有过的。那么，是她感觉太敏锐，还是这顾府里真的有着什么，而她在曾经却没注意到？
这般想着，温古开始留心府里的传言，开始有意识的去听主子们、婢子们之间的谈话，试图找出些什么。但是，一连数天，她都没有听到什么她想听到的东西。不过这也正常，现在是正月，走亲串友的时候，主子们聊的内容以她此刻的身份只能听到些许，还都是些无聊的。至于婢子们，话题也离不开来顾府做客的那些人，毕竟大家瞧着新鲜。
夜里，又一次在歌声中醒来，温古有些无力。这曲子虽好听，唱者的声音也好听，但一遍遍的听，又一晚晚的被迫听，再好听，她也有些腻了。看着身旁睡得深沉的几人，温古心里止不住的羡慕，也止不住的疑惑，怎么她们就没被吵醒？
到此时，温古已觉不对，貌似这顾府真的有着什么，她曾经没有发现，不是她现今感觉太敏锐，而是她的感觉出了问题。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不得不往匪夷所思的方面去想，只是，她现在并不确定，因为那太难以令人置信，她实在无法相信。
正月十五元宵节，从这晚开始，温古半夜再未醒来。一觉睡到天亮的感觉很好，但她也不由得有了疑问。特意找出一个夜晚，她睁大眼睛等着，却直到天晓时分，也没听到那已经让她腻了的歌声。于是，这就消失了？
直到连着一个月的好眠，温古不得不相信，是真的消失了。她为此感到高兴，这是应该的，没人喜欢总是半夜被吵醒。不过，她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丝遗憾的，那样好听的歌声……
平淡的生活会让人感觉时间过的很快，似乎只一眨眼的工夫，一个月就过去了，再一眨眼，便又过去一个月。
进入三月，春天的痕迹已经非常明显，而温古几个小姑娘也迎来了又一次的变动。
看着时隔两月，再次出现的元妈妈，那脸上的严肃表情让温古的心也跟着稍稍提了起来。与曾经不同的生活让她无法预测接下来的发展，对曾经的顾府，曾经的她对现今的她这种身份低的并不关注。只是，之前那两个月的安逸日子一过，她竟有些怯于改变，这可不好啊。毕竟人的一生中总是充满改变，不管是她的曾经还是现在，这都是避不开的。
“我对你们很满意。”元妈妈语气和蔼，表情却依旧严肃，“原本我想着你们就这么做下去，但是，咱顾府毕竟是个大家子，总有一些不安分的婢子，所以，就总免不了要缺人用。”
这话跨度好大，但含义却非常明显，不安分的婢子被处理了，她们的活计空了下来，所以，才会缺人用。
温古暗地里撇撇嘴，感叹着平淡的日子真的是过去了。
“你们原本都是粗使婢子，就这么服侍主子自然是不行的。”元妈妈顿了顿，扫了眼面前五人的神情，继续说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认真训练你们，你们也都给我打起精神。既然被卖进了府里，这件事就容不得你们说不，懂吗？”
温古一直不知道，如何才算得让主子满意的婢子，鉴于曾经，她便以为只要安分守己已足以。但是，短短几天下来，她就知道她大错特错，安分守己只是最基本的一点，此外，还要懂得些许礼仪，懂得察言观色，懂得替主子受罪等等等等。
一番训练下来，温古总算明白，曾经在顾府的三年里，她为何会得到那种下场，为何，她在获得一定身份后，得到的还是最让她气闷的对待。现在想来，她能一度爬上那个至高位，大概全是因她的算计吧，然后，在她松懈之时，又被拉了下来。到底，她就是一个乡下丫头，懂得真的是太少了。
躺在床上，温古失眠了，她满心的惆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