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夫正色道:“一来艾大夫功夫没到家,将五爷的发病当寻常来看;二来七姑娘有所不知,在下其实专攻毒术一门,只是医毒不分家,所以对医术也有涉猎。”他毒术专精,医术其实也不差,这会儿还是说得谦逊了,“哪怕是寻常药物,用得不当也能催人命,参葺这些名贵之物亦是,姑娘用独参汤给五爷吊命,其实是歪打正着。”
乔蓁对这答案有几分意外,乔家何德何能惹来这一号人物?遂神色严厉地道:“明人不说暗话,周大夫,到底是何人让你潜进乔家?如果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别怪我过河拆桥对你不客气。”
周大夫也赶紧起身,这乔七姑娘果然不如乔大姑娘好糊弄,把底牌也亮了出来,“七姑娘,在下说过对五爷及您没有半分恶意,不瞒姑娘,让在下找机会给五爷看病的正是永定侯府的世子爷,姑娘不信可以当面去质问世子爷,在下身上没插翅膀,不会就此飞走。”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世子爷不让在下告知姑娘,只是在下认为姑娘有权利知道真相,这也可以证明在下对姑娘及五爷都是无害的。”
那位俊美的世子爷暗中给他命令,可见是极重视这乔七姑娘,他自然要多多讨好,因而不顾他的禁令,把这命令摊到太阳底下。在他看来,想让人家姑娘在意从而心生感激,自然要让当事人知晓,不然就如锦衣夜行,真不知道那世子爷偏藏着捂着是为哪般?
他这举动可是在暗中推动一把,事后相信年彻知晓定不会处罚他,这么一想,他极镇定地微笑站着由乔蓁审视。
年彻?居然是他让这周大夫进乔家的?
乔蓁发现今天让她意外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间都有点消化不良,“怎么会是他?”想到乔蕊那奇异的红粉绯绯的脸,她又阴情不定地看着站立的男人,“他让你对乔蕊做什么?”
周大夫摇头道:“这事姑娘不知道为好,大姑娘自有定数,至于五爷,在下可以保证必定会让他的病真正好转,将来娶妻生子不在话下。”等了这么久才终于走进三房名正言顺地给乔维看病,他自当尽全力,再说年世子那儿发话了,药都是尽最好的用。
这话太有诱惑力了,乔蓁记得艾大夫曾跟她说过,乔维这病来自胎中,终难活过二十,哪怕有钱用了好药请了好大夫,仍是这话。
这会儿看着周大夫那瘦瘦的脸,乔蓁想到的却是年彻那张俊美的脸,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年彻这样帮她太出乎她的意料,不说其他,单就这份恩情就不容她忽视,哪怕年彻是想要她感激从而顺从他,也不能抹去他对她姐弟俩的恩德。
乔茵说她对年彻有偏见,兴许是初见面时的印象不好,气氛太糟糕,从而让她只想避开他,对他的好也视而不见。哪怕仅仅是兴趣,他能为她做到这地步,爱乌及乌地给乔维送来能医病延命的大夫,这就已经比什么花言巧语、山盟海誓实用得多。
这一刻,她很想见到他,从所未有地想。
永定侯府荣华院,此刻乔蓁正在想念的人正倚在门框上看着他老娘,只见到盛宁郡主怒目瞪他,“居然背着我使这手段?彻哥儿,你是越发不把我这当娘的放在眼里?就算你祖父应允退婚,我一日不点头你也是异想天开。”
年彻不怒反笑,在一回到府里,他就听到自己那不靠谱的老娘已经与继室祖母大斗了两回合,一如既往不出意外,他老娘稳操胜劵。
在祖父那儿逗留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他方才来到母亲的居所,果见她已经在等他了。
他起身走近自家老娘,“母亲,我们打个商量,如何?”
盛宁郡主眯眼看他,这儿子又想动什么歪脑筋?
年彻对母亲的反应不甚在意,双眼流光溢彩,嘴里说出的却是极其冰冷的语言,半晌,他才停下来,笑问:“母亲意下如何?”
盛宁郡主对他的提议确有几分意外,起身在屋子里踱了踱步,最后停在儿子的面前,这会儿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比自己高出了不止一个头,眼眸一黯后又光彩重现,“你真做得到?”
“母亲等着就是了。”年彻笑道,“我若做不到又何必到母亲面前来卖弄?只是我的婚事须得由我定,母亲接下来不许再插手,这是祖父都应允的事情。”
盛宁郡主冷哼一声,“你以为我爱管你的破烂事?不过有一条我要声明,我绝不要威武侯的女儿冯珊当儿媳妇,我见到冯家人就恶心。”
对冯家人,她深恶痛绝。
“母亲放心,她这辈子,不,下辈子,她也当不成你的儿媳妇。”年彻肯定地道,继室祖母打什么算盘,他焉能不知晓?
只是很好奇同样长相不俗的冯家姑娘,居然会让他母亲如此痛恨?
看他答应得如此爽脆,盛宁郡主总觉得忽略了点什么,只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心情正不爽,抬头见到儿子忤在面前,遂不耐烦地挥手道:“既然没什么事就赶紧退下。”
年彻巴不得赶紧离开,恭敬施了个标准礼转身离去。
走在回去墨院的途中,看着红灯笼里面的灯火在闪,一张俏丽容颜闪现在脑海,他的眼神突然一沉,转动手指上的板指,只要再耐心等等,她就是他的了。
一灯如豆,听露送了周大夫到客房安置再回转时,就看到自家姑娘坐在五爷的床边发着呆,遂上前摇了摇她,“姑娘可是累了?先去歇歇,这儿有奴婢等在,碍不了事的。”
乔蓁摆了摆手,起身看了看乔维的情况,只见少年睡得极安稳,呼息绵长顺畅,这才安心地转身出去,示意听露与墨砚跟上来,让语蓉与娇蓉留在原地守着。
主仆仨到了耳房,乔蓁才低声把有人暗中动了乔维的药一事说了出来。
听露性子急,一听即大骂出声。
墨砚却是脸现愤怒,但语气仍努力保持沉稳,一看乔蓁的态度就知道她不想打草惊蛇,遂道:“明天小的就暗中盘查秋华院里的下人,看看有谁手脚不干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能不动声色暗害主子,下人才是最可疑的,一般主子是不会轻易自个儿动手。
听露咬了咬唇,“姑娘,我亲自给哥儿煎药,虽然语蓉娇蓉侍候五爷的时日也不短,但是现在宁可多疑一个也不要轻信一个。”
乔蓁见状,点了点头,表情一狠道:“这事一定要查清楚,绝不能姑息。”顿了顿,“继母、八妹妹及其娘家人也不要放过,事一多我都疏忽了他们,看看姚家可有人来过?”可疑的对象实在不少,她的头渐渐生疼。
俩下人也郑重地应“是”,其实与其说这幕后之人针对乔维,不如说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矛头却是指向乔蓁。
听露看自家主子神色不振,忙扶着她道:“姑娘莫累垮了身子,不然五爷的病还没好,姑娘后脚也跟着大病一场,谁还能给五爷遮风挡雨?”
乔蓁愣了愣,听露得说在理,她再急再担忧也没用,遂道:“我就在这儿歇一会儿眼,墨砚,你赶紧去守着维哥儿,换其他人我不放心。”
墨砚点头赶紧转身出去。
外头的更鼓一响,已是子时三刻了。
祈福神宫内灯火通明,冷夜服了药后就进入了冥想,待醒来时听到更鼓声,方知已到了午夜,推门出了密室,看到弟子百灵急忙上前,他摆了摆手,道:“跟踪乔七姑娘的人回来了没有?”
百灵的神色一怔,师父一出来就是问那个狐媚子的事?遂抿紧嘴不吭一声,耳里听到师父沉声重问,这才不甘不愿地道:“回来了,只是人跟丢了。”
跟丢了?
冷夜的神色一凛,锐利的眸子扫向女弟子,“怎么回事?”
百灵拍了拍手,让那跟丢了后回来复命领死的侍卫出来,自己退到一边,冷眼看着师父巨细无遗的发问,握紧的手里指甲陷进肉里也不自觉。
冷夜很意外,那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一想到乔蓁与马车内之人关系密切,他的脸色就蒙了一层寒霜,挥手让那人下去领罚,这才背着手踱到了窗前。
百灵气不过地道:“师父,那就是个不检点的姑娘,您还记挂着她做甚?”
“你懂什么?”冷夜冷冷地斥道。
“师父,你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吼我?她不就是拥有一点点念力,与普通人略有些不同,这样的弟子神宫里就有大把,长得又不好看,师父何必把精力放在她身上?”百灵自懂事起就跟在冷夜身边,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冷夜没再言语,只是眼底越发森寒,百灵受不住,带着几分哭意跑了出去。
看来他对这女弟子是太宠了,以至于她忘了自己的本分?没错,乔蓁身上有很淡的念力涌动,拥有这种特殊能力的人,万中无一,但这并不是自己关注她的原因所在,一想到她的脸与记忆中的人儿重合,他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对于之前自己轻易地放手任她离开,感到一丝丝懊恼。
手从窗内伸到窗外的夜色中,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想要把某个人抓在手里。
刚恢复的念力在黑夜里飞涌,只是没有介质,他不可能找得到那个姑娘的落脚点,半晌,他低沉吩咐,“给我找出那个叫乔七的姑娘来,我要知道她的来历。”
黑暗中一道影子闪过。
夜,越来越深,带着初冬的气息,骇人而宁静。
清晨,乔蓁感觉有人碰触自己的头发,趴睡在乔维床边的她赶紧睁开眼睛,就看到弟弟正笑看着她,遂一脸惊喜地道:“病可好些了?”
“嗯。”乔维收回手,诚实地点了点头,脸色一赧,“我觉得肚子有些饿……”
乔蓁欣喜地笑出声来,柔声道:“我这就去让人熬粥。”说完,不待弟弟再吭声,她已是急忙掀帘子跑了出去。
乔维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黝黑的双眼看着长姐的一举一动,能再度活过来的感觉真好,这个世界残酷而美丽,他不能扔下她一个人,是不?
握紧了苍白无力的手掌,他会努力地活下去,直到能为她挡起一片天空。
周大夫给乔维检查了一遍身体,好在昨天抢救得当,乔维的身体只是略为空虚,接下来调养得当,要有起色不难。
得到他肯定答案的乔蓁,自也学着乔老夫人那般念了声“阿弥陀佛”。
乔蕊得到了三房的乔维无碍的消息后,脸色不悦地扔下手中的汤匙,“真是好狗命。”
正来看女儿的大夫人闻言,忙左右看了看没外人这才安下心来,“慎言慎言,你懂不懂?那个死剩种迟早有死的一天。”诅咒的话语脱口而出。
“娘,我晓得,这儿都是我的人,没人会出去乱学话。”乔蕊起身迎母亲入坐,指示下人上粥,“周大夫还在那儿给他看病?是时候叫他回来了,别分不清主次。”这事想来就不爽。
大夫人道:“这是你祖母的意思,我已以你身体不适召他回来,你祖母看你的病好了,自然想着她的宝贝金孙,往后周大夫可能还要到秋华院去。”
乔蕊鼻子一哼,她最讨厌自己独享的事物与他人分享。
一大早首先来探望的自然是在家吟诗做画的四叔父一家,乔蓁热情地迎他们进来,四老爷乔健平第一时间直奔侄儿的房间,昨晚出门会友以至一回来听到侄儿病发,一宿都睡不安宁。
四夫人乔李氏紧跟着丈夫的脚步。
乔蓁惟有招呼三姑娘乔荏与九姑娘乔苒,只是小姑娘坐不住,乔苒很快发现新鲜事物就出去玩了,乔荏忙让侍女跟随。
“三姐姐神色真不错,听说未来三姐夫给三姐姐送了不少极品文房四宝来。”乔蓁亲自把茶端到乔荏的面前,轻声说笑。
乔茬矜持一笑,眼里却掩不住喜意,“不过是些普通玩意儿,不值一提,倒是七妹妹昨儿受累了,我看看都有黑眼圈了。”
“哪有这么夸张?”乔蓁拉下乔荏的手,噘嘴道,“也不全是为了维哥儿的病,最近烦心事颇多,我哪里能睡得安稳?”脸色忧虑一现,“三姐姐是不知道啊,我怕大姐姐最终被退婚牵连到我们,一想到这,哪还有睡意?”说完,长长叹息一声。
退婚这事,乔茬比乔蓁还在意,哪怕她已定婚,奈何夫家极看重名声,这乔蕊真是害人不浅,遂说了句难得的真心话,“大姐姐也真是的,自个儿也不检点一些,让未来夫家抓住这样的痛脚,焉能不退婚?”
“不就是,只是我到明年才出孝,那时候怕是影响都淡了,倒是三姐姐、四姐姐、五姐姐得跟着受累。”乔蓁道。
乔茬一听,脸色哪有好的?“你也别这么说,乔家有被退婚的姑娘这事一传出去,所有的冰人媒婆都会得到消息,到时候哪还能配个好的?”
“三姐姐可别吓我。”乔蓁忙抓住乔茬的手,一脸急色地道,“我还指望找个得力的夫婿拉我们家维哥儿一把,这,这可如何是好?”一时间似六神无主,“乔家一大家子的除非分家,不然哪能撇得清……呸呸呸,看我都胡说八道些什么,老祖母还端坐高堂,子孙就谈分家这不是触她老人家的楣头吗?”
乔茬的心跳却加快了,她怎么没想到用分家来规避大房可能会带来的坏影响,只要分了家,各房都关起门来过日子……正想得入神,听到乔蓁急声道:“三姐姐不会把我这大逆不道的言词说出去吧……”
“七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乔茬可不兴落井下石。”乔茬正声道,“这事你放心好了,我绝
第四十八章 认亲
这种想法并不可爱,她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
乔蓁在现代的时候一心扑到斫琴的事业当中,对于感情问题还没来得及发展一下,就穿越到了这个历史中没有存在的时空,刚站稳了脚跟展开新生活,就招惹到了年彻这只妖孽,一切的发展都似乘火箭般迅速,其实喜欢细水长流般发展的她并不喜欢。
太快的感情总是潜藏着更多的变数,里面摸不清碰不到的地方太多,当激情过后,剩下更多的是互相埋怨与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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