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是谁的啊？！！！”东海突然大声喊起来，“不是我哥的又是谁的啊？！！！！”
“你管他是谁的，”在中淡淡得说，打了个哈欠，起身拉了韩庚要往外走，“小家伙，一会就要开船了，你好好呆着吧。”
东海却突然跑过去，拉住了在中，“是谁的……那这个……是谁的……”
在中莫名得看着他，“你是不信我还是怎么的？我都说了不是你哥的了。”
“那……那是谁的……还能接上去啊！！说不定还能接上去啊！！！”东海哭着喊道。
所有人，在那一刻全都愣住了。即使不相关，即使不是自己哥哥的手指，却依旧为着别人的不幸掉着眼泪，这个少年，竟善良得好似天使……在中微微变了脸色，韩庚默然得立了一会，上前，抱住了东海。
“还给他好不好……还给他……”东海在韩庚怀里闷闷得祈求，“还是热的啊！！！你看！你看！！还是热的！”他挣脱开韩庚，献宝似得摊开手心，手指血淋淋得躺在他的掌心，看起来触目惊心。
韩庚闭了闭眼，摇了摇头。
“还是热的啊！！！说不定可以接回去的啊！！！还给他！还给他啊！！”
韩庚沉默了半响，“这个……是昨天就砍下来的……已经，接不回去了……”
“可是……可是还是热的啊！”
“是你一直攥着把它捂热了，已经，接不上去了……”
东海愣住了，捧着那手指僵立在原地，眼泪却啪嗒啪嗒得掉落下来。
韩庚顿了顿，从东海手心里拿过那截手指，“我会替你，还给他的。”
房间里的人纷纷退了出去，在中立在门边，看了看东海僵立的身影，伸手，关上了门，继而“啪”得，上了锁。
人却站在甲板上，依靠着门框，苦笑了起来。
天使吗？
不得不承认，那一刻的确有一些震颤，被这个少年的倔强和善良而微微动摇。
呐，韩庚哥，你记不记得我们曾经，也有过为一个小小生命掉下眼泪的时岁？
Five
阴冷，这冷从窗口从门缝从这甲板深处渗进来，和着咸涩海风和惊天浪涛。东海蜷缩着自己，在这逐渐暗黑下来的船舱里越团越紧。
是不是再回不去？握紧手心，东海突然想到家里那个温暖的床头灯，还有赫在做完晚餐，边解着围裙边从厨房间那大片光亮里走出来的样子……
摇晃的空间逼着胃里反复的翻腾，东海闭上眼，沉沉昏睡之际，却听到“吱呀”一声门被打开的声音。
东海睁开眼来，却一瞬愣住！！
小巧五官，包子一般的面颊。有身影从门外进来，像是从遥远过去一般缓缓走来，身后是所有年少轻狂岁月。
东海惊讶得瞪大了眼！！！
这不是……
起范？
死而复生，难道失去你的岁月不过一场漫漫冗长的梦！！你活着，你始终都活着？！！！东海张口要唤，却又讷讷得喊不出声响。这思念太汹涌，以致那名字都无可说起，少年猫着腰走进来，端着什么，又放下，趴到甲板上慢慢爬过来。温润眉眼精巧五官，落寞的深情的可爱的安静的……
那是我的……我的……起范啊……
“你醒着吗？饿吗？要吃饭吗？”
不……不……我不用醒，是你吗？是你吗起范？
少年见东海不回答，犹豫了一下，探过手来，在他的腰上细细得摸索起来。
东海恍恍惚惚得抓住他的手，那手却挣脱了一下，继续在他的腰际翻找着什么。
“船遇上暴风雨了，现在航行很困难，你脸色不好看是不是晕船了？这船估计天亮才能到岸呢。”
少年一边探着手，一边在巨大的海浪声中絮絮叨叨得说着，好像找到了什么，迅速抽回了手。
东海立刻探身过去，拉住他的手就紧紧扣住！！
起范……起范……
眼泪开始汹涌，不停得从眼中翻腾出来。鼓鼓的包子面，带着少年独有的温润气息！那是……那是我的起范啊！！！！！
遥远过去和现实开始交叉重叠，东海又看到那张包子脸漾开笑容，伸出手拥抱他，说“海啊……等我变得强大了……就带你走……”
“唔唔……”东海拉住那手，呜咽着流下泪来。
少年吓了一跳，退了几步要往回爬，东海却扑过去，死死拉着那只手！拽住，越扣越紧，却突然觉得手心空了那么一小块地方，怎么抓，也握不紧似的。
“你别拉我啊……”少年小声得说，“在中哥还在外面等我，我不能久留……”
东海却还是死死扣着，流着眼泪一瞬不瞬得盯着他看。
少年皱了眉，不动了，轻声得说，“那我不走，你能不能……先放手……”
东海这才发现自己太用力，于是愣愣得松开手，低头却看到那被扣着的手中，握着一样东西。
冰蓝色，冷硬外壳……
这是……
东海一个激灵，立刻瞪大眼睛！就看到少年握着手机的手，纤长白皙的四指，中指的
地方却空空荡荡突兀得露着手机的蓝色屏幕！！！
东海猛地抬起头来！
少年把手抽回来，呐呐得开口，“对不起啊，可是这个不能还给你，在中哥发现的话会更麻烦，就当我先替你保管着，况且，也没电了……”
不是……他不是……
东海瞬间清醒！不是！！不是起范！！！虽然面目相似，却太过稚气和青涩！！怎么会是我的起范？！
“你是谁？！！”东海警觉得向后退去！
“你要不要先吃点饭？”少年不答却反问，端了一个餐盆过来，放到他面前。
东海惊了一跳！！那饭菜旁边，赫然放着一根针桶！！！！
恐惧袭上来，虽然面前少年面庞熟悉神色温柔，东海还是觉得有剧烈的阴冷渗进骨髓！猛然又撇到少年握着的那只手机！出来前没注意，原来就放在口袋里！东海猛然醒悟，一下扑过去抓住少年的手要去抢回来！！！
少年被扑到，闷哼了一声头撞在甲板上。
“KEY？！！”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声音，“你怎么磨蹭那么久？！”
“是！在中哥！马上就好！”少年立刻高声回到，一个翻身将东海压住，低了眉眼，有些抱歉得看着他，“对不起，可是这个东西不能还给你。”
少年说着，起身将手机揣进怀里，突兀的四指，包着的纱布上还渗着点新鲜的血ye，“我先替你保管着好不好？既然你不要吃饭……”
说着，少年探身，拉过那个餐盆拿起那支透明的针馆，推出里面的空气，俯身过来。
“你干什么？！”东海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直竖了起来，拼命挣扎着要逃离。
少年却坐住他的腰，唰得拉开他的袖子，动作异常熟练的将针头刺进了他的手臂！
“啊！！！！”东海一声惊呼。只觉得手臂一阵胀痛！！ 立刻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少年扣不住，针头在肉中翻腾！！
“你别动！！针头断在里面就麻烦了！！”少年喊道，一下死死压住了东海，将那剩余的液体推进了东海的体内。
“对不起对不起……”少年道着歉从东海身上下来。
恐惧翻江倒海，眼前的一切却开始变得模糊，身体再没有半点力气，朦胧中东海看到少年收了手，端着盘子向外走去。
你给我……打了什么……
东海想问，却终于失力得闭上了眼睛。
“少……少爷……”
湛蓝天空，阳光充足得洒在一大片的园圃内。一个黑色风衣的男人匆匆穿越长长的回廊，大步跨下台阶沿着一条蜿蜒小道迅速向前走着。衣角被风掀起，扫到了一旁盛放的牡丹，沾到了花瓣上晶莹的露珠。
身后几个人匆匆跟上，“少爷少爷！！您不能过去！在中少爷交代过……”
“去他妈的在中少爷！！”男人挥手一把甩开身后的人，“你们弄清楚了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可是……”
“滚！！！！”男人一声怒吼，继续向着园子深处的一个古朴的木质建筑走去。
“郑允浩！”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冽冽的叫唤。
允浩回头，就看到在中捧着一大束的火红玫瑰站在他身后，穿了一件深蓝色和服，踩着木屐，腰间宽宽松松系了衣带，头发湿湿嗒嗒的，滴着晶亮的水珠，显然是刚刚晨浴回来。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把人关在哪里？”允浩问。
“这不是你要关心的问题。”在中说着，转身要往回走。
“我问人在哪里？！！！！”允浩一把拉住他，“船回来就不让我见人！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在中顿了顿脚步，复又挣脱开，抱了大把的玫瑰向前走去，“你最好清楚，就算我金在中不杀他，他也一样活不了。还是回去陪你的旧情人吧，你找不到他的。”
“金在中！！！”允浩快步跟上，“希澈哥醒不过来了！！再也醒不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还要害多少人？！！”
在中突然回过头来，“多少人？我手下死的人还少吗？一个两个再多个，你知道我都不会有感觉。”
那表情太冰冷，允浩一下有些发懵，“可是李东海……是我弟弟啊！”
“他不死，你拿不到木莲家的郑允浩。”
“我才不要木莲家！”
在中的眼神一瞬冰寒，“郑允浩，你没资格说这种话。现在那些老头们已经到处在找“活墓”，你的身世不像李东海那么正，如果李东海不死，他们就会拥护他上位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东海是无辜的！希澈哥更是无辜的。”
“这个世界上无辜的人多了去了。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少爷。不，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叫你族长。”在中面无表情得说完，再次转身，抱着那大捧的花束向前走去。
玫瑰火红花瓣，飘落下来掉在青色的石板路上。
允浩一瞬失力，颓然得立在原地。
去他妈的……族长……
“妈妈……我长大了真的能当族长吗？”
“是啊，我的孩子。”
“像爸爸那样吗？”
“不。你不能向你爸爸那样。”
“为什么不能？
“一个残暴的人，是不能做出色的领导者的。”女人的侧脸温柔又漂亮，目光看着远处的屋舍。
男孩似懂非懂，却又兴奋得问，“妈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见一个孩子。”女人抱起他，“妈妈的血统不纯正，将来等你长大了很有可能会受到排挤，木莲家不允许族外通婚，妈妈却流着别族的血，所以孩子，妈妈要替你找到能帮你的人，将来可以保护我的允浩。”
“妈妈，我会变得很强壮的，我自己就能保护我自己，我还要保护妈妈呢！！”
女人的脸上漾开了笑容，抱了孩子向坡下走去，“今天要见的孩子听说很漂亮呢~”
那是允浩第一次见到在中。 14岁的在中，在一个破落的院子里洗着一大盆的衣服，袖子卷得老高，整条细小的手臂没在身前的那个大脚盆里用力的搓着衣服。天气很冷，他的身体有些哆嗦，手臂被冻得通红通红。
洗完衣服，他端起脚盆要去换水，却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脚盆翻到，肥皂水洒了一地，男孩的裤子到鞋子全都湿透。
女人放下允浩过去扶起他。说，“孩子，你愿意和我走吗？”
允浩永远记得，那天他们带走在中的时候，在中带走的东西：一根破旧的牙刷，一条毛巾和一套同样破旧的衣服。还有一双布鞋，用一个塑料袋装着。
在中是被她妈妈卖到木莲家的。
第二天，允浩便奉妈妈的命，送了两套新衣服和新鞋子给在中。
在中蹲在一个院子里抱着一盆饼干在吃，一盆吃完了，又抓过放在地上的一个包子吃起来！
允浩从来没见过人是这样吃东西的。觉得有些发懵。
在中把那包子嚼了两下，咽了下去，亮亮的眼睛却瞄着允浩挂在手上的一个口袋。
“这个……是什么？”
“啊……这是妈妈给我的脆饼……”
在中咽了咽口水，“你不吃吗？”
允浩愣了愣，解开口袋递过去，“那……我分你一半好了……”
在中接过，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啊……那个……”看着一张脆饼快速得被吞进男孩的口中，一会便被消灭了个干净，允浩讷讷得嘟嚷。“那个……是妈妈让我学完功课吃的……”
在中却不理睬，抱了新衣服往回走去。
很久之后，允浩发现在中始终只穿着那双旧了的布鞋，新送的鞋子，一次也没有穿过。直到那鞋破得不能穿了，在中才小心翼翼得包好藏了起来，换上了新给的鞋子。那个时候已经来了很多的小孩，皮得像男孩子一样的紫月，说十句都不会回你一句的韩庚，还有很多人，允浩已经再不能记起他们的名字。有一次孩子们打闹，抓了那双布鞋丢来丢去要把它丢掉，那是在中第一次发脾气，向豹子一般硬生生从紫月身上咬下了一块肉。后来允浩看到他把那双鞋子小心翼翼得埋在了院子里……然后用力用力，抹了抹眼泪……
也是很久之后，允浩才发现在中那样吃东西是因为他过去总是有吃不饱的时候，一旦有东西吃了，就会塞很多然后可以很长时间不用进食。
知道那些的时候，在中已经犯上很严重的胃病……
在中的妈妈是个又漂亮又放荡的女人，杀了自己的丈夫进了监狱，却又因为勾引上了了不得的人物被从局子里捞了出来，可是女人还是不改本性，跟了那老板一阵子又开始到处勾搭男人，男人们愿意养她供她，因为她实在漂亮，可是男人们讨厌这小小的拖油瓶，不是骂就是打，还在他们寻乐子的时候把他半夜赶出家门。
他回到家的时候，就会闻到那刺鼻的淫靡味道弥漫在空气里，那个味道充斥了他整个童年。
直到有一天，母亲的男人喝醉酒摸上了他的床，毛手毛脚得脱他的衣服，他醒过来，尖叫着往外跑，在马路上，撕心裂肺的哭泣。
母亲找回他，拿一个塑料袋装了些东西就把他送去了亲戚家。
于是一家又一家，在中辗转在一个又一个冰冷的家庭，做家务，洗衣服，擦地板，那之后，他再也没去过学校……
母亲终于放弃了他，连钱都没有再给亲戚家寄过去。亲戚拿不到钱，不肯养他，打发他去一个洗浴中心给别人搓澡。
每天的工作都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