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们怎么就这么在意这一卷?”我问道,这太奇怪了,这古籍的收藏都是看缘分的,想把一套20卷战国时期的古籍都找到,那也未免太贪心了。
“小兄弟,不瞒你说,我还真不是倒斗的,你看我这身子骨,哪够折腾啊,不过我那朋友的确是行家里手,我也不知道他卖的是什么关子,总之,人家有人家的道理。”他呵呵一笑,摇摇头,“咱也不好多问,对吧,先走一步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我低头一看,他那张复印纸还在我手里呢,突然,我在那纸上发现一个图案,那是个狐狸一样的人脸,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很有立体感,好像从那纸上凹了出来一样,看得我吸了口凉气,这一份帛书我从来没见过,应该是一份珍品。我琢磨着等老痒出来,就用这复印件做几块假的拓片也够我乐的。忙急急跑到门外张了一眼,只看到那金牙老头正往回赶。
我心想他肯定是回来拿这张东西,忙跑回去,拿起数码相机把它给拍了下来,然后拿起纸头走出门外。迎面碰上大金牙老头的鼻子:“你东西忘了。”我说道。
我爷爷是长沙土夫子,也就是一般说的“盗墓贼”。
我爷爷入这行的原因一点也不出奇,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世袭的行当。我太公的太公13岁那年,华中一带闹旱灾,那年代,一闹旱灾就起饥荒,你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吃,那时候长沙边边角角里啥都没有,就是古墓多,于是靠山吃三,靠墓吃墓,全村人一起倒斗,那几年不知道长沙一带有多少人饿死,可就他们那村一个都没死,还一个一个都吃个油光满面的,那可全是靠着用挖出来的东西跟洋人换粮食吃才能这样的。
再后来时间长了,盗墓这东西和其他东西一样,也有个文化的积累,到我爷爷那辈,已经有行规、门派之分,那个时候盗墓的分南、北两派,南派就是我爷爷那派,擅长洛阳铲探土,高手只凭一个鼻子就能断定深浅朝代,现在很多小说里描写动不动就洛阳铲,其实北派是不用洛阳铲的,他们精于对陵墓位置、结构的准确判断,也就是所谓的“寻龙点穴”。但是北派的人有点古怪,怎么说呢,按我爷爷的说法那就是他们不实在,花花肠子太多,盗个墓还搞这么多名堂,进去东西拿了就走呗,还要一扣二扣的,搁现在就叫官僚主义得很。而南派规矩就不多,且从不忌讳死人,北派人骂南派是土狗,糟蹋文物,倒过的斗没一个不塌的,连死人都拉出来卖,南派骂北派是伪君子,明明是个贼还弄得自己跟什么似的,后来更是闹到要火拼的地步,甚至还有“斗尸”一类的事情发生,到最后两派终于划长江而分,北派叫倒斗,南派就叫淘沙或是淘土,洛阳铲还是分了之后才发明出来,北派人根本不屑使用。
我爷爷他不认识字,后来进了扫盲班,那时候他只会淘沙,学个字差点把他折腾死,也亏了他有了文化,才能把他的一些经历记录下来,在长沙镖子岭那老三,就是我爷爷,这些事情都他是一个字一个字记录在他那本老旧的笔记本上,我奶奶是个文化人,大家闺秀,就是被他的这些故事吸引,最后我爷爷就入赘到杭州来,在这里安了家。
那笔记算是我家的家传宝贝,我爷爷的鼻子在那次的事情后就彻底废掉了,后来他训练了一只狗来闻土,人送绰号“狗王”。这是真事情,现在长沙做过土夫子的,老一辈的人都知道这名字。
至于我爷爷后来怎么活下来的,我的二伯伯和太公和太太公最后怎么样了,我爷爷始终不肯告诉我,在我记忆里面,我也没有看到过一个独眼独臂的二伯,估计真的是凶多吉少,一提到这个事情,我爷爷就哭,就直说:“那不是小孩子能听的故事。”无论我们怎么问,怎么撒娇,他也不肯透露半个字。最后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也逐渐失去了童年的好奇心。
傍晚,店子打烊,又是无聊的一天过去了,屁东西也没有收进来,我打发掉伙计,这个时候,一个短信息发过来。
“9点鸡眼黄沙。”
是家里三叔发过来的,这是暗话,就是说有新货到了,紧接着,又是一条:“龙脊背,速来。”
我眼睛一亮,三叔的眼光出奇的高,这龙脊背就是有好东西的意思,连他都觉得是好东西,我真要见识一下。
我关好店门,开着我的破金杯车就直奔我三叔那里,一方面想看看他所谓的好东西是什么,另一方面,也想让他看看我今天拍到的那份帛书上的图案到底是什么?到底他是我们这一代人中唯一还和土夫子有接触的人。
我车刚开到他楼下,就听他在上面叫:“你小子他娘的,叫你快点,你磨个半天,现在来还有个屁用!”
我靠了一声:“不是吧,好东西也留给我啊,你也卖得太快了。”
正说着,我看到一个年轻人从他正门里面走了出来,身上背了根长长的东西,用布包得结结实实的,一看就知道应该是一把古兵器,这东西的确值钱,要是卖得好,价格能翻十几倍上去。
我指指那年轻人,我三叔叔点点头,做了无可奈何的个手势,我心里一阵悲哀,心想难道我的小摊子今年真的要破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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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了楼,自己搞了杯咖啡,把今天那金牙老头跑来刺探事情和三叔一说,本以为他会和我同仇敌忾,没想到他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沉默不语,直接把我数码相机里的东西打印了出来,放在灯下一看,我马上看见我三叔脸色变了。
“怎了?”我问道,“这东西有什么蹊跷?”
他皱起眉头,说道:“不会吧,这张好像是张古墓的地图啊!”
第三章 瓜子庙
我看看上面满是文字的帛书打印件,又看看三叔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啊,怎么难道三叔叔已经超脱到能从字里看出画来的地步了?怎么看这平日里吃喝嫖赌的老不正经也没什么仙根啊。
三叔兴奋得不住得发颤,一边自言自语:“这些人从哪里搞来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我就从来碰不到,这次真是造化了,看样子他们还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我们可以赶在他们之前把这拨沙子给淘了。”
我大大迷惑:“三叔,也许我是笨了点,可您真能从这么小的字里看出地图来?”
“你懂什么,这叫字画,就是把那地方详细的地理位置用文字写出来,这东西,如果是别人还真看不懂,幸亏你三叔我还有点阅历,这世界上,能看懂这玩意的除了我之外恐怕不超过10个人。”
我三叔没什么其他本事,但是从小对那些稀奇古怪的非正统的古代文字和暗语非常得有研究,一句话概括,就是什么东西生僻他就研究什么,像什么西夏的五木书图,女真最早期的牙字,他都能说出个道道来。所以他能知道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字画,我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不过他这个人是得了便宜便卖乖的那种类型,在他面前还得装笨,不然他一句话就把你打发了,于是我装出很憨的表情,问他:“哦,那上面是不是写着向左走然后向右走,看见前面大树向右拐,看见一口井然后钻下去?这样?”
三叔叹了口气:“儒子不可教也,你的悟性这么差,看样子我们家到你这一代就玩完了。”
我看他这个样子,还叹的真是真切,似乎是心里话,不由觉得好笑:“那你说是怎么样的?我爹又不教我,这东西又不是天生的。”
他得意地嘎嘎嘴,说道:“这种字画,其实是种密码,它有严格的格式,只要把里面写的东西按照它的格式画出来,就是一幅完整的地图了,所有你不要小看这区区几个字的帛书,不知道里面的信息有多复杂,说不定连哪里用了多少块砖都标得很清楚。”
我一听就来了兴趣,心说我从小到大,家里也没让我出去倒个实斗,这一次必然要让三叔带我去见识一下,摸几个宝贝也好度过我的经济危机。这么一边想着一边就问他道:“那你能不能看出里面写着是谁的墓,或者是不是比较有来头的主?”
三叔得意地一笑:“我现在不能完全看懂,不过这个墓穴应该是战国时期鲁国的一个贵族的,关看他的墓穴所在被人用这种隐秘的字画方式记录在这张帛书上,说明此人的地位应该相当高,而且这个墓地必然十分隐秘是个好斗,一定值得一去。”
我看他眼睛里直放光的样子,就觉得稀奇,这老家伙平日里门都懒得出一步,难道这次竟然想亲自出马?那真是千古奇闻了,忙问他:“怎么?三叔,你真的打算亲自去淘这拨沙子?”
他拍拍我的肩膀:“这你就不懂了吧,和你说,唐宋元明清,那斗里面是有宝贝,但那最多只能说是巧夺天工,但是战国的时候,那时期的皇族古墓,年代过于久远了,你永远也估计不到那里面有什么东西,那战国墓可是出神器的地方,那可都是人间没有的东西!你说我能不想见见嘛?”
“你就这么肯定?说不定里面啥都没有呢?”
“不会,你没看这图案吗?”他指了指那张诡异的狐狸脸:“这是鲁国最早人牲时候祭祀带的面具,这墓里埋一定是什么身份很特殊的人,可能比当时的皇帝还要尊贵。”
我脱口而出:“皇帝他爹。”
三叔瞪了我一眼,就想把那张打印纸收起来,我一把按住,朝他一笑:“三叔,你别急着收起来,怎么说这东西也是我搞来的,这次你怎么样也要带我去见识一下。”
他大叫:“不行,淘这沙可不是这么简单的,那地方可没空调,还机关重重的,随时可能要歇菜。你是你爹的独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让你爹给扒了皮不可。”
我也大叫:“那拉倒!就当我没来过!”说着把那纸头从他手里猛地抽了出来,转头就走。我知道三叔这人,一旦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一点原则也没有,看到古董这样,看到女人也这样,我就吃准他这一点,果然才走了几步,他就投降了,追上来,一把拉住我手里的纸:“好好好,你厉害,不过咱可说好了,我们下盗洞的时候,你可得待在上面。这样总行吧?”
我顿时心花怒放,心说:到时候我要下去你还能拦得住我?忙点头道:“一句话!出门在外,就全听你的,你让我干吗我干吗!”
三叔无奈地叹了口,说:“我们两个人还不成事,我明天再调几个有经验的伙计过来,这几天我就解这张字画,你得帮我去置办些东西。”说着他迅速写了张条子给我,对我说,“千万别买了假货,还有,准备套旅游的行头出来,不然还没到地方,我们就先拘留了。”我点头答应,就各自分头去忙。
三叔要的东西都比较刁钻,我觉得恐怕是故意为难一下我,因为这单子里的东西一般店里还真没有,比如什么分体式防水矿灯,螺纹钢管,考土铲头,多用军刀,折叠铲,短柄锤,绷带,尼龙绳等等,我才买了一半就花了将近一万块钱了,心里那叫这个心疼啊,直骂这老狐狸,妈的这么有钱还这么吝啬。
三天后,我还有我三叔的两个老淘沙的伙计,还有那天买了我叔叔那手龙脊背货色的小伙子,五个人到了山东瓜子庙再往西100多公里的地方。
说起这地方,该怎么说呢,真只能说这就是一个地方,什么都没。我们先是长途汽车,然后是长途中巴,然后是长途摩托,然后是牛,我们最后从牛车下来的时候,前看后后左看右看还是什么都没,然后就看到前面跑来一只狗,我三叔一拍请来的向导,“老爷子,下一程咱骑这狗吗,恐怕这狗够戗啊!”
“不会,”老爷子大笑,“这狗是用来报信的,这最后一程啊,什么车都没,得做船,那狗会把那船带过来。”
“这狗,还会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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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得可好咧,游得可好咧,”老头子看着那狗,“驴蛋蛋,去游一个看看。”
那狗还真有灵性,真跳到河里游了一圈。上来抖抖毛,就趴地上吐舌头。
“现在还太早,那船工肯定还没开工,咱们先歇会儿,抽口烟。”
我一看表:“下午2点还没开工,你这船工是什么作息时间啊?”
“我们这里就他一个船工,他最厉害,他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开工,有时候一天都不开工,能把人急死。”老头子笑笑,“没办法,这河神爷只卖他面子,别人,只要一进那山洞洞就肯定出不来,就他没事。要是你们会骑骡子,我们就能从山上翻过去,再一天也能到,不过你看你们这么多东西,我们全村的骡子也不够你们用的。”
“哦。”三叔一听到山洞,马上来劲了,拿出翻译好的地图,这地图他一直当宝贝一样,看都不让我看一眼,他一拿出来,我们马上凑过去看,只有那个小伙子还是一言不发坐在一边。
说实话,我二叔两个伙计很好相处,都是实在人,就这人像个闷油瓶,一路上连屁都没放过一个,只是直勾勾看着天,好像忧郁天会掉下来一样,特讨厌!我一开始还和他说几句话,后来干脆懒的理他,真不明白三叔把他带来干什么。
“有山洞,还真是个河洞,就在这山后面。”三叔说,“怎么老人家,这山洞还能吃人?”
老头子呵呵一笑:“都是上几代留下来的话了,我也记不清楚了,那河道没通的时候,村里都说里面有蛇精,进去的人一个都没出来过,后来有一天,那船工的太爷爷就从那洞里撑了个小船出来了,说是外面来的货郎,你说这货郎哪有扛着只船到处跑的?大家都说他是蛇精变的,他太爷爷就大笑,说船是他隔壁村里买的,不信可以去隔壁村问,他们跑去一问,果然是这样,别人才相信,还以为那洞里的妖怪已经没了,结果胆子大的几个年轻人去探洞,又没出来。从那以后只有他家的人能够直进直出,你说古怪不?后来他们家就一直做这一行,一直到现在。”
“那狗没事情吗?”我奇怪了,“不是用它报信的吗?”
“这狗也是他家养的,别人家别说是狗了,牛进去都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