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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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倾天下-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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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四个字,叫做势成水火。”我屈指弹去袍角沾着飞叶,“可知为何不论八阿哥怎样怨恨我,我在任何场合都没说过一个字一句话以作回应?解释就是掩饰,我无需掩饰。” 
  十四阿哥问:“所以你对良妃见死不救?甚至雪上加霜?” 
  当日我看在良妃跟婉霜、冰姨的关系情份上,不惜以有孕之身冒险渡给良妃一半观音泪念力,本来以她本身根基,足以支撑平安渡过今年,但我自身损耗太剧,几至难产,后被医鬼焚心粥之毒所伤,又经历小阿哥之死而溅泪破功,观音泪因之失控,逐渐逸体而出,亦令我无法再对渡给良妃的那一半观音泪念力进行相感控制,而单凭良妃孱弱病体,能独力支持超过两月以上已属奇迹,现在八阿哥仍要把这笔帐算到我头上,我能怎样?可见紫禁城不欢迎活雷锋。 
  “黄河尚有澄清日,十四阿哥又何须苦苦追问?”我略作停顿,纵马前趋,“若说冤屈,我儿最冤,这个公道,我自会讨回。” 
  自后冷冷传来十四阿哥的声音:“真要讨公道,为何不在四阿哥身上讨回?” 
  “什么?”   
  十四阿哥绕过来,正面对我:“四阿哥究竟能给你什么?当初他硬是从我手里抢走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会有交待,结果呢?他居然为了要让年羹尧死心塌地跟他而娶了年宝珠,不是娶你!就连……连至今这种情况,他还是做不到给你名分!他如此负你,你为何还执迷不悟?”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方淡淡道:“有人肯给,也得我肯要。十四阿哥有空关心玉莹,不如先顾好自个儿。你若不想引火上身,最好早点决定不再信任别人。” 
  十四阿哥一皱眉,反问道:“此话何解?” 
  “良妃病笃时,曾遗八阿哥之言曰:尔皇父以我出自微贱,常指我以责汝,我惟愿我身何以得死,我在一日为汝一日之累。因而不肯服药。——否则以太医院圣手如云,怎会连将良妃保命至明年开春都做不到。”我仔细审视十四阿哥脸色每一点细微变化,“这一遗言你并未听八阿哥提及对不对?” 
  十四阿哥不语,我续道:“如果八阿哥还是一直在家供奉母妃容像,那么皇上会在谕旨中公布此事也说不定,孝心固然可表,沽取孝名则是自取其辱,你不妨替他想清楚。” 
  话完,我不再多看十四阿哥一眼,径直入宫。 
  一进乾清宫,却见李德全正抱着熙嫔所生的皇三十一子让康熙逗玩,三阿哥、四阿哥亦在旁随侍,时而言笑。  
  我给康熙行了礼,见他伸手指给还未睁开眼的皇三十一子抓握玩耍,便在旁略站了一会儿,方悄悄抽身出去换下行装。 
  康熙已将乾清宫西近弘德殿的荣宪旧居整修一新,题名慈云精舍,专拨给我留宫时单住,平日由魏珠兼职督人打扫,我虽从不在此办理新满洲的事务,但为着安全起见,仍是一名太监宫女不收,又把随园的东西泰半搬来,倒也清静方便。 
  我简单换了常服,推门出去,四阿哥已立于院中,抬首看树:“今年格外清冷,延禧宫这株梨树移植此间,不知明年花开时节怎样?” 
  我缓步走到四阿哥身侧站定:“有繁华看时且看繁华,无繁华看时,看人心。” 
  四阿哥道:“十三阿哥今日如何?” 
  我答道:“如常。仍系湿素毒结于右腿,膝上起白泡,破后成疮,时流稀脓……但凡他将心放宽些,也不至如此反复。” 
  四阿哥道:“我瞧你进来时气色不好。” 
  我不回应。 
  四阿哥又道:“前天皇阿玛同我面谕,良妃去后八阿哥一直迁怒于你,根本毫无道理,难得你不放心上,敦郡王他们跟八阿哥要好,若有为难你的地方,你不便直接跟皇阿玛说,可以先告诉我。” 
  我轻手拍拍梨树结实的树干:“十四阿哥说,我们错怪了八阿哥。” 
  四阿哥眉毛也没抬一下:“是么?” 
  “我总觉得……小阿哥好像还活着。”我用指尖细细触摸树皮皴面,“……我看每一件事物,都酷似他的脸。只要能让我的心得到片刻平静,即使错怪,也不算是错。” 


  “千儿。”四阿哥踏前一步,他的手抚上我的脸,掌心在这寒天里竟也有一丝暖意,而他眼瞳里的乌色越发沉甸,“法海传来消息,医鬼负伤逃离京城,往温家旧址所在的雪浪峰紫玲谷的方向而去,温无冰料定医鬼疗伤必需一味紫玲谷的特产灵草,早已守株待兔,有他二人协力,终可生擒医鬼,你且放心。” 
  我抬手覆上他掌背:“要是医鬼救不活陈煜,他必死无疑;救得回,他也要死。不过害了小阿哥的背后那人究竟动机何在?我还没想通透。” 
  四阿哥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撤下手,转身走向东暖阁方向:“我会找出谁是忍者中的忍者神龟。” 
   
  行将年末,今年一桩沸沸扬扬闹到江苏总督噶礼和巡抚张伯行互参的江南乡试科场案总算有了定论,康熙把总督巡抚减职,又将副主考官等五人斩首,气尤未平,八百里加急把噶礼专程拎到京中骂了个狗头喷血,末了却照样令他伴驾随往永定门外的南苑冬狩。 
  这次冬狩除了八阿哥抱病在家,其他成年皇子均随驾出行,而十三阿哥腿脚不便,康熙特地安排我与他同车照应。 
  南苑缭垣九门,虽是冬日,苑内自有当令林木葱茏,湖沼如镜,鹿鸣双柳,虎啸鹰台,亦有德寿寺、永慕寺、关帝庙、宁佑庙、元灵宫等名区,本来走北边大红门取道最速,但康熙中途改变主意,大队绕行南红门行宫,便平白多出三个时辰的路程。 
  因无子食乳,我产后妒乳,壅结肿痛,憎寒发热,几成痈肿,虽及时以连翘金贝煎温汤调敷揉散压下,但气血凝滞,至今仍需每日按时以天麻草煎洗温补,康熙这一绕行,偏又碰上积雪封路,不觉到了时辰发作难耐,加上马车颠簸,我渐难支持,气喘发急。 
  十三阿哥见我举止古怪,主动移身扶持,刚要开口相询,马车猛然刹住,我怕十三阿哥膝盖受伤,奋力挡开他,自己却狠狠撞到车壁,胸部受挫,险些溅下泪来,十三阿哥拉我坐稳,亲自打帘问道:“何事?” 
  车外队伍起了一阵骚动,一名御前侍卫苍白着脸越众禀道:“回十三阿哥,回玉格格,前面太子的马车翻了!具体情况此处尚难看清,据说皇上正——” 
  他话还未完,我悚然和十三阿哥对视了一眼:跟太子同坐一车的人正是四阿哥!  
  十三阿哥二话不说,推帘一跃下车,他腿脚不便,落地不稳,才晃得一晃,我已后发先至,抢掠出他身前。  
  转过弯道,很快看到一块凌空斜伸出去的坡角,已经围住了几圈人,出奇安静,而坡角尽头正是太子那辆马车,下面悬崖陡壁。 
  马车显然失控,四只轮子有三只勉强攀在坡缘,仅靠一块突石卡住,我还未及喘一口气,突石崩裂,马车发出惊心动魄响声,随之陨落。  
  风擦过脸颊,吹落我的帽子,我飞跃出人群,起手处白光结索缠上崖边老藤,一绕一扯,体内真气一沉,整个人流星般急坠而下,崖壁斜生一株纠葛老树,堪堪抵住翻顶马车,我一眼瞥见车内身着紫金披风那人,另一手翻掌出指,白光千缕成丝,将他上身缚住,强行拽起。 
  不过电光火石间,马车夹杂崖石断枝轰隆堕下,连串闷响仿佛就在耳边不曾远去,我足一沾地,立即返身看视我拉回那人。 
  那人挣出一只手臂,抹去蒙面灰尘,我看清他五官面目,不由脚下一软,如同心头跌空一步:为何太子身上穿着四阿哥的披风? 
  诧异、愤怒、忍耐、悲痛、恐惧、伤心、自嘲、压抑、抉择、揪心、紧张、指责、震撼、气恼、伤感、仇恨、惊骇等等就像惊涛骇浪一样将我层层拍打,我这般不顾后果地舍命相救,居然救回太子? 
  真气连同白光如水银泻地般瞬间消失无踪,我还能站着不动已属奇迹。 
  太子得了自由,箭步上前来将我迎面拥抱,一手振起,高声呼道:“‘昂阿额顿’大显神通!天佑本王!” 
  人群中陡然爆发如雷欢呼,此起彼伏:“昂阿额顿!” 
  “昂阿额顿!” 
  “昂阿额顿——”  
  我肋骨快要被太子抱断,连抬起一根手指的气力也是欠奉,沉重的悲哀压得我只剩下一个想法:任凭我和四阿哥之间怎样千回百转,从此生死悲欢;两不相干! 
  最坏的结果是——我从太子肩上抬起眼,千人万人里,独独对上一双眼睛,该一刹那,周遭一切声响退潮般消逝,只始终有那么一双难以推拒的眼睛,阅尽世间最夺目繁华和最深刻孤寂,晒干我所有心事。 
  我好像在任何时候都不曾见过四阿哥将白衣素袍穿出那样流光溢彩,冉冉似雪。 
康熙领着一众到齐的阿哥走上前来,我挡开太子,屈肘抚平自己鬓发,斜睨他一眼,不出声地骂了句:“cosplay四阿哥?谢特你个一受封疆!” 
  因马车已然坠毁,太子便与康熙同车,四阿哥和我坐了十三阿哥的车,我几乎上车都迈不开步,发车后听他们交谈数语,方知太子的马车翻车前正好四阿哥被康熙召去谈话,而太子畏寒,挑剔马车漏风,硬将四阿哥的紫金翻毛披风换穿,以至害我认错了人。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交谈声音甚轻,我靠着车壁,很快沉沉睡去,待到醒来,已身在南苑团河行宫的退思斋内。 


  魏珠带两名小宫女侍奉在侧,见我醒转,十分欢喜,但他们说的话我一句也未听进,低头细审了身上衣物,并没被替换痕迹,那么到底是谁将我送入退思斋,想了一想,亦不再深究,只令魏珠给我取茶。 
  才下地呷了口茶,门外走来小厮,与魏珠低声私语一番,魏珠回来言道太子忽至退思斋前厅相候。 
  我问了时辰,正当酉戌之间,照例是康熙用膳之时,如何太子回来此处寻我,我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又问明只有太子一人前来,方换了洁净便装悠悠踱过前厅。 
  红木雕花格几案和地上林林色色堆满了御赐之物,差不多占去半厅,太子除了披风,背对着我站在窗前,我走到他身后,清一清嗓子,太子肩头一动,拖长音调,转过脸来:“玉格格——” 
  厅内烛火通明,只见他鼻梁上驾着一副西洋墨晶眼镜,镜片上分别贴了两张圆形白纸,赫然写了两个字,一为“嫁”,二为“我”。 
我张大嘴,呆了半响。 
  太子摘下墨镜,露出他的心灵之窗:“正所谓玉格格好心救回本王的性命,可叹本王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我抬起下巴:“本王,你大脑缺氧么?” 
  太子深吸一口氧气:“我不痒。” 
  我掉转头走出前厅,远远比个手势,示意魏珠牵过我的马,太子紧追不放:“嫁给我,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霍然止步,正打算正面评价一下太子这种外放式的常人难以理解的美,康熙派来寻他的人已踏进退思斋,因不再言,各自上马,一前一后去往康熙下榻的琼华岛庆霄楼。   
   
  虽是入夜,琼华岛上四处灯火通明,可夺月辉,尤其庆霄楼前一大片冰场,八旗将士分为两队,一队穿黄色军服,一队白色军服,配护膝,背插小旗,分八旗的八种颜色,以便分别,列队入场,有以速度取胜的,称为“抢冰”,按滑到皇帝面前龙旗下的先后排名次,也有花样滑冰,称为“走冰 ”,或金鸡独立、或童子拜观音、其他诸如哪吒探海、朝天蹬、冰上耍飞刀、飞叉、弄旙、双飞、扯旗等等既是冰嬉又是杂技,令人目不暇接。 
  康熙兴致颇佳,亲自坐在特制的冰床游乐于冰上,冰车形如轿,下置木刀,底附铁条,车内可容三五人,围有帷幔,内置貂皮坐蓐。前有数人滑冰牵挽,后有人左旋右推,甚是热闹。 
  我驻足瞧了片刻,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等人分领八队人马龙摆尾式,从临时设立的门入场,上置“天球”下放“地球”,接近球门时,以箭射球,以多者为胜,有个名目唤作“转龙射球”,端的精彩纷呈,引得康熙不时开怀大笑。 
  如此闹了约近一个时辰,众人方尽兴而归,太子始终不曾入场,此刻方迎到康熙身边侍奉,我留神看他,那副墨镜已收得不见痕迹,方松口气,就着十三阿哥递过来的茶盅浅浅饮了一口,太子忽将眼睛看着我,抬高声音:“皇阿玛,儿子刚从玉格格的退思斋而来,有一心愿,求皇阿玛成全。”  
 话音方落,十三阿哥失手打翻茶钟,全溅在膝上,四阿哥倏然立起,疾步过来,从我手中接过锦帕亲自拭去表面水渍,又搀着他起身走入后室,我欲随其后,太子却发声:“玉格格且慢——” 
  我脚下一停,康熙深深看我一眼,道:“去罢。” 
  太子哑口,我自抽身走进内室。 
  四阿哥见我进来,同十三阿哥低语了一句什么,便返身出去。 
  而我在四阿哥与我擦肩而过时叫住他:“等等。”  
 四阿哥闻言止步,我先到十三阿哥身边替他检查了一下裤管内膝盖处每日更换的药布是否未被水渗入,方睨了四阿哥一眼:“耳朵过来。” 
  四阿哥看看我,又瞅瞅十三阿哥,正色道:“有事说事。” 
  我偏过头,十三阿哥配合地发出打呼声,但他一双眼睛睁得好比铜铃。 
  我伸出双手,把十三阿哥的脸扳到朝里,四阿哥这才停到我身边,我拉过他手,用手指在他手心划了五个字“太子找麻烦”,四阿哥还没回答,十三阿哥突然偷偷大怒,闷声道:“岂有此理!”我莫名其妙低头,发现错把十三阿哥的手当成四阿哥的。   
  四阿哥早将我写的笔划都看在眼里,因沉吟道:“的确是件大事——”又趋近我耳旁,“晚上来我房里,我们秉烛夜谈。” 
  十三阿哥转回脸,吧嗒吧嗒眼睛:“四哥,我也要秉烛夜谈。” 
  四阿哥把眼皮一掀:“你睡你的觉。明儿我再找你谈。”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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