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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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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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王宫里,却闹翻了天。
  惠王死了,死在他的龙床上。
  御医们焦头烂额,找不出根源,只齐齐得出,惠王殁于深夜梦魇这样荒唐的结论。
  太后急召瑞王爷回宫,同时招来心腹大臣,暗中通了气,定下继位人选。
  瑞王爷前脚进宫,后脚便被王袍加身,即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赦天下,狱卒审问杜将离无果,只好遣放其出宫。
  杜将离足足昏睡两天,醒来的时候看蓝艺顶了一双重重的黑眼圈,不由嘿嘿一笑。
  “有什么好笑的!”蓝艺整张脸上写满了不悦,眉毛紧紧地揪在一起,“你福大命大没事?去惠王宫当晚就回来?”
  都是杜将离曾许诺过的话,他打着哈哈:“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明天我就能下床活蹦乱跳了。”杜将离转开话题,“穆庄主没事吧?我那日听惠王说法,好像确定此事跟穆家没关系。”虽然这是好事,但终归奇怪得紧,惠王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是来谋害他的呢?不仅消息的来源杜将离想不通,而且惠王所掌握的内容也是不太合常规。
  “已经接出来了,除了瘦了些,其他都好得很。”蓝艺回答,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我听小宵说,惠王把秋水伊人强塞进你口中,可是穆公子给你医治的时候,却说你没有中毒……”
  杜将离闻言得意洋洋:“去的时候我始终觉得不放心,便把秋水伊人调了包,我吃的是小琛之前给我的一颗补丹,不仅没毒,还对身体有好处,现在想来,多亏了我英明神武谨慎睿智,否则我早陪着惠王一块去了。”
  “美吧你就。”蓝艺忍不住啐了一口,端着粥给杜将离一股脑儿全喂了进去。
  杜将离全身上下都被缠成了粽子,他吃饱喝足,满意地躺在床上,不由乐开了花:“我身上的伤以后结成疤,那可是男人功勋的象征,日后打起仗来,万一我要去战场,还能给兵士们好生显摆显摆。”杜将离笑眼眯眯,“这次我一定要向均妖怪邀功,他如果不补偿我,我就赖在这床上不起来了,他走哪我都给他添麻烦,扯后腿。”
  蓝艺看着他,问道:“惠王究竟是怎么死的?”
  “还记得之前我们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孩子吗?他的穿着打扮很不一般,给人的感觉亦不一样,我猜他便是惠王仅剩的皇子,所以把毒下在他的桃晶糖里了。”
  蓝艺哼了一声,难怪那日杜将离双手并用伸到那孩子的木盒子里,下毒下到如此德行,也就对方是个小孩所以才发现不了。蓝艺继续泼冷水道:“你也就这次走运点罢了,我听楚天讲,要不是太后生来便喜欢瑞王爷,瑞王爷又私下里有几位重臣向着,才不会这么快立他为新王呢,若是那样,你就等着哭吧。”
  杜将离闻言皱眉:“你说什么?太后器重瑞王爷?可我听说瑞王爷三年前从晴国回来后,连惠王宫的门都没进,便直接被打发去封地了……”
  不等蓝艺回答,杜将离的面庞顷刻间变得惨白一片,惠王不喜瑞王爷,不代表其他人不喜欢。
  宫中有人心系瑞王爷,又是如此分量的人物,那么瑞王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也足够对宫中了如指掌,并将自己的人马慢慢渗透进去。瑞王的人,就是均墨的人,瑞王所知道的,均墨也必然知道,三年,三年的时间啊,难道还不够将一切都准备好?
  准备完善,却舍弃原先的筹划,而后拐弯抹角兵行险着,让自己去刺惠——不,不对,并没有舍弃……
  杜将离的嘴唇冰凉至极:“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一个刺杀惠王的计划。”
  杜将离闭上眼,回忆如走马观灯般出现在眼前,在玄鸣阁中自己与均墨的默契,马车上自己说出以命抵命后均墨的反常反应,均墨在客栈中眼眸深处的阴霾,惠王那神秘的消息来源,他知道自己是来杀他的却不知自己背后的人,也不知穆琛跟自己有关系的不合理,还有自己被抓后所承受的一切……
  “刺杀惠王,于我来说,是个赌局……”
  均墨的这句话,不停地在杜将离耳边回荡。
  呵,杜将离还天真地以为,均墨在为若刺杀失利可能带来的后果而忧虑,却原来,原来,从始至终,被算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赌局,不是在赌刺惠的成败,而是在赌杜将离本身值不值得为均墨所用。
  设局,谋划,引导,出卖,均墨一步步领着自己往下跳。
  在这过程中,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在一旁冷冷地看着。
  均墨所盘算的,是件逆天的大事,容不得任何差错,他手下的人,不是受过他恩惠,便是仰慕他而来,每个人的心性、才能、弱处,他都了然于心,唯独自己,他是摸不清楚的,虽然他救了自己很多次,可他心里知道,只这样还是不足以掌控自己,所以他拿此事来试自己,试探自己是否真有能力来助他,试探自己可否能用,可否能够信赖,刺惠这件事,不管自己有没有成功,哪怕是自己背叛了均墨,他都有办法善后,因为他早就安排好了。
  这本也没有什么不对,可是杜将离的心上却像压了块千斤重石,难以名状的难受。
  原来他……竟一直都没信过自己……
  为了在他今后的路上不会出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不惜做到如此,来确定杜将离的忠诚。
  杜将离咬住下唇,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双手不住地颤抖着,接着便是全身,心脏像快被碾碎撕裂一般,血液在血管里乱蹿,他痛苦地抓住胸口,指甲嵌入肉中,杜将离快要窒息过去。
  他的笑,他的话语,他的行为,他所有的举动,也不过,是出于习惯而已……
  气急攻心,生生吐出一口血。
  蓝艺大惊失色,忙上前扶住:“将离,你没事吧?”
  杜将离摆摆手,面色如纸,他勉强扯出一抹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积在胸中的淤血而已,不吐出来,堵在心中,自己不知道,或装不知道,便永远是个隐患,说不定会酿成大祸,倒不如吐出来,把气血通畅了,反而来得好,来得好……”
  蓝艺仿佛听明白了,又好似没听明白,愣愣地看着杜将离。
  杜将离靠在榻上,身子十分虚软,使不上力气,他微微扭头,使劲将眸中升起的落寞压至心底最深处,杜将离朝蓝艺眨眨眼:“放心吧,阿琛都说过我没事了,你还担心什么?”
  蓝艺不满地嘟哝:“就知道吓人,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杜将离讨好道:“好蓝艺,连累你为我又费心又费神的,待我恢复得差不多时,一定好好弥补你,怎么样?”
  “算了吧,你只要别再招惹这些事情,我就谢天谢地了。”
  “是,谨遵蓝大人教诲。”杜将离一脸认真恭恭敬敬道。
  蓝艺顺了顺气,看向对方,迟疑一阵,问道:“还疼不?”
  杜将离立时拧紧眉头,扯开喉咙叫道:“好疼!”而后一边嚷嚷一边直扭身子,喊着喊着,便有一颗晶莹,悄悄从眼角滑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这一晚,杜将离翻来覆去,睡得很不踏实,天微微亮,才勉强睡了一阵。朦胧中感觉有人在碰自己的额头,触感温暖而舒适,杜将离睁开眼,起初还很是模糊,待终于看清对方,心里猛然抽了一记。
  均墨见杜将离醒了,紧绷的面上展开笑颜,眉目温柔:“这几日苦了你了,我为你搜罗了许多新奇的小物事,待你好了,便与你去看,你定会喜欢的。”
  杜将离垂下眼帘:“殿下事忙,还是将精力花在值得花的地方会比较好。”
  “将岚,你生我气了?”均墨摸摸杜将离的头,“我知道是我顾虑不周,平白让你受了这些,我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顾虑不周?没想过?杜将离勉力压住胸口翻涌而上的气血,开口,语气淡淡:“臣下为主人办事,本该万死不辞,殿下不必自责,殿下能亲自来看杜某,杜某受宠若惊,实是身体欠佳,不能下床行礼,还望殿下恕罪。”
  均墨轻轻地为杜将离掖好被角:“如何这样生分?将岚,你以前从来不这么叫我。”
  杜将离神色平静,眸中波澜不惊,隐隐透着疏离:“以前是杜某不懂事,冒犯了殿下,如若殿下要怪罪,理所应当,杜某但凭殿下处置。”顿了顿,徐徐道,“殿下还是别叫我将岚的好,给自己的属下取对方并不喜欢且还会引人误会的别名,着实不太合体统。”
  话已至此,均墨不可能再认为杜将离只是单纯地开玩笑,反而更像是——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殆尽:“你……都知道了?”
  杜将离不置可否:“殿下做得很对,一个不信任的人,当然是用不得的,殿下所图大事,不可让小人坏了阵脚。”
  均墨身形有些僵硬。
  杜将离轻扯嘴角,眉心深处,似有一颗莲子化了开来,融在其中,细微的褶皱,夹杂着淡淡的苦:“不知杜某的表现,殿下,可还满意?”
  “杜芒……”均墨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杜将离用力吸了一口气,憋在胸口,杜芒呵,明明是自己的名字,此刻听来,却那样陌生,均墨停了许久,才道:“没想到这样的境况,你竟能成功刺杀惠王。”
  “你更没想到的是,你的安排,会被我猜到。”杜将离每说一个字,心就沉下一分,“如若我没有猜到,殿下当还是很开心的,可是现在我都已经知道了,恐怕我说什么也是枉然,你定然会思考我是何时猜到的,若是早在进宫之前,那就有可能我的举动都是为了做给你看,你便得重新估量我,这次的试探,也做不得数了。”
  杜将离侧头,定定地看着均墨,直看进对方眼眸里最黑暗的地方:“你下次再想试我,可要多花些功夫了,至少,别让我猜到。你若是实在不信我,还是不要跟我接触的好,要么就把我关起来,要么就干脆了结了我,以绝后患。”
  均墨的面容顿时阴沉至极,声音冷漠,不含任何情绪:“你想多了,杜芒,你累了,这阵子你好好养伤,我会再安排两个人照顾你。”说着,径直出门而去。
  这一走,直到杜将离痊愈,均墨都没有再来过。
  躺了十来日,杜将离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均墨派来的下人,才来第一天,就被杜将离赶了回去。他推开门,着一身宽松的素色长袍,手里捏着琥珀铃铛,眯起眼看天。
  事情一步步走到如此,是他怎么也不曾想到的,自己相较均墨,还是嫩上许多,均墨这么做,于私于公,都是最正确的,是自己,是自己太天真了。他拿自己当做臣子,自己却拿他当朋友,明显错在自己身上,可杜将离现下虽明了这道理,心里却难受得紧。
  杜将离抬手揉揉眼睛,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谢如,若是你还在,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蓝艺看看自家主子,一边将屋内的窗通通打开,一边说道:“信王这几日,亲自去处理我们来时看到的那起流民事件了,楚公子与穆家父子俩也被一同带去,所以这些天来都不在惠王城。”
  “你跟我提他做什么?”杜将离皱皱眉。
  “你不知道,信王殿下每去一处,就有流言在百姓口中私下传开,他们都说有一位圣仙转世之人,来民间渡百姓之难。”
  新惠王虽然是均墨的人,但是黎国到底身处背后,若想从暗处走至明面上,不这样费一番功夫,也是极为麻烦的。杜将离“嗯”了一声,再没有下文。
  蓝艺一愣:“将离,你这两天,好似不太对劲。”
  杜将离长出一口气,语气颇为埋怨:“先前你嫌我嬉皮笑脸不务正业,现在我正经了,你倒觉得我不正常,哪有这样的道理。”他将手团在袖中,岔开话题,“蓝艺,阿央为何都不来看我?”
  蓝艺闻言,面上忍不住露出笑意:“孟二公子认为你变成这样,都是信王殿下间接造成,所以很讨厌他,你刚从宫中出来的时候,伤得很重,每每均墨来看你,孟二公子就提剑把他赶出去,不准他来。”
  “阿央他……”杜将离默然。
  蓝艺说着觉得滑稽:“孟二公子后来越想越气不过,若是信王殿下不派你去做如此危险的事,你就不会受伤,于是愈发认定他便是始作俑者,火爆脾气一上来,就要去砍他,结果被宋公子拦住,还打伤了,伤倒是不严重,就是面上明显两大块淤青,孟二公子觉得丢脸,因此你醒了,也不愿过来。”
  杜将离咦了一声,奇道:“阿央竟然会脑袋拐弯,想到始作俑者是谁,而不是直接冲到皇宫里,去找审问我的狱卒……”
  蓝艺闻言补充:“孟二公子说,先宰了均墨那厮,再去宫里把罪魁祸首找出来,一并砍了。”
  “……”
  倒还真是他的作风,还是那样让人头疼,杜将离低头,看着手中的琥珀铃铛,心里却腾起阵阵暖意:“蓝艺,带我去找阿央。”
  杜将离在一个树林子里,看到了拿树泄愤的孟禾央。孟禾央头发高束,汗水湿了鬓角,双眼专注地盯着面前的树干,目中偶露凶光。
  孟禾央的匕首舞得飞快,杜将离凑上前,孟禾央猝不及防,差点伤到他,急忙收住,不悦:“你做什么?”
  杜将离细细打量着孟禾央的脸:“好在痕迹不深,消了便好,你若在我这儿出了什么闪失,我可不好向你哥交代。”
  孟禾央侧过头,不愿杜将离看他,他用力把匕首回鞘,别回腰际,一把抓起杜将离的手,将衣袖粗鲁地往上一提,单这一条胳膊,便伤痕遍布,竟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伤口都已结成痂,有的已长出粉嫩的肉来,孟禾央便这么直直地看着,神情有些可怖。
  杜将离不自然地抽回手:“你师父只让你护铃铛之主活着,所以不管过程如何,只要结果我好好的没死,便不打紧,你就不算违背了你师父,不需要太过在意……”说及此,杜将离看着身前人随着自己的说辞变得愈发阴暗的面庞,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孟禾央送给自己的那只草编蜻蜓来,杜将离心头突突一跳,不对,阿央跟均墨是不一样的,均墨是利用自己,而阿央是在担心自己,可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拿对待均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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