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时候他呆在岑冽风身边竟已经成了理所当然了,居然到了他打听一下对方的行踪旁人也会觉得惊讶的地步?
雷连不知道该说什麽地点了点头。
“公子,王爷不在府内的这段时间各地呈上来的折子怎麽处理?”雷连略嫌笨拙地转开话题,同时满脸期待地看著司徒未央,企求对方帮忙的目的不言而喻。
“交给我吧……”司徒未央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王爷不介意的话。”
“绝对不会!王爷临走前就交代让我问您的意思,他怎麽会介意呢!”雷连使劲地拍胸脯保证,力求把烫手山芋丢得越远越好。
“折子都在哪?”被雷连松了口气的夸张模样逗笑,司徒未央问。
“王爷的书房里,他有说过您可以随意使用。”吁……还好,想他雷连虽然擅长刀口上的战事,但是终究是个粗人,要他去算什麽税收、贸易往来之类的麻烦事还不如一刀砍了他来得痛快。
每到这种时候,雷连就更加觉得主子把司徒未央收入麾下的决定实在太正确了,不但让他们这些长年效身军旅的兵将们每天都有位“天下第一美人”看,且遇到了政治、商业等方面的问题又有一个可以依靠信赖的谋士。
雷连想著想著径自出了神,而司徒未央早就习惯了他们一干人常常看著自己发呆这样的事,所以干脆连告辞的话都自动省下了。
岑冽风已经离开了五天,而雷连却今日才告知他各地上书一事,由此可见……接下来的日子,怕是有得忙了。
当天深夜,府中仆役等大多歇息了以後,一个人影在花园里鬼鬼祟祟地走动。
不甘心岑冽风自她入住以来,除了最初那天以後一直都不召见自己,迎春把雷连的警告当成耳边风,悄悄来到了岑冽风居住的东风阁。
由於岑冽风功力自保有余,又不喜欢呆在人多的地方,所以东风阁守卫的士兵一向很少,迎春轻而易举地就趁著换班的空档走了进去。
……没人。
她独自转了一圈,终於确信岑冽风不在他的卧房内。
都快两更天了,他不在卧房会在哪呢?莫不是去花街了?不、不可能,东溟王一向不喜欢涉足那种地方,有需要时府中自有一堆等著服侍他的女人在──这是当初她来这里侍侯岑冽风以前让下人去打听到的。
父皇让她到这里来,只是把她当作工具,想要巴结讨好东溟王罢了。还对她说什麽“能当侍妾就要知足”。哼!她就偏不知足!早在踏上来玉照国的马车那一刹,她就已经决定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岑冽风爱上她!她要做王妃,她要高高在上地,把所有曾经妄图利用她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
而这种想法在她见到岑冽风时变得更加的坚定不移。
威震四方的东溟王,玉照皇帝的亲生兄弟,无论实力才华或背景都远远超过一般人的男人──他是天生的王者,是遨游天地的孤鹰!所以岑冽风傲气,傲气得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只是那麽一眼,她就爱上了那个男人。
她不指望自己能成为岑冽风唯一的女人,但她一定要成为他最爱的女人。
迎春在心底把自己的愿望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终於下定决心地握拳。
但是……即使她决定豁出一切,她要找的那个人又在哪里?茫然地看著一片漆黑的东风阁,迎春正准备放弃时,终於发现了水池对面的书房内透出的昏黄灯光。
太好了!原来他在书房!
迎春压抑不住满心的兴奋,急急地加快脚步穿过小桥,轻轻地推开了那扇仿佛关著她梦想的门。
然後柔声一唤──
“王爷……”
书桌旁的人回过头。
绝美如玉的容颜,似梦似幻,映著昏黄灯影更显飘渺。
“春小姐?”
司徒未央有些讶异地看著这位深夜到访的不速之客。
相对无言,尴尬的沈默。
“你是来找王爷的麽?”司徒未央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酸涩的鼻梁。
“……为什麽会是你在这里?”最想见的人没见到,却遇见了最不愿见到他的人,兴奋的心情好像被人猛地浇了桶冷水,迎春的语气和情绪都不禁有些失控。她忍不住把所有失望都怪罪到司徒未央头上。
她怕!怕司徒未央那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神;她怕!怕眼前之人所拥有的,那让自己永远都望尘莫及的洁净气息!
迎春站在司徒未央面前,双手在水袖中紧握成拳,浑身颤抖。
“王爷去迎接南溟的使者了,近期之内都不会回来……我受了委托,在他不在期间替他处理这些折子。”司徒未央指了指书函堆积如山的桌案,微笑著解释。“也许是走得太匆忙了,所以他忘了告诉你一声吧……”
听完司徒未央最後一句话,迎春浑身的颤抖蓦然停止。
这个人……在不著痕迹地安慰自己?他不觉得她脏,不觉得她贱?
“我不需要同情。”拢了拢有些散落的发,迎春抬头挺胸,一脸傲气。在这个人面前,她总是无法做到像往常一样毫无介意地媚笑撒娇,因为眼前这个男子的气息太温柔,温柔得让她一旦接触便再也挂不住假面地……想哭。“冒昧打搅,还请见谅,我告辞了。”
微微蹲身,迎春站起来时目光匆匆地扫过桌案上放著的书函,眼神深沈。
然後她直起腰,转身欲走。
“春小姐。”司徒未央的声音平静响起,止住她的脚步。“值得麽?”
迎春心神一乱,不敢回头。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去猜对方看透了什麽,只能僵直地站在原地。
身後的那双眼睛传递过来的目光依旧温柔,但其中已经夹杂进了一点点犀利的冷光。
“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是我的命运,也是我唯一知道的生存方式。所以也不需要他人多嘴。我自己走的路,无论对错,我都不会後悔。”她倔强地说完,语气中掺带了一些的凄凉。
这些话,大概是她这辈子说过的最真实的话了。
“难过时哭出来也没有关系的……世上,绝对没有无法反抗的事。”
知道多说无益,司徒未央只是微微地叹息著,看这个妖的女子慢慢地走出书房的门,慢慢地走回属於她的“战场”。
他现在……在做什麽?
仰望头顶星空,岑冽风仿佛看见了那张纠缠自己整整五天的容颜。当日司徒未央无意中的一句话竟然会激起了他的怒火,就连他本人如今想起来都觉得莫名其妙。但是烦躁的感觉却从那天起一直留在他体内挥之不去,所以他才会在那件事过後的翌日便启程来迎接南溟的使者,避开那个总是让他动怒的人。
“唷,咱们伟大的东溟王阁下在想著哪家的哪位美人啊?”
一听这无聊轻浮的打趣声岑冽风便知道来者是谁──凌霄,他的损友之一,同时也是南溟的高官,这次出使东溟的使者。
“我不像你没有女人就活不下去。”
冷冷地回答一句,却惹来对方抗议的话语。
“错错错,我不是没有女人就活不下去,而是没有美人就活不下去。”凌霄摇摇食指,认真地澄清道。
“……”盯著对方那张脸上无论什麽时候都亦真亦假的表情,岑冽风决定不再浪费多余的精力去和对方纠缠。“你不是一向懒得要命吗?怎麽这次会甘愿接下出使东溟的任务?”
“嘿……我说想见你,你可相信?”
“不信。”
凌霄貌似很遗憾地重重叹了口气。
“好吧,我实话实说,我是假公济私──来找人的。”
“找人?什麽人?”他居然也有不惜辛劳也要亲自找的对象?就连岑冽风也不禁好奇起来。
“秘密。”凌霄本来想插科打诨地蒙混过关,但是看见对方瞪著自己的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睛,只好怏怏然地交代。“我是要找麒麟圣手啦!”
“五圣之一?”岑冽风直觉反问,目光在凌霄身上打著转。“你终於玩出病来了?”
“去你的!”凌霄被他的话气得想踹人,奈何骑在马上不好发挥,只得作罢。“他是我爱的人啊……”
凌霄一句话让岑冽风险些呛到。
“你……”
“我是认真的。”难得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凌霄此刻眼中当真是一片真诚。
岑冽风一时无语。
凌霄,堂堂南溟丞相的爱子,玉照闻名的年轻高官之一。位高权重自不用说,加之俊帅迷人,赢得红粉知己无数……按理说他一直也是一位享尽荣华的花花公子,却在游戏人生这麽些年後真心爱上了一个……男人?
男人和男人,怎麽相爱?
岑冽风知道凌霄爱玩,但是他却也知道凌霄这次是认真的──掠尽玉照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芳心的男人却栽在了同性之人身上,且感情之深竟连一分也抽不回来。这,算不算是上苍给这个家夥的一个惩罚?
在岑冽风看来,凌霄这段感情能够得到结果的可能性根本是微乎其微。且不说他是否真能找到那个漂泊不定的神医踪影,即使找到了,对方会相信他吗?哪个男人听见同性对自己表白爱意能接受得了?但是看凌霄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岑冽风也懒得浪费精力劝对方──各人罪孽各人担,旁人,谁也帮不了忙的。
“你哪天‘战死’的话,我会送上花圈好好拜祭你的。
刻薄的唇吐出冷淡的言语,其实却也夹杂著岑冽风对友人的关心,只是,不坦率。
凌霄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男人爱上男人……再一次想到这里,司徒未央的脸又浮现出来,惹得岑冽风一阵焦躁。
第四章
夏日炎炎,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地行进在前往东溟的路上。
凌霄一手摇扇,一手牵马。虽然没有对岑冽风忙著赶路的行为提出什麽置疑,但是暗地里却已经默默观察起来。
这一路走来,平时以严谨出名的岑冽风已经失神数次了,频繁到让人想忽略都没办法的地步。就比如说现在──周围还有不少随从人员不时和岑冽风搭著话,他那双深邃中带点魔魅紫光的眼睛却已经不知道看向什麽地方去了。
那神色,就仿佛视线穿越了千山万水,到了一个旁人无法触碰的境界一般。
凌霄对於那样的眼神再熟悉不过──那是他偶尔低头看水中时发现的,思慕的眼神。如果不是心里面有爱之至深、至为在乎的对象的话,是不会有如此惆怅的目光的。
是陷入困境中的眼神呐……
“咱们几个朋友分散各地,一年难得见一次面,这次你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叙旧,真不知道你这麽急著赶回去干吗。”
在心里筛选了半天也没想出半个能让岑冽风失神的对象,凌霄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索性旁敲侧击起来。
岑冽风只回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喂!你既然特意来接我就不要又摆一张死人脸啊,好歹陪我说说话也不过分吧?”
“我要是知道所谓的使者是你的话,根本不会亲自来接。”特意?开玩笑。
“你这没人性的无情家夥……”凌霄此刻觉得自己的牙好痒,不咬某人的话实在心头火难消。
“这话你对昊阳说去。”要说冷,他不及元昊阳一半。
“冷血,无情,忘恩负义,重色轻友……”凌霄开始慢慢碎碎念起来,几乎已经不记得自己最初的目的是要套话。
岑冽风微微挑了挑眉。
“前两项我承认,但我记得你对我没什麽恩,而且我也没有什麽‘色’可重。”任凭对方骂得起劲,岑冽风老神在在地泼著冷水。
最後一句话倒让凌霄想起了自己真正要问的事──
“对了,你……”
话还来不及问出口,他和岑冽风的目光均是瞬间变得凌厉,极有默契地同时掉转马头分开,一支利箭就在这刹那之间从他们刚才站的位置穿了过去。
周围的侍卫被此惊动,纷纷向著放冷箭的方向追去。
岑冽风走下马来,拾起地上那支力竭掉落的箭。
箭身漆黑,箭羽同色。
这是东溟常见的打猎用箭,并无什麽特别之处可以下手追查。
凌霄跟在他身後下马,见到他表情严肃,於是笑了一下问:“是来杀你的呢,还是来杀我的呢?”
“谁知道。”岑冽风把箭丢给一边的部下收好,答得漫不经心。
“也是,我们得罪的人都不少了。”凌霄很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後慢慢收起折扇,拔出腰间的剑。“而且,事情好像还没完的样子。”
趁著大部分的士兵都去追赶放箭人的下落之际,岑冽风他们已经被一群蒙面的青衣人无声无息地围在了中央的空地上。
“哼,老套的计策。”岑冽风也拔出配剑,但是不慌不忙。
“老不老套不重要,有效就行。”领头的那人似乎笑了一下,挥了挥手,周围的其他人便开始了围攻。
马匹早就在乱斗开始前被打散,岑冽风正挡开迎面劈来的一刀时,炽焰去而复返地跑到他身後。岑冽风翻身上马,劣势随之转换成优势,他身边的范围一时间无人能够靠近半分。
“真诈啊,都不会拉别人一把。”凌霄跃上半空,再俯冲而下,一剑逼退数人以後,半开玩笑地说。
“炽焰不喜欢其他人靠近。”
“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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