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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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狐-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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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旭抱著耀明旋转,腾地升上了好几阶,然後将他揿倒在栏杆上。「你确定你住这儿吗?怎麽感觉你好像不太识路啊?」幸好他语气里没有怀疑,相反地,有戏谑的意味。

  耀明没有直接回答问题。他抬眼看著烈旭,有那麽一刻忘了自己的眼神对人类产生的魔力,直到发现烈旭由原本的一脸兴味转变成了未假修饰的贪欲神情。

  耀明缓了缓神,开口说了:「通常我从别的地方进入。」

  「我也是。」

  在情势变得不可收拾前,耀明赶紧垂下目光。

  一见这反应,烈旭连忙松开手,轻轻将耀明推开。「我是逗你的,心肝儿。难道以前都没人这麽跟你玩儿吗?」

  「许久没有了。」

  「真是可惜。」彷佛不可抑制般,烈旭举起手,一根手指划过耀明的脸颊,游移到他下颔。「你看起来这麽正经,这麽小心翼翼。」他说道。「你需要有人跟你开开玩笑。我想你笑,我爱你大笑。」

  「或许是没什麽可让我笑的吧。」

  烈旭轻声笑了起来。「你住的这间寺庙啊,就在你身边坍塌成这副样子了,你不觉得好笑吗?」

  「不觉得。」

  「我看得出来你需要我的帮忙。」

  耀明哼著鼻子说:「这就是你所谓的帮忙?」

  「我有一双巧手。」烈旭挥挥双手,然後一把抓住耀明,将他拉向自己。「更别提我还有巧舌和巧……」

  耀明阻止他说下去。「你在跟我调情吗?」

  「除非你也挑逗回来,那才算。」

  这个答案令耀明吃了一惊。待在烈旭的怀中有好一会儿,对眼前这名坚定的美男子不知如何反应。遂挣脱他的怀抱,撩起袍子继续往上走,来到客堂的上层楼。

  耀明推开门走了进去,这儿以前是他的房间。原本期待会有一股压人的悲伤袭来,可出乎意料地什麽感觉都没有,只是担忧烈旭会被他的居住环境给吓著。

  他根本不用担心的。只见那名剑客缓步走了进来,带著欣赏的神情四下里张望,很快地就把这儿当自己家了,一点不拘束。他解下剑鞘扔在地上,也把挂在脖子梗上的斗笠给脱下拿在手里,开始满屋里观看。

  耀明看著他,一股紧张在肚子里纠结。整间屋子都被蒙上了一层灰尘,他也一定注意到了楼板上没有脚印,床上的被褥有著忧伤的气息…趁著烈旭在仔细端详那堆叠起的经文卷轴,耀明手指一捻,在常出入的空间施展一点小法术。

  烈旭似乎没注意到周遭事物有了转变。

  耀明暗暗松了一口气,四下里看看,唯恐哪个地方做的过分了。房间依然凌乱不整,可至少乾净了许多。

  好几百年前,这里一度是住持的卧房。因为屋顶塌了一边,以致那边的楼板和屋顶交接在了一起。耀明在交接处戳了几个窟窿眼儿,好让阳光透进来,还在屋顶凿了一个大洞,覆以透明丝绸和蜡纸来权充窗户。

  床其实就只是一张放在楼板上的简单垫子,上头盖了一床淡色被物。床头边有座刻了春意图的樱桃木五斗柜。除了那成叠的卷轴、满架子的书之外,剩下的陈设就只有供客人使用的坐垫、一小张波斯地毯还有一个烛台。

  耀明看著最後那件物品,感觉心被刺上一刀。烛台上还站著根蜡烛,只燃了一半,蜡油在烛台底部聚成白色一汪。蜡芯儿冷硬,蜷曲起来,像死去的蝴蝶。还记得上一次在这儿点蜡烛的情形,这回忆令他呼吸困难。

  急著想要克制自己,遂开口问道:「你想沐浴吗?」

  烈旭回过身,几乎把斗笠给掉了。「你这儿有沐浴房?」

  「还有热水。」耀明定定地说。看出烈旭心中有著什麽样的疑问,抢在他问出口前,连忙接下去说:「不过我得先从楼下混堂的铜盆那儿提点热水上来才行。我只用小火烧,免得发生火灾……」

  「在这样的老旧房子里,的确要小心火烛。」烈旭边说边在屋里大步走著。突地,从一块发出不祥咯吱声的楼板上移开脚。

  「火烛,还有跌落楼板的危险。」说话间,却碰上了一大张蜘蛛网。烈旭把跌落在手臂上的肥大黑蜘蛛给拍掉後,转过身去对著耀明笑了笑说:「火烛,跌落楼板的危险,还加上被蜘蛛活吞生吃。」

  耀明笑了。「请把这里当自个儿家。如果你想,不妨跟蜘蛛介绍一下自己。我去准备你的沐浴事宜。」

  

  他来到隔壁房,这儿以前是住持的书房。检视著房内景况,看看该怎麽整修。除去几百年来累积的肮脏,楼板看起来还挺坚固。耀明在身後拉上门,开始施展法术。他不想让这里看起来太过新颖乾净;破旧荒废的样子就已足够。

  遂从浴盆开始著手,变出一个齐腰高的卵形橡木浴盆,加上几条破烂的小地毯,一张三脚凳,凳子上盖了条皱巴巴的床单充当毛巾。接著又变出一扇小窗户,窗前绑了一条绳子,上头吊著一条湿床单,假意是今早才用来擦拭身体的。

  耀明很满意自己的创作,但屋子看起来还是有点单调,於是又在浴盆旁添了个方形柳条箱,里头装著乾净袍子和裤子。最後往浴盆里看了看,再变出一条柔软的旧浴巾,至此大功告成。

  现在轮到水了。耀明推开门探出头去往走廊张望了几下,确认烈旭还在卧房里,这才将浴盆里注入热水,甚至还洒了一把玫瑰花瓣。

  舒适的芳香水汽蒸蒸腾腾。耀明叹了一口气,责怪自己法力用的太过分。他不该这麽做的。难道还没学到教训麽?他不应该──不能──跟人类有牵扯。不能再有。上一次已经伤得很重了,悲痛之大几乎令他瘫垮。耀明无力回想那段时光。当时他哀伤不已,妒意刺骨,狂怒肆虐,夜夜对月哭喊。

  现下他正冒著旧事重演的危险,不知自己是否承受得了,却又无力阻止。烈旭或许不信长生不老,可是耀明知道那的确存在──而他也明白,这名剑客闯进他生命并不只是机缘巧合。

  或许这是个补过的机会。又或者还有其他更隐密的原因促使两人重逢。

  等得够久了,耀明用手指探探水温,走回卧房,看见烈旭正坐在那叠坐垫上,皱著眉在看一本似乎是佛经的书。

  剑客抬起眼。「这是护身经。你真以为这地方闹鬼了?」

  耀明笑了。「不是的。我只是想这经文挺有意思的。」

  「你这人真是怪,」烈旭说。「我觉得除了和尚之外,不会有人喜欢读这些乏味的老东西。」话才刚说完,就接著朗声念起其中一段经文。

  周遭的空气开始骚动,闪闪烁烁,彷佛在某处有个火炉被打开了。耀明保持镇静,身子一动也不动。几百年来他已经修练出抵抗经文的能力,即使经文连续不断传来,朝他进犯,可他依旧安如磐石。

  烈旭意识到周遭气氛翻然改变,於是停止了念诵,往四周查看。显然觉出了什麽,可又瞧不见。心下觉得很疑惑,於是望向耀明说了:「你有感觉到吗?」

  耀明眉一扬。「什麽?」

  「没什麽。」烈旭阖上经书,放在楼板上。

  「盥漱巾栉都帮你打点好了。」耀明说道。背转过身去,走出卧房,站到了沐浴房门边。

  烈旭在门槛处停住脚,往里头张望了一下。深深吸口气。「嗯,玫瑰。你从哪儿弄来的?」

  耀明结结巴巴说不清楚。「从花园采来的。我的意思是,开花时节我就到花园把花瓣收集起来,在阴暗处晾乾,密封在石罐子里,以便沐浴时使用。」

  「这点子真是好。闻起来好香啊。」烈旭进到里面,手拨弄著毛巾,然後一把将它从水面上捞了起来,垂挂在澡盆边沿。接著注意到了那个柳条箱。

  「要是你想换上乾净衣裳,里头有。」耀明想要帮上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洗换下来的脏衣物。」

  烈旭吃惊地看著他,耀明心想自己是否做的太过。

  「心肝儿,你不用帮我洗衣服,我可以自己来。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耀明垂下眼帘,想要找其他话讲。等再度抬起眼,一口气却哽在了喉头,炽烈情欲在体内猛然窜升。

  出於极度的自信──亦或完全的放纵,耀明不确定是哪个──烈旭开始脱衣,扔在脚边地毯上。耀明当然看过他裸体,可这次不同。之前是在匆忙的、激动的情形下,大半是出於需要和渴望;现在则是平静的、从容的,烈旭悠閒地脱衣正好给了耀明馀裕好好欣赏他的身体。

  耀明感到体内兴起一股热烈的欲火。烈旭大概和自己一样高,但凌乱不整的发髻让他看起来高了几寸。他长的很美,身材结实、肤色健康,隐藏在看起来柔和的麦色肌肤下是一身强健的肌肉。耀明已体会过那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现在则是无法自拔地迷醉在那修长双腿、结实臀部和渴望再次触碰的男根。

  烈旭抬起一只手,慵懒地拔出发髻里的木簪子,心慌意乱的耀明看了後不禁轻声逸出欣喜的呻吟。松脱的青丝披垂在脊背上,长度大约在胛骨附近。青丝被束缚得太久,有了波浪的曲线,状似黑色涟漪。

  耀明心中一震,连忙移开目光。他不能这麽做。一见锺情是可笑的──只是这并不算初次见面;一点儿都不算。很快地就会再次把心给了出去,这想法著实令他害怕。

  得做点什麽来让自己分心才行。他离开房门,弯下身拾起剑客的衣物,搏做一团。

  「我……我不洗,只是把衣服拿到楼下去。」他话讲得很急,手指著窗子说:「庭院有个水槽,还有一口井,旁边有水桶。你待会儿可以去那儿洗。如果你想的话。」

  「如果我想?」烈旭伸手去抓耀明的手腕,好些水从澡盆里泼溅了出来。「我想的是啊,爱郎,你就别玩花招了。这里头大的很,你何不过来跟我一块儿洗?」

  耀明的双颊臊得绯红起来。「我不行。」

  「怎麽不行?」

  「因为……」他挣扎著在找个好藉口。「我得准备我们的晚餐。」

  烈旭大笑。「心肝儿,你简直比妻子还要细心,这麽快就照料好我一切所需!先是上床,盥浴,洗衣,现在是晚餐……你还有什麽要帮我做的?」

  耀明佯装害羞地看了他一眼,可是未作声。

  「来,帮我搓背。等会儿我再去猎只肥胖兔子当晚餐。」烈旭口甜舌滑讨好地说。「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失望。来嘛。」

  「我说过了,不行。」耀明身子往後退,目光还锁在温水底下烈旭的赤裸胴体上。「我……我得赶紧去……」

  手紧紧拶著那团脏衣服,耀明转过身去,匆忙地走开了。

  

  出乎意料地,外头似乎比寺庙里还要安全。耀明几乎是用逃的跑下楼梯,手上还拿著衣物。幸好及时注意到木板上的破洞,赶紧避了开。安全跃过後,朝著庭院跑去。

  他脚步缓了下来,把那捆衣物丢到了水槽里,回过头去快快瞄了一眼沐浴房的窗子,然後穿廊过院,最後走出了大门。

  他站在门神前,感觉敏锐地留意著周遭林子里的任何动静。刚刚烈旭保证要抓只兔子给他,如果自己先猎了只回去,烈旭肯定会起疑。还是抓点别的什麽吧,再告诉烈旭那是之前就储存在厨房里的。

  但是晚餐得暂时摆一旁,此刻还有别的事要先做。

  耀明朝著那深坑走去,谨慎地不去看那块被压扁的草地,那是两人稍早交欢之处。倒不是因为感到羞耻,这没啥好丢脸的,真正恼人的是自己的无力反抗。

  倘若你信传说与谎言,那麽他的同类总被说成是最邪恶的引诱者。他花了好长时间保护自己,修练法力,即使不知拥有高强法术到底有何用。而现在,防护被破坏了,彷佛被进犯得很容易,就只是为了一名碰巧逮到他偷吃饼的漂泊剑客。

  耀明站在坑洞旁,看著里头布置的竹棒。之前对烈旭说谎,诓骗他毒性在过了一夜後会消减。实情是,毒性在过了六个月之後依然如最初涂抹上时一样的致命。说谎只为阻止烈旭爬下洞去取那把剑;耀明一直都想帮他取回。

  他绕著洞口踱步,盘算著下到洞里的良策。即使身怀法力,倘若不慎跌入,碰著了其中一根竹棒,那毒性也够他痛上一阵子。得谨慎行事。身为动物也好人类也好,这都是他的本性。

  直到找出下坑底的路径,才想到这个任务需要更多的平衡才能把剑拾起,不是人类形体能办得到的。叹了一口气後开始脱衣。耀明一边解下腰带和袍子,一边咯咯地笑起来。心想,施展法术脱掉外衣即可,何需如此麻烦。可在经历过稍早事件後,反而开始欣赏起人类衣物,也喜欢衣服本身带来的麻烦和乐趣。

  这是他今天的第二次裸著身子站在林间空地,可此刻一点都不羞怯。确信自己是独自一人後,方始幻化。在做了小小变身後,保持大部分人类的形体,只是多了动物爪子和浓密的狐狸尾巴。

  尾巴在腿肚子拂来掠去。低头一看,尾巴跟那件银灰色长袍是一样的色调,唯独尾端是雪般的白。在过去这一百五十年来,他大多是以全狐形现身,皮毛是一贯的银色,背脊部分有较深的条纹,而腹部、颈前部、鼻口和脚爪则是白色。

  这样的毛色并不罕见,不过一只住在森林里的银狐倒是稀有。耀明知道同类都是把窝筑在遥远的北方,那儿几乎终年积雪。至於当初为何把栖息处从符合天性的北方迁徙来此,自己也觉困惑,可总找不出满意答案。

  耀明知道自己是四川境内唯一的一只银弧。其他狐狸不外是红色、黑色或棕色皮毛,老是在身旁出没,他感到很厌烦。原是不介意的,只是会让他益发觉出自己的孤独。

  此时他四掌著地,身子前倾,用尾巴来平衡,先伸出一只爪子在洞口边缘试探一下,接著伸出第二只爪子。觉得牢固之後,俯下身子贴著地面,慢慢地往下爬,尾巴适时地左右轻摆,直到抵达坑底。

  他在尖锐竹棒阵中迂回穿行,然後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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