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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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手遮天-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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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张缇与李县丞聊得热络,我就换了便装,上街去看看。

    先到北门,果然半扇大门被炸得歪在一旁,关不上了。不过,北狄人的炸药跟民间的炮仗差不多威力,看地上挖了那么大坑,这得填了多少炸药来炸啊?

    城门洞里,一名门丁正在呼哧呼哧地埋头吃饭。我到他跟前来回走了几趟,也没见他抬头看一下。

    眼瞅着沿官道来了一列车队,最前面骑马的人加鞭赶前,来到城门口,对门丁道:“宋老弟,辛苦了!”

    吃饭的人急忙站起身,咽下口中的饭粒,赔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哪有金爷赶路的辛苦呢!”

    “这批货进城歇歇,没问题吧?”来者说着,递了个黄纸包给门丁,“一点干货,给大侄子尝鲜,别嫌弃!”

    “哟,难为金爷惦记,请进城吧!”门丁忙收起纸包,让马队进城。

    我站在街边,看着牛车队从面前过去,这队伍庞大得令人吃惊。不一会儿,小城街道上便停满了牛车。驾车的和做护卫的,纷纷入酒楼饭庄进餐,只留几个人看着车上地货。

    这都是些什么货呢,我纳闷着。

    突然,一个乞丐悄悄地钻进牛车底下,拿瓦片扎车上的麻袋。麻袋破了条扣子,从里面漏出来的是米。乞丐脱掉破烂衣服接米,兜起一小袋,正要逃离,被看护牛车的人发现了。

    “小贼!站住!”呵斥声下,乞丐急忙抱着米逃窜,冲向我这边,差点没把我撞到。

    谁知我身后的巷子是条死路,逃进来地小偷立刻被追捕者逮到,一顿好打。看车地人叫骂着要把偷儿拖到衙门,砍掉双手,才肯罢休。

    听见喧闹,酒楼里那位金爷也踱出来,问问情况,笑道:“直管打死就是,夏县一时半会儿还没官儿呢!”

    这句话把跟着他的几个人都逗笑了,真不知有什么可乐。

    笑着笑着,其中一人又道:“就是,要不,能让咱们过境嘛?”

    我听得更是莫名。

    几个看车地围着乞丐拳脚交加,金爷等人看过乐了乐,大概也觉得没意思,又进酒楼去吃喝了。

    当街施暴,因为是对付小偷,也就只有围观民众,没有好事劝解者。在那个时候,人们对小偷强盗是都恨不得打死了事的,哪像现在,别说是偷抢别人,就算是偷到自己身上,也怕被报复,不敢还以颜色。

    等人散了我才靠近,看那叫花子还有气,便去扶。

    谁知被他给推了开,后者鼻青脸肿,恶狠狠地呸一声,自己撑着墙离去。

第一百二十五节 运粮者

    “回来了?”阿青正在修放刑棍的木架,见我回衙门,信手挥了挥。

    大堂被他和一群小孩打理得差不多了,就是破掉的窗框需要重镶,柱子上的刀痕还得补补再上漆。

    我坐在大堂的门槛上,捶捶腿脚:“把夏县逛了一圈,发觉无家可归的人真多。”

    “是啊,你去过东面的城隍庙了?”

    “嗯。”

    “还有南门旁边的废屋呢?”

    “那倒没进去。”

    “里面有几家人,也是要饭过活的。”阿青叼起钉子,把武器架立到房柱前面,用力推了推。架子应声倾斜成60度的平行四边形,他急忙扶住,加钉一块板子固定。

    这就是钉子木匠啊,我看得发笑。

    阿青清清嗓子,道:“别笑别笑。看到乞儿,你给他们钱没?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我看讨饭的人都好手好脚,就没给。”我摇头,“不如改天让他们来修城墙吧,等三月的劳役征来,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开工。”

    “他们不敢做工挣钱的!你道是谁都可以卖劳力吃饭么?”

    阿青站起来,指指北门的方向。

    “我昨天问过了,往西北再去三十里地是祝州的栏定草场,南方州县判处流放的人,大都派到那里。”

    获刑流放的人,有些刑期满了便回乡,有些永远不准回去。他们中部分脸上被刺字。自己不愿见人,一般店家也是不敢招这种人来做工的。

    我点点头,去后院找张缇。他似乎出去了,李县丞也不在。

    等他回来地时候,我才知道修复城墙的资金已经搞定了。' 首*发 junZitang。 君 子 堂}他与李县丞一齐出动,劝县里的乡绅募捐银两,其中本县盐商捐得最多,那些地主反倒只意思意思给了点。

    张缇还没算忙完,送走李县丞,回来就又扎进了户房里,一本本账簿地翻。

    没办法。我只好自食其力,下厨煮饭烧菜。

    碗递到张缇手边,他这才停了停,笑眯眯地吃饭。

    “你在查什么?”

    “秦小弟没发觉么?李县丞交出地是假账。”他兴奋道,“哼哼。想瞒过张某的眼,岂不当我这几年的主事是白做地?”

    我也笑笑。

    看他跟李县丞聊得满开心的样子,还以为他俩忘年交了,谁知张缇根本当人家是斗法的对象。

    “清查一下,存个底就好。如今有哪个衙门的帐又搁得平呢?”我说。

    “嗯,这个我自然知道。”张缇得意道,“不过秦小弟放心,账簿到了我这儿一准四平八稳!朝廷来常王府查那么多次,没一次查出纰漏来的。”

    得。我这还没开始办公呢,他就想着造假账了。

    也难怪周裴能忍他,虽然作风一向不怎样,张缇的工作能力还是挺不错的。

    阿青听着我们地对话,不满与反感写在脸上。他打断道:“秦斯。你刚才一直在想什么?我看你心不在焉地,还在考虑乞丐的事情?”

    我摇头。

    “乞儿虽然是隐患。不过暂时也没城门的问题大。”我道,“其实我今天在外面看到牛车车队穿城而过,大概几十车,运的是米粮。”

    “北面的边防有驻军,送军粮上去也很正常嘛。”张缇不以为意。

    “问题就在于,这车队是南下地。”我咬着筷子,“他们从哪儿运粮来,又要送到何处去呢?”

    牛车一辆能拉两千斤以上的货物。我目测了一下,城里的主道能并行两辆牛车,一辆车自身的长度加上与后一辆的距离,应该是五米左右,而从酒楼到北城门,大概是两百米多一点,也就是说,我能看到的就八十辆牛车。运送的粮食在十六万斤以上。

    这超过八十吨的粮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夏县已经很靠近边关了,且不说北边地村镇会不会有这么多存粮(本城粮仓也没这么多,只有两百石),只想想这早春二月,一轮的粮食还没收,从哪里打来的粮呢?

    “这个时候南下运粮?”阿青也觉得奇怪了。

    张缇小声道:“挪作他用。”

    “嗯,怎样想也只会觉得,是边关驻军的米粮,押送到了以后又被悄悄地运了回去。”我说。

    “这可是个大案子!”阿青来劲了,“如果逮到主事的人,秦斯,搞不好你就可以加官进爵,不用再呆在夏县这个萧条地地方!”

    张缇冲他摇摇指头,戏谑道:“这样想地话,你就大错特错了。”

    “啥?”阿青不明白他的意思。

    “首先,秦小弟是知县,归祝州知事,也就是知州大人管;边境地军队储备呢,归祝州总兵调拨;克扣转运军粮属于大案要案,则是归祝州判官审查。”张缇拍拍我的肩膀,对阿青说,“也就是,如果秦小弟揭发上去,就算要办这个案子,功劳也不是秦小弟的!”

    而如果揭发上去,上面又不办,我就会得罪不少人。

    “以秦小弟的见识,必不会贸贸然检举了!”张缇笑起来。

    阿青闻言,质疑地看着我。

    我在心里叹一声,对他解释道:“眼下只是猜测,不过是过县境的车队而已,没有真凭实据,谁能说粮食就是不义而来的呢?或许是总兵下令调到别州去的军粮吧?”

    才怪,领头的明明是商人,不是官兵。

    阿青半信半疑:“如果查明是克扣的军粮呢?”

    “我一定不会替贪官污吏遮掩,阿青,这点你应该放心。”我安抚道,“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直接禀告监国处理嘛!”

    这样一说,阿青放下心来,瞪了张缇一眼,继续吃饭。

    我也瞥张缇,让他不要再说些阿青难以接受的事情。

    张缇在我耳边悄声道:“你带着这个愣头青做什么?”

    “总比带个满腹坏水的家伙强吧?”我低声回答。

    要说聪明,阿青也有聪明的地方,只是江湖义气和朴素的道义比较重而已。我信他胜过信张缇。

    不过张缇的作用也不可小觑,他连夜查账,得出县衙今年亏空一千多两,县库里原本就不会有什么库银。

    “这就难怪了!我原本还疑惑,北狄的骑兵拿银子去做什么,如今看来在县衙是什么也没抢到!”我恍然,“也就是杀了几个人,逃窜出去而已……”

    嗯?

    好像有点不合理。“等等,张大哥,我们再出去查访一下,还有别家民宅受到北狄人抢掠么?”

第一百二十六节 近墨才敢显黑

    有,两三间邻近县衙的平房连院子也没的被砸开门,死了三人。

    出了这事以后,县城里的居民部分因为害怕,搬到乡间,部分紧闭宅门准备好武器。而最该担心的富商们,反而是没有动静的,也可以说是他们对自己的家丁太有信心?

    我不信。

    “李先生,前任知县大人的遗体,是安葬在本地,还是送回乡去了?”我问李县丞。

    他吓了一跳,惴惴道:“回大人,前任知县姓齐,老家远了去,又没家人,于是县里人凑凑钱,把他葬在县外十里地的岗上了。”

    “哦,改天本县去祭拜一下,还请李先生引路。”

    “那是那是。”

    张缇在签押房等我,笑道:“明知事情不对,秦小弟还真沉得住气。”

    “证据不够,只是猜测。”我淡定。

    “这可是你糊弄青少侠的话呢,”张缇哈地一声,“对张某也适用吗?”

    “师爷好不客气。那就说,难得糊涂吧。”

    我摸出衣箱的钥匙,从里面取出大堆银子,装成沉甸甸的一包。“这里是二百两,烦请张大哥替我存放在城东汇通银号。”我说,“明天我要出发,去州府报到,顺便交正月的赋税。”没衙役可以差遣,真是痛苦州府打点,至少也要上千两吧?”光是在州府。就要去两三个衙门拜访上司,二百两,实在太寒碜太寒碜。

    “有什么办法。县库里没银子可以挪啊!”我又不是富人家的老爷,上任来也只有那么几百两的本钱,打地就是县库的主意。再怎么亏空也该有几百两的储备嘛?谁知道夏县更狠,直接来个遭抢现场,啥也不给我留。

    张缇想了想,道:“田税只有三百两?”他看过赋税账簿,对大致地数目有概念。

    “三百多一点。”

    “长州正月得有数万银呢!”他咋舌,“这地儿小得忒可怕了!”

    我笑起来:“小归小,管的一样是有手有眼有家小的老百姓。马虎不得。”

    “几位善人募集来重修城墙地银子,也有将近五百两,不妨先拿去用?”

    我立刻拒绝:“那不行!你管账,让阿青放手去做。他征募些什么人来做劳工,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阿青对于穷苦的人有着天然的同情心。估计会请县城内外的流浪者做工糊口,只要他镇得住不出乱子,我是没意见的。

    想起一事,我继续叮嘱道:“还有,账目做好,别让李县丞有隙可乘。“这个张某自然知道。”

    如果阿青在场,听到我们理所当然地说这种事,搞不好会翻桌吧?

    离开夏县的时候,我回头看着歪歪斜斜的城楼。还真有种想法:天啊,让我别回来了吧!不过那绝对是开玩笑地,以我现在跌停板的运气,不回夏县最大的可能是路上遭山贼戳翻了。

    说运气差,有时候就能给你差到底去。

    抵达祝州府城之后。在客栈里住了一天。才轮到我去见知州大人。

    一看到他老人家的脸,我就知道完蛋了。

    不为别的。只因面前那位知州大人,就是当年乡试时候监考地马脸考官!

    我合袖一拜,无意识地开口就道:“下官夏县知事秦斯,见过马大人。”

    “马大人?”

    “呃,不不,见过知州大人。”,我还不知道他姓什么呢!总不能真管人家叫马脸大人吧?

    堂上那位踱了几步,道:“本官见着你面善啊?”

    不善不善,您也没在乡试时候找我茬,别回忆啦!我心里哀叫着,应付过了知州,再去州判那儿拜会,最后进州府衙门,让书吏给帮忙挂个牌子,这才算是本知县正式上任了。

    路上遇见几个邻县的县官,信口聊了两句,都说下个月有监察御史来查访,得好好招待着。

    别看在京城的时候,六七品的御史我不放在眼里,到了京外,他们就是中央派下来抽查审核政绩的耳目,是注定要肥得流油地送走的敛财神。

    我一想到夏县那个萧条的光景,就觉得没什么盼头。

    不过诉苦哭穷是各县见面的老习惯,就跟百姓问吃过饭没一样,不管是不是拿着金筷子,照例都要说自己穷得揭不开锅,再羡慕别人的县多么富庶。

    而我哭穷地水平跟同僚比,那还是小儿科级别的,算了算了。

    谁知,就算我躲到角落,还是被人拎出来八卦。

    “咱们这州啊,就数夏县最富!”胡说,明明穷到全县就一个书吏了。

    “可不是,新上任的秦大人,以后照应着点啊!”

    我有钱的话,马脸知州就不会继续马给我看了好不好?

    “秦大人还不知道吧?您城外有个仙家岗,以前是乱葬岗来着,后来闹腾,又是瑞光又是出云的。本朝二品真人去一测算啊,才知道是一等一地好风水!”

    好风水?

    “可不是,本县也有两家想把祖坟移去仙家岗地哪!”

    哦,我明白了。就算国土地契不能随意买卖,那平整原本的乱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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