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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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花开- 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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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有身影在她的每一次松弦后倒下,耳旁那阵阵的欢呼也渐渐如潮水般连成一片,她不是武将,不会上马提刀冲锋陷阵,也不是智相,不会羽扇纶巾在谈笑间破敌军百万,在她最初登上这城楼时,除了周盏青每有一个人的眼中透露出对她有一丝信任——佐观被围半月,王上却只派来了她的玄妹,文武无一精通的瑞王爷,就算还带了几万帝兵又怎样?对面叫战的是凤栖军神,不是一两个占山为王的草寇!
  当她第一次在周围人将信将疑的目光中拉开铁弓时,连她自己都在心里低问,盏青啊,你就这么信我?
  手松弦颤,铁羽带着破空的声音笔直的射向万军之中,城楼上有眼尖的守军尖叫了一声,遥指着城下那从马上跌下的身影不信的小声叫道:
  “射中了!”
  中了?
  “真的中了!好像还是一位副将!”
  中了……
  瑞珠站在城上,面无表情的遥望着那城下只能以服色区分归属的混乱人影,搭弓,射箭。
  没人相信有人能站在城楼之上,相隔千步之遥却可以箭箭不落的射中城下混战中的敌人,但渐渐,随着瑞珠的每一次拉弓、放弦,那原本间或的尖叫声渐渐变成一声声的惊叹,再后来就变成了兴奋的欢呼——
  “神箭手——”
  “凤栖的神箭手——”
  “军神——凤栖的又一位——军神——”
  佐观攻守之战一共进行了十四日,其间两方死伤人数加起来超过一万,十四日之后,肖南王下令暂退,回撤至淮安以北,佐观守将周盏青领皇命趁胜追击,与叛军相遇于淮水,瑞王随军督战。
  凤栎十二年二月,淮水河旁激战三日,尸横四野,血染长滩。
  凤栎十二年三月,南王率部夜袭,周盏青重伤,瑞王临危领兵,后撤四十里退回佐观。
  凤栎十二年四月,南王趁胜进军,佐观再次被一月有余,瑞王守城,南王四次领兵攻城,战平。
  凤栎十二年五月,周盏青率四万轻骑秘密迂回至庆言以北,从后方一路瞬雷猛攻,攻占南王占据的大小城池四座,堵南王大军于淮水以南,大战。
  长野疏林,远处连绵震天的喊杀声仿佛传不到这处疏林一般,树林中只弥漫中一股随风飘来的血腥气,马蹄下的黄沙被从马鞍上落下的水滴一滴一滴染成了红色,被从马上直接摔在地上的女人干咳了一阵,抬起头,指着前后贯穿在自己右胸上的长箭咳笑道:
  “小七……你这箭射偏了。”
  “没射偏。”
  高坐在马上的人面无表情的答道,地上那女人听了那冰凉凉的回答,又低下头干咳了一阵,然后仰起头,眯起眼望向在逆光中面目有些不清的那人,大笑道:
  “这么说,咳,小七是舍不得姐姐了?”
  “不是。”
  马上那人依然冰凉凉的回答,地上的女人又是一阵大笑,贯穿肉身的长羽随着笑声剧烈震动,一串浓重的血腥气随着渐渐浸湿那女人半身的红色扩散开,坐在马上的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女人又咳了一阵才哑笑道:
  “就算小七不承认又如何?这几月我家小七争气,‘日行五杀,神羽天弓’的名气只怕早已传遍了这凤栖南北,每逢战事一开,小七你那弯铁胎宝弓只要箭出就必夺一命,而且箭箭皆是穿心而过,射杀了我座下良将无数,姐姐我不知为此心疼过多少次,只恨小七你自小便机灵,甚知什么叫‘箭射出头鸟’,老是躲在后面让我军里再好的神射手对你也只能是看得到射不到,实在是恨得人牙痒啊!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按理说小七你若是想伤姐姐的性命,这数月中也早该得手数次了,可这几个月里也没见小七你真正伤过姐姐我一根头发,只怕那些有心人早已在心里思量了不知多少回了,如今就算小七再怎么说,只怕也没人会信了——老二那人,呵,虽然表面看着还有是个模样,但其实心量最是狭窄多疑,我看小七你与其到时候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还不如跟了姐姐我,咳,这凤栖看起来仿佛铜墙铁壁,但那铜墙铁壁都是我肖南带着无数大好女儿用性命垒起来的,如今老二既已容不下我,我便怎样垒起那铜墙铁壁就怎样把它们都拆下来——”
  “那周灵周盏青虽也是份将才但毕竟羽翼未丰,姐姐我尚不惧她!帝京里的冯国舅虽然老姜弥辣,但毕竟年岁已大了,酒池肉林的日子又过得太久,只怕那身的文武早已忘得剩不下多少了!其他地方虽然也有屯兵,可那些姐妹只怕到时更愿意按兵不动的看看热闹,这偌大的凤栖,如今阻着我的便只有眼前这小小的一个佐观,佐观一破,我便可以势如破竹的一路杀到帝京去,帝京那几万御女军在你姐姐我面前根本撑不了多久,到时入京擒帝,我要让老二服帖的对我称臣!”

  188 结局啊~

  “你只适为将,不适称王——”高坐在马上的人望着地上独自哑声咳笑的女人忽然低声道,地上捂着胸哑咳的女人低低‘哦?’了一声,仰起沾满黄土的脸,似笑非笑的望着马上的女人,哑笑道:
  “小七可知原本母皇最宠爱的是我,当初我被派往北疆戍边,临行时母皇还拉着我的手跟我说等我回来要在我父妃的庆兰宫为我摆酒洗尘,谁知我入边不到半年,帝京突然母皇病危的消息,我快马加鞭星夜赶路,结果刚走到这佐观,就被人拦下说是母皇驾崩新帝即位,女帝赐我王号肖南以及万倾丰域,一干兄弟姐妹也全被赐封地的赐封地,赏良妻的赏良妻,该滚远的滚远,该软禁的软禁,可怜老三季辛那样一个心比天高的男儿居然被赏给了连儿子都比他大的酸婆娘——那些人也是糊涂,她们若是等我快马进了京在给我封号赏我封地,那时我兵权离手就算想不去做那空投南王也不行,可她们却把信儿傻傻的给我送到了北疆,当时我听完她们的话,头一扭,立刻就上了马回了北疆,她既然给了我王号,我便在这北疆自己划出我肖南王的封地,让那几万万英勇无双的边疆女儿们做我子民!嘿,说什么帝京水土丰美,我看这天野宽荡的边域才是好女儿该待的地方,若不是老二一直幽禁着我父妃,她又凭得什么让我岁岁入京向她俯首称臣?”
  “……你适为将,不适为王。”高坐在马上的女人一眨不眨的望着地上女人那双一时间精光四射的眸子,又重复的低语了一遍,坐在地上的女人也又低低‘哦?’了一声,马上的人目光黑沉沉的闪了闪,停了停才面无表情的木声道:
  “你只适为将,不适为王,你自己也应该明白就算母皇活着,也只会传位于二姐,凤栖也许需要一位狂勇善战的震北神将,但却不需要一个转眼便可翻脸无情,而且嗜虐成性的狂傲帝王,或许你桀骜不驯的个性和雷霆万钧的行事可以治军,但却不足以养民,只以帝王之道来比较,选择你甚至不如选择一个唯唯诺诺行事中庸的人——”
  听到一半,地上一直仰着头嘴角带着抹奇异笑意的女人忽然又‘哦?’了一声,嘴角咧得更开的忽然问了一声:
  “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小七你——?”
  马上的人黑沉沉的眼眸仿佛深潭里的水波一般又是一晃,眼中原本的木然渐渐被两团跳动燃烧的黑色火焰替代。
  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地上的人,直至把地上女人脸上的笑盯得渐渐收敛了,高坐在马上的人才又慢慢开口,那声调缓慢而又木然,却又如冰川下的缓流一般透着股深沉的寒意:
  “之前我返回帝京之后被皇姐召见,曾被问起觉得南王如何,当时我心里只浮出的不是褒也不是贬,只有‘狂人’两字,如今想来那时的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了……我只想了一个狂人有没有资格为王称帝,却忘了想,那个狂人自己是不是觉得自己有资格做帝,也忘了,除了我以外的别的人,是不是也觉得那个狂人没有资格做皇帝——”
  “记得当初心里狂燃起那把恨火的时候,我怀疑过京里每一个能怀疑的人,皇姐,国舅,宰相……每一个人我都怀疑过,都仇恨过,可等心思稳定下来了,仔细想想便知道不可能——皇姐,宰相和国舅,这三方相互牵制制约,相互维持着一个极为微妙的平衡,皇姐即位已久,心里虽早已想肃清朝堂上的孟冯两党却无奈这两党一主文功一主武略,又都是几朝大族,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贸然动作必定会使得朝中生起大动荡,正因为如此,皇姐还会把我安插进她们这三方势力之中,还赐我皇姓纳兰,使我看起来似代表着皇家却又代表不了皇家,以模糊朝堂中原本三方壁垒分明的势力界限,那孟冯两人自也是看出了皇姐的用意,便也将计就计的把自己的二郎送进我府,让我这原本就模糊的身份更暧昧上几分……我的一举一动虽然看似都牵动着孟冯纳兰三方,可其实却只是个活靶而已,如果有一天哪一方真的想发难起来,那么不论那一方想为难的是谁,身先士卒的就绝对是我这个没有一点真正权势的纳兰瑞珠小王爷,可若是没有到大家刀剑相戈的那天,最应该被她们保护起来的,也应该是我这个温和懦弱的纳兰小王!所以……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她们三方中一方动的,不是她们……”
  “当初我因病住入后宫时,皇姐曾跟我说过……她说她不能告诉我我想杀的那个人是谁,说即使跟我说了,也只是乱我的心,那时我就在想,究竟是谁……究竟是谁是一朝的帝王也不能轻动的……不是宰相也不是国舅……我一直在想那个人究竟是谁……后来在朝堂上站得久了,我又在想,一朝的帝王明明已对她的臣子起了摒弃的心思,为什么却要一忍再忍,放任那两个明明已经阻碍到她的雄图霸业的人在她面前?就算那两个人全都代表着各自势力庞大的宗族,可是自古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女帝忌惮孟冯两大氏族,也可以采取迂回的手段架空她两族的势力,然后用自己的亲信对她们取而代之啊……况且女帝也一直在暗地里培养着自己的势力,所选插的文臣武将俱是全才,只要假以时日便可独撑起朝堂上的半天,可女帝虽然把人选插了进去,可之后的进展却小心翼翼的几近止步不前……这就让我不得不疑惑,究竟是什么,能让一朝的帝王如此忌惮,忌惮一旦朝堂内发生什么动荡,那个一直伺机潜伏的巨大危害就会冒出头,破坏她的千秋霸业——那时我一直在猜,那个人让皇姐如此忌惮的人究竟是谁,还有,那个人是不是就是皇姐当初不能说的那个人——我一直猜,几乎猜测过每一个人,却一直独独忘了我还有一个长年驻守边塞的四姐姐——”
  瑞珠的声音越说越哑,地上女人的目光也越听越见黑沉,瑞珠居高临下的望着马下那张已完全收敛了笑容的脸,眼眸中跳动的黑色火焰越烧越炽:
  “就是你对不对?你就是皇姐一直以来的心头大患—— 一朝的帝王之所以对自己的臣子隐忍不发,都只因为她怕一但朝堂上发生动荡,一直在边塞伺机的你就会趁机有所动作——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一直找的那个人会是几乎和我找不到任何汇集点的你……当所有矛盾的焦点渐渐集中在一个我几乎不知道是谁的人身上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是不是我又把自己引上歧途了?我不明白,完全不明白,即使是在边城里听那个龙延细作亲口对我说了,我依然不完全相信,就因为我不想不明白……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那个人,杀了那个人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我一直想,一直想,一直想,一直到我忍不住冲进你的帐篷想找你问个清楚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想明白了……原来,我一直都错了。”
  “我一直以为他是因我而死的……我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因为我无法相信,那个苍白又瘦弱,温柔又自卑的人会得罪一个连一朝的帝王都忌惮万分的人……结果我错了,他没有得罪任何人,他不过是个勾栏院里过了气的小倌儿,自然不会有机会得罪任何大人物……当初在谢红楼里他跟我说是‘来了熟客’,我以为他不过是在骗我,结果他其实说的是实话,但我却没信……我知道他原本心里有一个人……我原来猜是那个女老板……但原来不是……他喜欢过一个人……还……想护着她……即使到了最后,他对我说,叫我别为难别人,我一直以为他是不想我为了他得罪那个心狠手辣的东西,我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结果……呵……原来他是想护着那个人……我一直以为杀人是要需要理由的……结果……是我自己犯傻……他是个温柔腼腆的人……爱人,也是一样的醇厚深沉……若是时间再长一些……或许我便能把他的心给暖回来啊……”
  “小七……”地上的女人仰着头,黑沉的狭目中光芒闪过,瑞珠低着眼茫然若失的喃喃自语,地上的女人眼中光芒又闪了闪,嘴角渐咧出一个冷酷的弧。
  “你可知当初那个龙延奸细为什么能活到见到你?”
  “……”坐在马上的瑞珠身子微微一震,原本迷茫的眼中逐渐清醒,地上的女人望着瑞珠微白木然的脸更大的咧了咧嘴,哑笑道:
  “当初那个奸细把对你说的话全都对我说过一遍,所以我才饶她一命,让她可以活到见到你,因为我不信,不信小七你会因为一个勾栏院里的小倌儿杀了你的姐姐——”
  “住口!”瑞珠猛地低吼出声,原本黑蒙的眼瞬间被涨满心头的恨意烧得血红:
  “你轻贱他!你居然还敢轻贱他!他至死还在护着你——他至死还在!他是我今世前生爱上的第一个男子,我爱他怜他,我当初满心满怀都是他!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害了他!只因为你嗜虐成性!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是因我而死——只因为你,让那样一个温柔细致的人连死都死得卑微——你根本不配碰他!我情愿一辈子在心里悔恨,悔恨是自己害了他,也不愿承认他是因你而死,你不配!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不配!”
  地上的女人望着满眼锐利锋芒的瑞珠,静了半晌,忽然低下头,一边干咳一边低低的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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