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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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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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楼。
  说房子里也住了四户人家,往上推都是同一个祖宗。只是一家在市里买了房,一家在村外盖了房,再加上严明夫妻的突然过世,到如今,老房子里也就只剩下了二儿子严亮一家。老人住在一楼靠门的小房间里,正对着堂屋,堂屋里摆了一张八仙桌,摆了一个佛龛,没有祖宗牌位,也不见有黑白遗照。但那种阴气森森的感觉却充斥着老屋的每一个角落。
  就严亮家还算得上喜气洋洋。明知道假,可夫妻俩的热情招待还是驱散了不少寒意。同桌还坐着九岁的小堂妹,多大点事都喜欢咯咯地笑着。笑容纯净,更觉得温暖。
  吃了饭,严晓娉帮妇人收拾餐桌,又帮着洗碗。
  堂妹正和阿Bei在天井玩着,拖着阿Bei的两条胳膊架在自己的肩上,左右摇摆地往前移动,大概是想“背”起阿Bei。依旧是咯咯地笑着,笑声同银铃般清脆悦耳。阿Bei也笑着,只浅浅的笑,却又如从天井洒下的阳光般和煦,暖暖的洋溢开来。
  “我要没记错的话,晓婷今年是读二年级吧?”
  “三年级啦,过不了两年就要去镇上读初中去。”
  “那要住校吧?”
  “住啊。不过,我跟你叔都想让晓婷去市里读去。找个好学校,好好读,跟你一样考上大学。”
  严晓娉笑了下,把一摞碗碟从清水盆里搬出,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
  “也就是想想。像晓婷这种农村户口的要去市里上学,没个万把块钱的赞助费,那是想都别想的事儿。唉,别说是赞助费了,我们就是连修房子的钱都没有啊。”妇人说着,又冲着屋顶努了努嘴:“就那一间,记得不,你阿嬷留给你爸的房子。去年台风的时候把屋顶都给掀了。舍不得请工人,你叔自己修的。结果呢,刚爬上去,这房梁就断了。你叔从上面滚下来,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不过,也幸亏是你叔自己修的,要换成了外面请的工人,指不定要被讹去多少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
  “那现在呢?”
  “现在是好得差不多了,就干重活的时候不大利索。”
  严晓娉心里闷闷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没有钱报销叔叔的医药费,也不至于说:那几间老房子不要了,就送叔叔家了。
  “我都不知道这事,要知道的话,好歹叔叔住院的时候也能回来照顾一下。”
  “这倒不用。哎,我跟你舅舅说过的啊?你舅舅还去医院看过你叔叔。他没跟你说?”
  “没有呢。”
  “不是我嘴巴碎。你啊,怎么也得留个心。知道你爸妈走了美国那边赔了多少钱不?”
  “没多少吧,也不是因公殉职,也不是见义勇为,之前也没有投保险。就是路上遇到抢劫的了,那杀人的也是从贫民窟里出来的。根本就没钱赔。”
  “这都是你舅舅告诉你的?”
  “算是吧。”
  “哎呦,你怎么这么好糊弄啊。你爸妈的事要是发生在中国,那是拿不了多少钱。可那是美国,我听说,在美国喝开水烫了下舌头都可以赔个几百万块钱。想想啊,你爸妈是拿了绿卡的吧,那就是美国公民了。就算你刚刚说的,不是因公殉职,不是见义勇为,没有投保险,杀人犯也没钱赔。对,就算事情真是这样,但美国是美国啊,好端端的两个公民走在路上被人捅死了,政府不可能就一点都不管吧。至少也要有慰问金吧?”
  “绿卡跟美国公民是两码事,美国人也不大喝开水。”
  “哎呀,反正我就是这个意思。你明白不?”
  “我明白呢。”
  “你明白就好。最好啊,你把这事给理清楚了。就那两间房子永远是你的房子,你也永远是咱严家的女儿。总不能这么被人欺负,知道不”
  “恩,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真实的夏蓓

  说是严晓娉的房子,可里面零零散散堆放的也都是叔叔家的杂物。
  奶奶又睡着了,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那平躺的姿势像极了等待入葬的尸体。睡得沉,没有半点气息。
  “又睡了?”阿Bei扶着门框小声地说着。
  严晓娉嗯了一身,回过头:“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堂妹便从院子里冲来,一把抱住阿Bei的腰,又从阿Bei的胳膊下探出脑袋:“不走不走!帅哥哥不要走!”
  “叫姐姐!”严晓婷叉着腰,瞪着眼,郑重其事地说着。从进门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小时,但关于晓婷对阿Bei的称呼,严晓娉已经纠正了不止三四次。
  “帅姐姐不要走,不要走!”晓婷撒着娇,像小猫一样使劲地往阿Bei的怀里蹭。
  阿Bei:“跟你姐姐说,我做不了主。”
  严晓娉:“你就说帅姐姐不要走,那你是不是就不要你晓娉姐姐啦?”
  “嗯……”晓婷眯着眼,嘻嘻地笑着:“晓娉姐姐也不要走!”
  严晓娉揉了揉堂妹的脑袋瓜子,也是嘻嘻地笑着说:“我们还不走,我们给阿公上坟去。”
  严晓娉从来就没见过她爷爷,听说早在父亲上高中那会儿便已经去世。没见过面,感情也自然不深。只是今天听见奶奶在樟树底下说的那些话,那对亲情的感触便如翻江倒海般袭来。如果爷爷在世,他是否会像奶奶一样狠心地不认自己,又是否会像奶奶一样时不时地念叨自己?
  严亮夫妻给准备好了一竹篮子的香烛纸钱,让晓婷带路。
  晓婷活脱,蹦蹦跳跳地往山路上跑去,跑了一段,折回来,又一手牵住阿Bei的大手,兴奋地聊着。聊的内容杂七杂八,一会儿是介绍山里的野果,一会儿是介绍山里的野花,又是追问阿Bei会不会唱歌,唱什么歌,什么人教的,末了,自己唱了一首,又提出要求,要阿Bei也给唱上一首。
  便连严晓娉也来凑这个热闹,催促着阿Bei赶紧唱。
  推脱不过,阿Bei便也哼了几句,哼的是儿歌《数鸭子》。
  “帅哥哥好幼稚啊,居然唱儿歌!”晓婷鄙夷地瞟了一眼,从草丛里抽了根树枝,随手挥舞着。
  严晓娉一愣,便哈哈地大笑起来。
  阿Bei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都说自己不会唱,还偏被赶鸭子上架。而关键不是自己唱得不好,而是一个小学生评价她选歌太幼稚。看严晓娉已经笑趴在了草地上,阿Bei瞪了一眼。
  严晓娉:“我怎么觉得,我们家又得有个女孩子被你给祸害了?”
  “什么叫被我给祸害了,是你把我给祸害的好不好!”
  “认识你之前,我可是有正常性取向的。”
  “恩,认识你之前,我也不是个T。”
  “你不是吗?”
  “或许在衣着上面是挺像个男人的,但那种,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安全感而已。”阿Bei说着,斜着眼睛幽幽地盯着严晓娉:“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一个女孩子拥抱、接吻、□□。”
  严晓娉一怔,刚要说点什么,又看见晓婷一猫腰,转身钻入了一片橘子林里。隐隐约约,就见到了林子里的一个小土包,土包四周用碎石围成,又立了一块石碑,斑驳的苔痕下隐约可见一排隶书碑文:严启成之墓。
  晓婷扑通一声在坟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又敏捷地从地上跳起,拍了拍膝盖,笑着对严晓娉说:“晓娉姐姐,该你了。阿公阿公,这是晓娉姐姐,是你的大孙女。”
  严晓娉的心里又泛起一阵酸楚,她和爷爷之间的联系竟还不如自己年仅9岁的堂妹。枉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也直到了今天才想起要看看爷爷。
  在坟头点了香烛,烧了纸钱,跪着自言自语地说了会儿话。
  回去的时候晓婷也还是远远地跑在前面。不远处的田埂上冒了烟,一群小孩子正在干枯的水稻田里围着火,玩的不亦乐乎。严晓婷站在梯田边缘。撂长了身子向低处的小孩大喊:“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在烤红薯!你下来嘛!”
  “不啦,我这有重要接待!”严晓婷有模有样地说着,饶有架势。刚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烤熟了吗?烤熟了我就下来!”
  “才刚升的火,你要不下来就算了,待会儿别跟我们要吃的!”
  晓婷噢了一声,耷拉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别过头,又咧嘴笑着:“帅哥哥,我下去可以吗?”
  严晓娉:“叫姐姐!”
  严晓婷:“帅姐姐,我可以下去吗?”
  阿Bei:“问你姐姐。”
  严晓婷:“晓娉姐姐,我下去可以吗?”
  严晓娉:“去吧!注意安全!”
  看晓婷跐溜着跳下梯田,严晓娉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孙猴子托生的吧?”
  “你小时候也这样吗?”
  “才不是!我小时候可文静了。”
  “是条件限制吧?要把你丢在这山里田里的,怕你也早玩疯了。”
  “恩,这倒是。在美国的时候,我住的那个社区就没几个同龄的小孩,我还是一黑人老太太给带大的,就那黑人老太太的儿子教我唱的非洲民谣。后面回国,在舅舅家住。就那种老小区,也没个地方可以疯玩的。要说那个时候我奶奶能认我这个孙女,那或许,我还真就玩疯了。”晓娉说着,又叹了口气:“可惜,就我奶奶不肯认我,还觉得是我克死了我爸妈。是我克死的吗?有时候想想还真是这样的,我就是天煞孤星。我克死了我爸妈,我也克死了王婉和邱峻。”
  “记得,他们的死不是你的错,”阿Bei停下脚步,轻轻搂过严晓娉的肩膀:“杀你父母的人不是你引去的,邱峻要杀死王婉,那也不是因为你。”
  “我知道,可还是会多想。就觉得,如果我没有跟王婉怄气,如果我没有躲在阳台洗衣服的话,那邱峻进入宿舍第一眼就能看见我,就会放弃计划,王婉不用死,他也不用自杀。”
  “你就是多想了,你就是瞎揽责任,我却是逃避责任。”
  “逃避责任?”
  “你不想知道我过去的事情吗?其实昨天突然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过去的事情。”阿Bei缓缓地说着,低头看了眼晓娉,又苦笑了一下。
  “夏蓓是我的真名,7岁前的真名。7岁后,我叫陈蓓蓓。你去年见到的那个男人是我的继父,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也极可能是我的亲生父亲,”阿Bei说着,沉默了片刻,嘴角又浮现出一丝苦涩难忍的笑:“也是我最恨的人。”
  严晓娉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                    
作者有话要说:  

  ☆、疑云

  “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早几年,他就真的连条狗不如。他是一个窑姐跟一个国民党少校的私生子。他老子跑台湾去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好容易长成年,赶上文·革,就真的连条狗都不如。他被人在街上拖着打,是我爸可怜他,背地里给了他一口热乎饭,两个人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大跃·进的时候,我爸爸就是铸造厂的技师。文·革后,又带了陈新平一块干,把他知道的全教给他这个好兄弟,好徒弟。当然,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我是81年生的,在我出生之前,他就已经离开铸造厂去了北京,还凭一项专利跟人合伙办了厂。你知道吗,就他的合伙人,全给死在了他的手下。”
  “死了?”
  “确切说是,两个人合伙办厂,他发了,另一个破产了。”阿Bei冷笑了声:“看吧,这就是资本家。”
  “你觉得他是个卑鄙的无耻小人,那或许也就是机缘巧合?”
  “他那些挤兑合伙人,挤垮竞争对手的手段我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亲耳所闻。还不是通过别人,就听他在书房里打的那些电话,再明显不过。”阿Bei摇了摇头:“我6岁的时候,他又回来了。说只是回来看看我爸。然后我就发现:他跟我妈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那个时候还不懂事,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就是本能地,对这个叔叔没了好感。7岁的那年,他又来了,在学校门口骗我说是我爸爸让他来接我的,还带着我玩了一大圈。跟着,我就从我妈嘴里听到了一个我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的消息:她跟我爸爸离婚了,陈新平才是我的爸爸。我操!”
  沉默,寂静,也就是远处的孩子们传来一阵阵的嬉笑,在山谷间徘徊萦绕,久久不散。
  “后面再见到我爸爸,已经是6年后的事儿。那一年,我第一次离家出走,然后一个人跑回老家。我还有一个哥哥,叫夏果,特帅的一人,就是有点混。可能,也是一个做母亲的没有担起做母亲的责任。出轨,离婚,居然可以抛下儿子6年不管不问。”
  “然后呢?”
  “我想要的亲情也就那里有,爸爸在,哥哥也在。可惜,生活的变故也让这份亲情开始变质。算是吧,也可能是我多想了。我爸一直都留着我的房间,我的衣服,我的玩具。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见着谁都乐呵呵地说:我们家蓓蓓回来了。哥哥也是。”
  “那不是挺好的吗?”
  阿Bei摇了摇头:“我到家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们住的是铸造厂的家属院,离家属院不远的地方还有一片荒废的厂房。烂尾楼,建一半就丢了那种。在那片烂尾楼里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厂里有对小情侣在那边打野·战。”
  “你偷窥?”
  “恩,还是每天都去偷窥。”
  “真变态!”
  “恩,是挺变态的。关键是,其中的女孩死了。”
  “你觉得这跟你有关系?”
  “或许吧,她就死在我面前,□□地从楼上摔下来。然后,我就看到了楼上闪过一个人影。”
  “是你哥?”
  “不,是张春晓。是那个女孩的男朋友。”阿Bei抖了抖烟盒,抽出一支,点上,猛咂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又跟着说道:“后面我就晕倒了,也不知道是被吓晕的还是被打晕的。我哥说,我是被吓晕的,晕倒的时候脑后勺磕到地上,所以,后脑勺才会疼。我爸说,我是受了刺激,所以才觉得我背后有人,觉得是背后的人砸晕了我。”
  “那,真相呢?”
  “警察告诉我,我背后的人就是我哥,是我哥跟踪了我,发现我倒在地上,也是我哥报的警。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的话,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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