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依旧面无表情，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此刻心中多么的痛。
凯斯适时地阻止了我的话，他温和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清澈的明亮。
“你误会了，洛雨。我和冥王不和是事实，但选择我并不是冥王的本意。早在我和他第一次相遇时，他就告诉过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成为他躯体的人，只要一些简单的仪式，很快就可以让他在人间完全复活。只是我从来都不曾想过要那么做。”
“我当时以为，不可能会有那么一天。只是没想到，真的发生了。”
“不，不要。我不要这样的，怎么可以牺牲你呢凯斯。你，你其实和这场战斗并没有直接关系的，你，你……”
“早在宣布之前，我们所有人不都下定牺牲的决心了吗？无论答案是谁，仪式都必须进行，不然岚迪就真的没救了。”
“可是怎么会是你呢？怎么可以是你呢！？”
“是谁都没有区别。走到这一步，也许是命运的捉弄吧。”凯斯淡淡地笑了，笑容依旧是那么温柔。
阿诺动容地走上前，一拳头敲在凯斯的肩膀上。他想说很多很多话，但千言万语在此刻都没有任何意义了，一边是他生死的同伴，一边是他重要的国家，两者无论牺牲哪个，都会让他痛不欲生。
格鲁鲁，克拉克，古拉，娜拉，修德克……所有的同伴站在周围，眼眶湿润了。
在凯斯面前，只有一条路，而且是一条不归路。
卷三 奇兵闯荡记 第七十五章 阴谋还是变故？
凯斯的背影被夕阳拖得长长的，似乎长到了世界的尽头。我握紧拳头，牙齿死咬着，这一刻，我冲动得想一把拉回凯斯，然后带着他远远逃离这个世界。
可是，我做不到，我也不能那么做。几十万的人命压在凯斯身上，他的担子比谁都重。
唇角溢出了血丝，我仍旧死命地咬着。
凯斯从一开始就带着惨痛的伤痕，他这一路上好不容易重获新生，却又将在这样的时刻被命运牺牲掉。太不公平了，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手心里湿湿的，我知道，指甲已经划破了脆弱的肌肤。这是我的愤怒与不服，我不能容忍，不能容忍，我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凯斯……
事情逼到了这一步上，我已忍无可忍了。
就在我打算不顾一切行动时，下一刻，更离奇的事发生了。
在凯斯走上祭坛的一刻，在冥王阴郁的目光下，在众人忧伤的眼神中，怎么也想不到是变故就那么发生了！
一道黑色的光芒横空出世！从远方的天际射来，似流星落地，整个祭坛爆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在所有人都呆滞的状况下，烟雾徐徐散开，一个高瘦的身形屹立在那儿，带着刺目的笑容。清秀的娃娃脸，俊俏生姿，眉宇间却冲塞着暗黑的气息，让人望而却步。
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惊叫出声，惟恐他对身旁的凯斯不利。然而有个人比我更快一步，更迅速地冲在了人影的面前。
——是凯斯！
我看到他露出了惊惧的表情，我看到他激动得握紧了拳头，我看到他浑身几乎要燃烧起来了。怎么回事？凯斯认识他？
他是谁？他是谁！？
众人疑问的时刻，漂浮在天空的冥王眼神却更加深邃了。似早已预料一般，他重重地叹息一声，声音震动天地。
“你终于出现了，拉摩尔。”
什么？他就是拉摩尔？凯斯的弟弟？我瞪着前方的人影。瘦弱的身躯，却有着桀骜不驯的背影，那缠绕在周围的暗黑气息似凝固般，垂在天际。
他就是那个背叛了凯斯，让他痛不欲生的坏蛋！？那个被权利蒙蔽了神智，逼走哥哥的恺撒大帝国国王！？
我惊呼出声。
“我知道，你不会让他死的。”
冥王的声音在这一刻极度冰冷，冷到骨子里。我看不透这个阴晴不定的人。他的神情带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孤傲。显然，这一切似乎都是他预料中的。
那个人，不，他几乎是一个孩子，一个挂着纯真笑容的孩子。他从一开始出现，双眼就紧盯着前方沉默而可怕的凯斯。
末了，他抬头看看冥王，清脆而冷淡的声音飘来。
“我们的契约就快结束了吧，冥王？你的力量很好用，呵呵，杀起人来简直易如反掌。真可惜，我当初没有办法把你完全召唤出来。”
“结果都一样。你没有能力承担更多的‘炼狱’。”
“无所谓。我想要的都得到了，我想做的也做到了。在这个世界，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所以你不会让他死。你很准时，就在他将死的一刻赶来。”
“我向来说到做到。不要把我当成孩子，有时候你看到的往往只是假象。就如同当初你判断我无法接受暗黑能量一样。”
“……”
冥王没有再说话，沉默的空气在风中凝固。这一刻，我突然开始怀疑冥王和拉摩尔的关系了。他们曾接触过，在拉摩尔背叛凯斯之前。而在那之后，对凯斯而言一切都开始变样了。
“你们是怎么回事？冥王，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今天的目的不是……”
我的脑袋突然混沌了。
这些迹象明明白白地显示着，一切都是被算计好的！？
拉摩尔低头，瞥了我一眼，神情冷漠。
“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恺撒帝国的军团正在向这边开来，要想活命的话，就趁早离开这里。”
“什么！？”“怎么回事？我们被耍了？”“恺撒的军队要来了，怎么办？”“快逃吧！呆会就迟了！”
周围的人开始惶恐不安，继而骚动。
“大家安静！堂堂恺撒大帝国的国王，亲临圣驾，真是让我们吃惊不少。”
亚斯眼神尖锐，直视着前方危险的人影。
“不。我并没有带军队来。你们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我不在乎。我在意的只有一个。”
拉摩尔的话让人摸不找头绪。我又是恼怒又是迷惑，质问地望向飘荡在空的冥王，他的神色出奇沉静，眼神轻柔，似乎在安抚我什么，又仿佛在静静等待什么。
整个祭坛上都沉默了。祭坛下，却都是仰着脖子骚动的人群。
拉摩尔转回头，双眼依旧盯着前方脸色阴暗的哥哥。方才冷漠的脸色转瞬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柔如花的笑容，笑得如此纯洁无暇，天真烂漫，口气里竟也透着雀跃。
“哥啊，我的哥哥，很久不见了，这些天来过的好吗？”
家常似的一句话，让处在爆发边缘的凯斯瞬间愣住了。他硬着声，迎上了拉摩尔的目光。四目对视了好长一段时间，不清不淡地回答。
“很好，谢谢。”
“真的很好吗？没有我在的日子里，一样可以很好地生活吗？”
拉摩尔的口气略带调皮，恍然间竟又似回到往昔那个纯真的孩子。
“……是的。”
故意硬起来的声音，总是那么无力。此刻的凯斯倔强地盯着面前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弟弟，神色复杂。
“怎么了哥？看到我你不开心吗？你似乎变了呢。”
“……”
沉默，也许是最好的回答。
“哥啊，我好怀念你带着我在城墙上看军训的日子呢。那时候真是无忧无虑啊！”
“……”
“哥哥，你不笑一个吗？你以前最爱对我笑了，很温柔地笑，笑到什么都依我，什么都宠我。”
“……”
“哥你怎么了？你不开心看到我吗？哥你变了那么多吗？”
凯斯终于忍无可忍了，低沉而恼怒地声音从他心底爆发：“够了！拉摩尔！”
第七十六章真相在舞蹈
“不要。我那么想哥哥的，想到夜里睡觉都睡不着。没有哥哥的日子里，我过的好寂寞好寂寞。”
我站在祭坛下，惊诧地看看拉摩尔，又看了看凯斯。这个人在说什么啊？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后悔了？他想找回凯斯？他还想利用他做什么！
“哥，你变了。难道是因为——他吗？你找到他代替我了？”拉摩尔纤细的手指指向我，声音里透出一丝清冷，眼神却依旧执着地盯着凯斯。
“哥，你不可能忘记我的，你也一直想着我对不对？”
“哥，其实你……”
“住口！拉摩尔！”
凯斯恼怒地一吼，阴沉的脸上满是狂风暴雨。旋风魔法瞬间卷过，凯斯凶横地冲到拉摩尔面前，锐利的剑尖指向了他的脖子。
沉默，双方都是沉默。没有人动弹分毫。四目相对，眼神交汇。拉摩尔的笑容纯纯的，好似无辜的孩子一般。他就那样看着凯斯。
对峙在继续，而我却明显地看到了凯斯的落败。剑，缓缓垂了下去。
他最终还是硬不下心肠。
“呵呵，哥，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拉摩尔无所谓地笑笑，神色依旧。而在那一刻，也许只有明了一切的冥王才知道，他的心是松了多么大的一口气。
“哥啊哥，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拉摩尔靠近他，他知道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任何杀意了。他很开心，他知道自己又胜利了。在无数次这样的场合下，他一直都知道，在凯斯面前他永远都会得到宽恕。
喧闹的人群开始安静，亚斯的军队整齐地排列在周围，准备战斗。我望向依旧沉默的冥王，他什么也没表示，甚至什么都不做。这不是平时的冥王，他竟然都不担心我们，或者说‘我’的安危。这预示着什么？
祭坛上的拉摩尔笑得开怀，他拉住了凯斯的手。这一刻，我几乎怀疑传闻中冷酷而残忍的恺撒大帝国国王并不是他，而是另外的人。面前这个渴望得到哥哥宠爱的孩子，明显没有任何威胁性。
拉摩尔笑着，笑着，似乎想把一辈子的快乐都用尽了。
半晌，他的脸色突然凝固了。凯斯迷惑地盯着他，他不了解这个弟弟，这个纯真却不再纯洁的弟弟，让他几乎不知所措。
拉摩尔的目光转向冥王，然后又定到了我身上。
他三步两步跃到我面前，半笑着说道：“哥，他真漂亮啊，好象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他和我很相像吗？他凭什么可以暂替我在你心中的位置？”
“……”凯斯静默了半晌，温和的眼神看向我，慢慢回答，“他对我很重要。”
“重要？重要到什么地步？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哥哥的宠爱！”
拉摩尔似是赌气，却又似是意有所指，清冷的眼神射来，毫不掩饰。
我浑身一颤，一股不详的预感升腾。
“呵呵，哥哥啊，现在我要给你出一个很难很难的问题了。”拉摩尔纯真无暇地笑，吐出的话却让人悚然。
“这个非常难的问题就摆在你面前了——哥哥啊，在现在这样的状况下，你必须选择，要我死，还是他死？”
凯斯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我肩膀一僵，心底冰冷至极。而一旁的阿诺未言半句，一个疾风卷来，直直挡在了我面前。
他的眼神直裸裸地在责备凯斯。而对方亦脸色一黑。
“哥，怎么了？快选择啊！”
“别闹了，拉摩尔。”
凯斯握紧了拳头，手中的剑颤动不已，仿佛他的内心般激烈动荡。
“如果你想让我死的话，我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拉摩尔一惊。
“不！哥，你说错了。拉摩尔从来都不希望哥哥死，我只想哥哥好好的活着，安全地活着。”拉摩尔的笑容里难掩对兄长的爱。
我简直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孩子，看起来那么天真，却背叛了凯斯，而现在又回来接近他。他的行为简直匪夷所思！
“其实呀，我只是想让你选择一下而已，我死？还是他死？”拉摩尔不屈不挠，“你不选的话，结果也很快会出来的。哥，放弃主动权不好哦。”
凯斯的眼眸里盛满了哀伤，他求救地看着我，那无声的伤痕似乎在狠狠撕扯他的心。
我不能再沉默了：“拉摩尔，你真想知道结果吗？”
我恨恨地盯着这个“邪恶”的小孩，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
“结果你应该猜得到的。”
我相信凯斯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我的，而对他最亲爱的弟弟更是下不了手，假如事情真到了这个地步，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他自己死。
拉摩尔的眼神灼烧地盯着我。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什么？等待审判？还是等待结局？
淘气的主角突然顽皮地笑了笑：“好嘛好嘛，我不问了！”一句话，轻松地把众人肩膀上的担子卸了下来。拉摩尔一下蹦到凯斯身旁，熟练地拉起他的臂膀偎依。
“我也知道，再问下去就不好玩了。可是，再不问的话，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没有人听得懂他的意思。天空中飘荡的冥王，却不知在什么时候落到了凯斯身后。漆黑的身影遮蔽了天色，祭坛上一片黑寂。他的脸色如同古书上吟唱的——漆黑的神，在漆黑的夜幕下，露出了隐藏的真面目。
“玩笑结束了。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拉摩尔安静地看着他，沉默得不像个单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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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战场上，横尸遍野。苍茫的大地寂静得如同时间凝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