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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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异志-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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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似的。后来我找了个借口逃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见街道口鼓噪山响的哀乐声,一打听,原来好好的麻袋不知怎么就漏了风,最胖的伙伴儿从树上径直地栽了下来。他倒没有怎样,要命的是他身子底下还压了两个,一个死了一个终身残疾。

第二次有预感是我娘去世之前。那时我七岁不到,同样也是忽然感觉一丝燥热,心里乱得不行,没等踏进家门直接就被二叔二婶带到了他们家,直到头七过了,我才知道我娘在那天撒了手。自此之后,我对这种烦乱而又燥热的感觉愈加畏惧,生怕它什么时候又突然来袭。

接到燕叔护符的一霎那,我又感觉到那种令人不安的燥热,它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么的令人恐惧。它是一种警示,一种无声的威吓,一种让人每个毛孔里都支楞起来的威力。

燕叔仿佛对我的心思有所觉察,微笑着问道:“知焉,怎么,害怕了?”

“没…… 我就是觉得有点不适,身子又燥又热的”

“热?那你可得小心着点儿,一会我招鬼上身的时候不把你吓出一身冷汗才怪呢,这冷热一混合最容易滋生风寒了”。

听了燕叔的调侃,我丝毫不感到可笑,反而觉得很突兀,很不协调。在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里,不知是我的情绪感染了他俩,还是大伙都累了,总之谁都没有说话。身边只有山风在呜呜轻嚎,把场面衬托得有点儿恐怖。

良久,我对燕叔说道:“燕叔,要不咱们今天…… 还是到此为止吧?我总觉得心里边儿有点儿慌,不落挺”

“你还是害怕了”,燕叔摇了摇头。

“不是,燕叔,您听我说,我不是害怕,我是心里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以前每当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说到这儿,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话。

“接着说”,燕叔圆睁双目催促我。

“以前每当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我身旁都有人……死”,我磕磕巴巴地把话说完。

燕叔听罢愣了一下,梦蓉也吓得侧目而视。两人面面相觑瞅了好一会儿,自保的心理终于让梦蓉站在了我这一边:“老叔,我也觉得知焉哥的感觉不是空穴来风。虽然您是天下闻名的盗墓行家,手里还握着一本旷世奇书做参考,但我还是觉得这事儿稍微有点儿蹊跷,难道您不觉得咱们这一行有点儿太过顺利了么?”

燕叔皱了皱眉:“顺利?我倒不觉得。若是没有这本《风水图志》,我是断然不能找出墓穴的真实所在的。换句话讲,即使咱们几个冒懵撞进了这块陵地,命运也不会比那只田鼠好多少,可这些都被我们避开了,这就说明《图志》还是好使的,只要继续按照它上边写的去做,就会趋利避害毫发无损地进到大墓里去。”

听燕叔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又稍微地落了点儿挺。没错!这《风水图志》的确是记载了逆五行阵的种种破法,而这本书也是我亲手从那间寝陵里拿到的。燕叔根据里面的分金定穴之法找到了墓穴的所在,又一步一步冲破了墓外的层层封锁。按理说:这书绝对是好使的。想到这儿,我的心又活了,附和着燕叔点了点头。

看我又投回了燕叔的阵营,梦蓉虽然不太情愿,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只要燕叔不松口看来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都必须得走一遭了。

燕叔点起火,又杀了一只猎物把内脏掏出来撒在地上 —— 传说这是个引鬼的方法,我在八大胡同里就听说过详细的过程。京城里王广福斜街的永昌茶楼是个最大的评书摊子,白天讲的全都是三国故事,可天刚这么一擦黑儿,话题马上就换成了神鬼传奇和穿插其间的荤段子,过往送货的伙计、干了一天活的佃农们都喜欢驻足听上一个来时辰,我也经常混在其中。

要说招鬼和吃药没什么不同,都需要引子,而且药越珍稀引子也越金贵。招鬼也不例外,据说鬼也分三六九等,有那种成天不干活却活的逍遥自在的,也有那种撅着屁股却整天挨骂受训的。若要把稍有身份的鬼引来,就必须弄来极恶极秽之物。说书先生讲了,天下最污秽的东西是夭折子和乱伦子的内脏。湖广两省就专门有这样的商人,到处去高价收购四五个月大的婴孩儿,山村以田猎为生,向来都是重男轻女。有些家长知道自己生了女娃,直接就将之按到水里溺死。那些损阴丧德的商人们就拿着真金白银去和他们买婴孩儿的尸体。

夭折子的尸体这还不是最金贵的,最值钱的是在娘胎里呆了四五个月的乱伦子。山里重男轻女,在短时间内还看不出其中的危害,可过了十年二十年之后,其弊端就全显现出来了:一到了下地耕田的时节,田间地头满眼全都是男娃子,谁家要是有个闺女,都得格外保护起来。有的家里穷,哥兄弟四五个就老大能娶得起媳妇,几个兄弟们憋得狼哇瞧叫○1,遇到有些不理智的,小叔子和嫂子之间就有了事儿,这叫“养小叔子”。

如果说“养小叔子”是环境所致的无奈之举,那翁入媳居的“扒灰”则就更加不堪入目。“扒灰”解释为俗语就是公公偷儿媳,历史上最著名的“扒灰”来源于北宋王安石的传说:相传王安石早年丧子,儿媳寡居于另筑小楼之中。王安石出于关心,就常去小楼探望。大概儿媳对此有所误解,就大笔一挥在影壁墙上题诗一首以明心节。王安石看了之后觉得非常难堪,就用手扒去墙灰,“扒灰”之名由此而生。

对于这种说法,我是很不赞同的:纵观王安石的文风和为人,他都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民间之所以盛传这个传说,大抵是因为他厉行变法,得罪了许多达官显贵而被造谣所致。不管扒灰是怎样一个来历,扒灰历来为世人所不齿,如果还有了乱伦子,那就更是为天理所不容,为人伦所唾弃。

凡事有一弊必有一利,正因为扒灰的不伦,它滋生的孽物历来都是妖术邪法者的最爱。相传明朝中期,南山妖道沈慧甄为了招鬼炼丹,竟然怀揣金条外出寻找鬼引。燕叔当然弄不来这种金贵的引子,当然也不齿于这种行为,就杀了几只猎物,将它们的内脏撒在地上。

→第四十六章 … 玉诱(一)←

    商行老板闻听独孤璞的辩解之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凭他多年识人辨物的经验,他总觉得刚才燕叔的一愣里,仿佛藏着一丝隐情,便想用话试探燕叔:“老哥,您刚才说,你们俩是做玉器买卖的,老弟家中恰巧有着几块儿白玉,以前我总听人说,如果想把一块儿璞玉养成上等的宝玉,需要长年累月的‘盘’才行。 首发小弟对其甚感兴趣,但又苦于无人询问,今日遇见二位行家哥哥,还望指点一二”。

燕叔对着商行老板一笑,说道:“老弟若想知道玉器的知识,就要请教我们二老板了。我虽然是掌柜的一把手,但识玉辨玉的本事还是比不过他,要不,我出门儿非带着他干什么?”,商行老板本身也是个买卖人,深知其中的道理。的确,大多数的掌柜的,真的没有管家对货品知道得多。听燕叔这样一说,他便把目光转到了独孤璞的身上。独孤璞是个老学究,以前整天都窝在潘家园的玉器店里鉴赏研究,并以此为乐。自从含炯身世暴露,被家丁出卖之后,这些天他一直都与我们混迹在海上,也没谁和他提提他心爱的玉器。这情形,就像一个人,爱听黄梅戏,可他身边儿的人却整天谈论相声一样。一个热爱玉器的人,生活在没有玉器的世界里,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儿呀!这些天把老头子郁闷得满脸鼓大包,满嘴起大泡。今天商行老板一问,可让独孤璞给逮着了,喷着吐沫星子就滔滔不绝地讲起养玉器的历史和盘玉的诀窍来。

“玉有‘软玉’和‘硬玉’之分,硬玉就是通常人所说的翡翠;而软玉,一般指外皮颜色为‘白、黄、碧、墨、糖’五色之一的玉石。论其价值,软玉中,以出产于‘和田’与‘于阗’之间的‘和田羊脂玉’最为尊贵。历史上最有名的玉,莫过于春秋战国时期卞和所挖出的和氏璧了。这卞和,本是楚国的一个玉师,在荆山的一次挖掘中,偶然得到一块儿极品的玉璞。玉璞是什么东西,你应该清楚:它不是纯玉,而是裹着美玉的石头。当时的春秋战国,许多诸侯都有自己的镇国之宝,史书有记载说:‘周有砥厄,宋有结缘,梁有悬愁’,唯楚国独缺。 首发卞和一心为国,毕恭毕敬的把璞玉献给楚厉王,希望厉王能够遣玉工精雕细琢,没想到偌大的一个楚国,竟没人能够辨出璞玉之价值来。自己的义举更是被厉王视为欺君,被剁掉了左脚,以示惩戒。卞和非常伤心,但并不死心,等到武王即位,又去献玉,结果他这次又被砍去右脚。卞和的一片忠心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嘉奖,反而失去了左右双腿,心中是怎样一种感觉,自此之后,他回到荆山,整日郁郁寡欢。好在那时天下动荡,诸侯国换主就像走马灯一样,武王之后,楚国又迎来了文王。卞和又想去献玉,但身边的人都劝他别再犯傻,卞和觉得委屈,就在荆山整日以泪洗面。文王是个明君,听说这件事后,就收了这块儿美玉,命人剖开玉璞,果然得到一块稀世美玉,为嘉奖卞和的义举,故将之取名为‘和氏璧’”。

商行老板久居蓬莱,整日与德国鬼子打交道,哪听过如此有滋有味的介绍。今日一听独孤璞的讲解,立刻在脸上浮现出敬佩的表情来。独孤璞一见自己的演说收到成效,也是喜上眉梢,说得愈发的起劲儿。

“我再给你讲讲养玉,养玉也叫盘玉,是玉器收藏者最大的乐趣之一。经过盘玉人贴身而藏、静心呵护乃至天长日久的佩戴把玩,玉器就像是经过挣扎,从蛹中飞出的蝴蝶一样,将本身的灵性、润泽全部释放出来,那种成就感是无法用语言所描述的。盘玉非常讲究,一旦盘法不当,一块儿美玉就要毁在自己手里,为了盘出美玉,大收藏家刘大同曾在专著《古玉辨》中把盘玉之法分为‘文盘’、‘武盘’和‘意盘’三种。‘文盘’是最有乐趣的一种:首先将玉器盛于一个小布袋内,贴身而藏,用人的体温一直捂着,一年之后才可以将之取出在手上摩娑把玩,直到玉器恢复到本来面目。文盘耗时费力,往往三年五年不能奏效,若是入土时间太久,盘玩的时间往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我在金陵曾见过一块儿极品的羊脂白玉,是父子两代,盘了六十年才滋养完成的。这块儿美玉在黑市上,被炒到了五万两纹银”。

这话经独孤璞嘴里一说,商行老板眼睛立刻直了,若不是顾及面子,我估计他哈喇子都得淌出来。

“敢情这小小的玉器真能卖这么多钱?”,老板自言自语,神情茫然地说。

“那还有假?我告诉你,京城有钱的官老爷多了去了。别说五万,就是十万、五十万都有人出得起,和氏璧被楚武王的玉师打磨之后,雕成了传国玉玺,经过千秋万代,其价值已不能用金钱衡量,只可惜历经三国五代,玉玺在皇宫内乱时被人盗走,流落到民间不知所踪。谁要有命能得到这块宝玉,不说富可敌国,起码也是全天下首屈一指的富豪”,独孤璞说这段话时乃是发自心底,并没有演戏,所以表情非常自然真挚,纵使身前的观众是奸猾的商行老板,也看不出任何破绽。

独孤璞一顿唏嘘,惹得老板心里痒痒的,在他的眼中,这个面色蜡黄的老头,俨然就是呼风唤雨的活财神。就着醉意,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儿玉佩递给独孤璞,说道:“老哥,我瞧出来了,您是个一顶一的高手,不含糊。我身上有一块祖上传下来的玉佩,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帮老弟鉴鉴?”

独孤璞笑呵呵接过老板的玉佩,拿在手中把玩摩娑了一番,又从怀中掏出一扇小小的放大镜,把玉佩从上到下,翻过来调过去看了足足有七八遍,时而顿首点头,时而摇头叹气,老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呆坐在座位等待独孤璞的鉴定。

“这块儿玉不错,只可惜……”,独孤璞欲言又止。

“老哥,只可惜什么?”,老板探头焦急地问。

“只可惜你家先人,太操之过急,没有把玉盘好,还差点儿毁了这块儿美玉”

“请问老哥,此话怎讲?”

“刚才我和你说了盘玉的头一种方法:‘文盘’。文盘累计了岁月的沉淀,是最优质,也是最稳妥的一种方式。但市面儿上的玉器贩子,一般都没有耐心,用一生的时间去盘一块美玉,为了让玉器快速升值,他们常常逆着文盘的操作步骤,采取了‘武盘’的方法,如果没有猜错,令尊曾经给这块儿玉佩‘武盘’过”。

“何谓‘武盘’?老弟不知,还请仁兄明示”。

“所谓‘武盘’就是借助人为的力量,日夜不断的把玩,以达到快速出炉的盘玉之法。玉器佩戴一年之后,用旧白布包裹,请专人日夜不断的摩擦,以模仿文盘。过了一段时间,白布变色,就换上新的白布,仍不断摩擦,玉器摩擦受热的高温能够将里面的灰土快速的逼出来,色沁不断凝结,颜色越来越鲜亮,大约一年就能恢复玉的形态。但这种盘法需要把玩之人极度的小心,稍有不慎,玉器将会毁于一旦”。

“那老哥的意思就是,我的这块儿玉佩,已经因为武盘过度而失去了价值?”

“可以这样说 …… ,你若不信,把手伸出来,仔细摸摸玉佩的下边,摸到没?这有一个陡坡儿,和本体极不相称,就是因为武盘过度而导致的形状失衡”。

商行老板把手伸到底下,果然摸到玉佩的底下比上面略薄,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脑袋捣得有如鸡扦碎米一般。我们在旁边偷笑,也不知道独孤璞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那依您看,我这块玉还有就没救了”,老板提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天下没有一块儿玉没救,就看盘玉人的技艺如何了。这块玉,成色还是不错的,只是之前盘时出了些差池。你若将之交给一个新手,再给你武盘下去,恐怕它就彻底毁了”。

“那要是交给一位成手呢?”,商行老板的表情,已经几近祈求了。

“如果这位成手的方法得当,手法过关。三个月内,可以修正你玉中的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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