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顶红之杜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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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顶红之杜十娘-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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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可是雪中的碳,雨中的伞,不上待何?
  忙拉柳遇春上了那车,此地不宜一只鬼久留的。
  柳遇春一上车就开怀大笑,双手捧住我的脸,轻轻的揉,用他宽大的手,一下一下,宝儿,宝儿,你真是越来越顽皮可爱了。
  他揉的温柔,说的是实
  我却听得胸前骨头如被锤敲,节节欲碎,忙捂住了。
  这句话,李甲倒是常常讲的。
  只是他讲的地儿不同罢了。
  那段日子,杜十娘与李甲那真是行院里的如花美眷,双双溺在良辰美景里沉醉着。
  以至于我忘了,我是婊子,他是嫖客,我把自己的心也售出。
  初初相见,便情根深种,恐来不及一般,把爱透支着。
  于是常常言语之间,便忽的停了,似只嫌言语不能够表达情的深浅。急匆匆做那被底鸳鸯,椅上连理,雕花大桌上的并蒂莲。
  时日越久,越与他恩爱无间。
  李郎他揉入十娘的深深处,那般惊心动魄、山崩海裂,恒古的情与欲,由他腾挪移转,纵横开合。十娘不由的用指、用齿、用一点点香舌,挑他,逗他,撩他,咬他,痒他……种种样式,不一而足。直至他揉的十娘酥酥软软,十娘把他爱得浑身无力。直至把相互丢了。
  是丢了,他丢给了我,我丢给了他,需到对方身上才能把彼此找着。
  这个时候,他拥着软软绵绵一朵无骨云般的十娘说,十娘,十娘,你真是越来越顽皮可爱了。
  而后便沉沉的睡去了。
  他却不知,他睡着了,十娘醒着。
  醒着的十娘用十指一点点摸过他的脸,因他这一句话,幸福得有泪慢慢溢出。
  顽皮?可爱?
  因了爱,杜十娘才用尽浑身解数,耍尽法宝,顽皮给他,可爱给他,他可晓得?
  别的男人,杜十娘为了钱财,只付出百分之五十,对他则用尽了百分之一百的恩爱手段,还直盼再能多生出一百的能力。
  宝儿,你怎么了,胸口痛么?
  柳遇春的手捂了过来,更紧的捂着,一脸焦急。
  我忙松开了捂在胸前的手,只觉这臭皮囊的脸上湿湿的,哦,怎么,它哭了?
  杜十娘,你好没骨气,六百年了,还为一个负心男人哭,不值得!
  一想至此,怕柳遇春看着,忙偏了头,向车窗外看,说,没什么,遇春,咱们去看素素好么……
  不等我说完,那柳遇春就扳过我的身子,宝儿,我不要你哭!
  说着俯下头来,将我的头捧了起来,强吻了下来,还伴着鼓般的心跳,与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的舌探入杜十娘的唇间,不由递出舌尖,与他纠缠,六百年前我是妓女,接客接习惯了。
  一点一点,舌与舌粘连,翻腾,拉拉扯扯,不可分割……
  柳遇春想必没和孙宝儿这么吻过,他吻的更深,拥的更紧,我这只鬼都觉着自已的白骨被他勒的有点痛了。
  他在迷失,没有男人能抵挡了杜十娘的一点香舌,何况我六百年没接吻了,想试一试自己可曾把旧业忘了。
  这是孙宝儿的男人,不是杜十娘的。
  我的吻没有感情,只要技巧。
  他却缠的更紧,不舍退出。
  这男人的舌尖好强,好霸道,也着实……好香,我不由使了阴气,往过吸,我是一只鬼,我想,我要,把它吃进皮囊。
  那皮囊里好空啊,它需要吃别人的肉体充实。
  第十三节
  缕缕阳气泻了过来,那香甜可口的男性之舌也到了喉间,突觉白骨被无形钢索敷了一般,一圈一圈,不由一震,松开了舌尖,抬眼四看。
  只见车子停了,前有红灯一盏,鬼差之眼般凛凛的看,而街上一切安好如旧,人流潺潺。
  皮上沁出冷汗连连,差点伤了不该伤的人,好险。
  柳遇春早已昏了过去,忙掐他人中,又悔又急,哀哀相唤,遇春,遇春……
  兀那怨鬼,吸人阳气,伤人性命,还不快快褪了人皮,还回原形?!
  是谁说话?一矢中的,字字直指一只鬼的本质?
  此时只见那出租司机转过脸来,道士帽,青衣裳,正大脸容,仙眉修长,腰间系一碧玉葫芦,骇然不是那刚刚上车时模样,却是那街头躲之避之的臭道士。
  呀,着他道儿,被他玩弄于股掌!
  忙一手抱住柳遇春,一手白骨破皮而出,直抓车顶。
  只听车皮发出“嘶嘶”之声,显是这物是纸张幻化而来,被使了障眼法,骗杜十娘进入其中。
  他举起那碧玉葫芦,嘴里发出若隐若现的喃喃咒音:北帝五雷主 黑暗鸣天鼓 风伯扫妖尘 ……
  头痛欲裂,白骨痉挛,他那是捉鬼的葫芦,化魂的酒水,一旦进入,永无生天。
  直窜而出,顾不得外面日色排了剑阵,箭般离弦,飞跃过人流之顶,用尽六百年道行,落荒而逃。
  逃,遇着强手,不逃做鬼也将永世不得超生。
  做一只水鬼己够无聊,更何堪做那葫芦之鬼?
  呔,你这怨鬼,阴气重重。被我发觉,追索至此,还敢脱逃?他边正义凛然的斥责,边脚踏拂尘,凌空追来,不依不饶。
  头有阳光,后有追兵,怀抱柳遇春,这样下去,不一会儿便会被他手到擒拿,成了那壶中之物。
  得速到水中。
  一想至此,便往城外飞去,那儿大江一条,可供我驱乘。
  我是一只水鬼,进入水中,我得天时地利,他则优势丧失殆尽。
  可他渐追渐近。
  而我也闻到水味,听到水声,已到江边。
  大喜,水波浩浩。只见江边人头攒动,嘻笑热闹,个个赤身露体的泡那水中。
  故意慢下,诱他相近,声线软软,话却真诚。
  道长好神勇,修练了几百年了?杜媺自从做鬼以来,从未伤害生灵,更那谈的上伤人性命?道长明察秋毫,何必苦苦追索,怎能看不出杜媺是好鬼一名?
  还敢狡辨?鬼即是鬼,那有好坏之分……字正辞严,自居法官身份,以为正义永在他手中。
  此时却不待他说完,直线下落,从高空坠往水中。且边坠边说,道长可也敢下水玩玩?
  水花四起,水泡粒粒珍珠般上升,四周人群惊叫。
  一入水中,忙脱了人皮,封住柳遇春的眼口鼻,他的身体不可进水,他还是人。
  只见一道白光插入水中,那道士拂尘开路,当真进来,道衣在水中青莲般飘行。
  我却白骨挥舞,搅水动波,突西突东,旋涡一个一个,个个套他进入。
  他拿出拂尘,根根展开,弦般弹过,瞬息不令水波摇动。
  好深的修为,看来也有几百年了。
  较量。
  事关存亡,拼尽六百年道行。
  突见他腰间葫芦在水中摆动,计由心生,先旋一个大的水波,令他看不清。以为我仍在对面与他斗法,白骨却快速欺近,左手五骨如刀,刀般割过那系的红绳,绳脱了开来,玉葫芦己到我的手中。
  他一惊,拂尘用力拂了过来,根根铁石一般,直压白骨头顶。
  这一击下,白骨定要碎成粉尘。
  他法力好高,高过于我,在水中仍是,我低估了他。他一路追来,不出重手,无非是想捉我进入他那玉葫芦中。
  拂尘越压越重。
  我越来越矮。
  忙一手抓那玉葫芦,一手轻轻旋盖,笑着威胁于他,道长好生历害!只是道长可晓得,你的拂尘击下,杜十娘也把这玉葫芦的盖儿揭开,那时真不知有多少鬼魂儿出来?道长也喝不成这鬼做的药酒。
  休的开盖。他历声喝道,雷般响鸣,震的水波回声“嗡嗡”。
  喝罢拂尘轻轻一抬,我以为他受了胁迫,才肯给我那白骨一点轻快。
  谁知他却仙眉修长,正大脸容的问了过来,且问的好生奇怪,你果真是那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
  果真!
  真真是坠江六百年都未曾转胎?
  真真。白骨怕再世为人,仍被人欺,不愿转胎,长居水中,道长问这做甚?
  那道长一声长叹,拂尘抬一抬,又轻一层,杜十娘,你既不肯转世为人,又为何入那滚滚红尘?回来,回来,安安生生做一只水鬼罢。
  回来?我摇头不肯。
  那花花世界,于六百年前已是太不相同,我寂寞了太久,要一场锣鼓声喧管乐阵阵的热闹。
  你不肯?看我清白拂尘扫污除浊且不饶你鬼命!他拂尘又压了下来,胁迫于人。
  不,不,胁迫于一只枉死鬼。
  哼,自以为道德化身。
  我冷笑一声,嘲讽于他,道长的拂尘当真清白?道长千方百计的捉鬼,只不过为药酒一口,增增自身道行。我看这千丝万缕的拂尘,原本便纠葛不清,何必做这出假清白假道义给一只鬼听?
  他又长叹一声,杜十娘,人有人道,鬼有鬼行,以你慧质,人世再走一趟,自可明了。说完拂尘一收,压迫消尽,水波一荡,我手中那玉葫芦便被他卷回怀中。
  他收了葫芦,冉冉上升,滴水不粘,真是仙人。
  咦,可是饶了我,不再讲经布道?
  谁知他人出了水面,声音却缓缓送入水中,杜十娘,贫道修行六百年,曾与你有一面之缘。今念曾是故人,且容你人世走上一遭,了悟前世今生,因果报应,天命循环,怨气散尽。只是切切不可杀生,一旦杀生,那时莫怨贫道,还世界清净……
  说罢渐行渐远,直至闻不到他声。
  一面之缘?此人与杜十娘有过一面之缘?杜十娘一生见人无数,实是忆不起何时何地见过这样仙风道骨的人。想不起,不愿想,杜十娘一生只记住一个人,这一记令杜十娘生而为死,死而不愿超生。
  在水里找到柳遇春,他仍昏迷不醒。我拉他上岸,只见日色渐昏,岸边空无一人,刚才我和道士那么一闹,人都惊弓鸟般散尽。我大大方方穿上人皮,抱着他,走至大道,也挡一的,驶入城中。
  坐在车里,吻他嘴唇,阳气尽数还他,我是一只鬼,如果不想变人,这气一点也无用。
  但看他缓缓醒来,皮骨也皆喜欢,柔柔的唤他一声,遇春……
  第十四节
  柳遇春睁眼看我,四下打量,疑惑地问,宝儿,天怎么就快黑了?
  我忙笑他,你看你,去素素家一趟,说了半天话,能不黑么?
  我们去过素素家了?他更疑惑的四望。我怎么觉得自己睡了很长一觉啊……
  忙故做焦急,一脸恐慌,当下之事便是掩的滴水不漏,令他觉得一切正常。
  于是摸他额头,拭他耳鼻,遇春、遇春,你怎么了?刚刚去过,你怎么就忘?
  他摇了摇自己的头,抱住了我,宝儿,别急,可能是我这几天太紧张,脑子受了点刺激,有点健忘……
  于是婉尔一笑,故意嗔他,但愿以后别健忘到见了孙宝儿仍是,我不认识你,你是谁啊?
  他也笑,那怎么会?谁都可以忘,你却不能忘!
  谈笑间车子到了居处。下车,上楼,他一路送来,送至门口,深情拥我,宝儿, 早点睡。
  我点头应他。
  宝儿,什么也不要想,一切有我。
  我又点头应他。
  宝儿……
  端地情长。
  同是男人,李甲为何与他不一样?杜十娘命薄,六百年前爱断情伤。六百年后,刚涉人世,见不得有人浓情蜜意地做活标本,时时提醒一只枉死鬼,男人并不都是青蛾蟑螂,只知交欢欲望,还自有那好男人如彩凤执着,深情求凰。
  只是杜十娘不够幸运,未曾遇着吧?
  突的憎他,推他一个趔趄, 嚷道,罗嗦什么?我又不是个孩子,真是婆妈。
  转身进门,“砰”的把门关上。
  半响,才听他脚步渐远,更鼓般从搂梯上敲下,显是发了会呆,才把楼下。
  我脱下人皮,愤愤扔到浴缸,不想理它。
  同样是爱情,凭什么这臭皮囊的爱比杜十娘的令人羡慕有加?
  它却一下绸缎般浮起,水珠在上面滚滑,有一粒在眼角,颤来颤去,盈盈的泪珠一样。
  我不由怜它,将那水珠抖滑,问那皮囊,孙宝儿,难道是你哭了吗?不要悲伤,它是杜十娘这只鬼现世的衣裳,杜十娘会好好珍惜它。
  于是,再细细洗刷,而后涂脂抹粉,做一番涂画。穿上这人皮衣裳,打开衣柜,找那百宝箱。取白玉嵌钻梳梳理乌发,盘发绾髻,赤金翠凤正中簪上,左边凤抬头,右边金步摇,羊脂玉般的脖上,一串手指甲盖般大小的珍珠,一色儿大小,粒粒发着柔光。指上猫儿眼,真猫儿之眼般咪着眼四下张望。
  六百年了,这些珠宝只在箱里,与我一样寂寞地蹉跎时光,日复一日地被埋没。今日借这人皮出来现世,都不免富贵花开,喜气洋洋。
  镜里的杜十娘又成了六百年前杜十娘。
  款步走出,饰金戴银的行在妓院里一样。
  走累了坐在那软绵绵叫沙发的物件里,对着那叫电视的匣子,一阵乱按,里面有人出来,白衣,长发,素脸一张,赤脚趿着拖鞋,“吧哒、吧哒”的走来,慵慵懒懒慢慢坐下。
  哦 ,和杜十娘坐一模一样的沙发。
  哦,还长得和杜十娘身上的人皮一模一样。
  咦;她是孙宝儿!
  是活着的孙宝儿!
  我头上的发簪开始摇晃,白骨也喜孜孜地看定她。
  看这人皮的正主儿将怎么把话讲,那日紧撵慢撵,都没追上,她为何要急匆匆赴那黄泉路,喝那孟婆汤?
  她为何舍得对她百般好千般爱的柳郎?
  她一脸郁郁,低低地把话讲,柳遇春,这世上,我只爱过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爸爸。可现在,爸爸被你瞒着我送进牢里,整天隔离审查。而你,我不知道你是否真心爱过我,那怕一点点,我也无怨无悔,可我怀疑从头到尾你都在戴着面具演戏,利用我的爱我的傻……
  说到此处,电视里的孙宝儿双眼垂泪,咽哽的说不下,半响,才又道,昨晚,你发誓说你是真的爱我,遇春,可这个城市无山无海,它不适合充当表演海誓山盟的布景啊,我怎么能相信这无根无凭的话?这个城市只有一条江,你知不知道,它只有一条江,一江春水向东流,让一切的爱与恨消失或者还能用得上这湮没一切的浪花。
  说完这句话,她抬起她明亮的大眼,笔直射出两道寒光,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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