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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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匣记-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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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凌辉反握住她的手说:“我已经给你服了药,也用过针,但是终究不是解药,只能暂时压住毒性而已。”说完他伸手将初彤揽在怀中道:“我一定会救你!你放宽心,好好养伤便好。”说罢亲了亲她的脸,柔声道:“我已经命紫鸢过来照顾你,你若需要什么尽可以对她说。”
  初彤此时心乱如麻,谢凌辉说什么她一概没有听进去。谢凌辉因为不宜久留,只呆了片刻便匆匆走了。
  楼前月,憔悴几度春风。
  一晃过了二十多天,天气逐渐暖和起来。初彤身上的伤口处已经结痂,但是因为中毒的原因,她全身仍然软绵绵的。谢凌辉偶尔来一趟探望初彤,但每次都来去匆匆,只派了紫鸢来陪照顾她。初彤和紫鸢交情最深厚,所以二人平日里下棋聊天也不算无聊。前几日初彤见紫鸢时常面露愁色,询问才知她娘患了重病,家中已经将钱花得差不多了。初彤听罢便让紫鸢将她在檀雾园的小棉袄取来,想也没想便将几年前在古庙中得的一百两银票从棉袄里取出来给了紫鸢,紫鸢接过没说“谢”字,只跪在地上给她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一日晚饭后,紫鸢坐在炕头绣花,初彤坐在炕的另一头端了本史书看,但看着看着便开始走神。不由想到:“老子最近的运气委实是背了些,不但杀了个皇子还中了剧毒,如果没有解药,那剩下的日子便是数着过啦,就算有了解药,身上背了个株连九族的大罪也委实不轻松。”想到这里她不由叹了口气,但转念又暗道:“呀呀呸的!不过这回好歹杀的是个皇子!普天之下敢杀死皇子的有几个?老子也算是名列前茅光彩照人嗷嗷了不起的人物了!”想到这里她心中宽慰了些,伸手捏了片糕点塞入口中,思维又开始驰骋:“不过如此这般一闹,我跟二爷的婚事就泡了汤,太子肯定不会认我做干闺女了,他现在不杀了我,我便谢天谢地……”刚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惊,此时却听到紫鸢长长的叹了口气。只见她拈了针呆呆的出神,眉目间似有化不开的千般烦恼。她一碰紫鸢的胳膊,问道:“你想什么呢?是不是你娘的病?”
  紫鸢转过脸,美目盯了初彤片刻,脸上神情风云变幻,最终,她似乎下了狠心,低声道:“初彤,你还是走吧,我……”初彤心中陡然一沉。
  刚说到这里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两人都吓了一跳,紫鸢忙跑去拉起门闩,只见谢凌辉站在门外,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见了紫鸢微一点头道:“你下去吧。”紫鸢点头,临出门的时候又忘了初彤一眼,目光中仿佛有千万句话想要诉说,但她终究低了头,退了出去。
  谢凌辉似乎今日心情不错,他走到初彤身边,将食盒打开,取出一盘盘精致的糕点,凤目弯起,对初彤笑道:“我今天特地命厨子做的,都是你平日爱吃的,尝尝看。”说罢又取出一小坛酒,在初彤面前晃了晃道:“我这儿还有一坛子上好的老白干,我们小酌一番也颇有情趣。”说罢亲自倒了两杯,而后坐到初彤身边。
  初彤仰脸笑道:“二爷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谢凌辉摇摇头,揽了初彤的肩膀道:“只是想起你这段时间养伤,身子不好,需要好好补补,所以命厨房特地做了这个来。”说着拿起一块递给初彤道:“还热着呢。”
  初彤接了过来,明眸闪闪盯着谢凌辉的脸望了片刻,只见他凤目潋滟,笑容温柔。初彤“扑哧”一笑,低下头看了看糕点,笑容逐渐敛去,轻声道:“二爷,你今天来是来送我上路的么?”
  谢凌辉身躯猛地一震。初彤抬起头望着他笑道:“二爷,你今日穿的是素白的凤尾暗花长衫,头上是白玉冠,带了我最喜欢的糕点来,甚至还带了酒,看来今天是真的要给我送行了。。。。。。”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良久,谢凌辉声音低哑道:“初彤,对不起。”
  这一句话说罢,初彤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下直灌到头上。
  谢凌辉缓缓道:“皇上那里,我们找了一具和你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尸应付过去了,我原本以为事情就可以了结,但是,太子却执意要你的命,他在我府中有线人,所以你的身高相貌他了然于胸,想作假欺骗,根本不可能……”
  初彤沉默不语,只是盯着手里的糕点。
  谢凌辉亦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这件事的牵连实在太大了,你若不死,太子便一日不得安心。若此事被有心之徒利用,查出真相,那太子的储君之位定然不保,而到时候谢家也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初彤轻声道:“所以我必须死?”
  谢凌辉没搭腔,许久,艰涩道:“初彤,我一直都喜欢你,想和你厮守在一起,但,但……”他举起酒杯仰脖灌下之后将酒杯紧紧捏在掌中,全身微微发颤,深吸一口气道:“初彤,这几日我辗转难眠,我舍不得你,可我背后有一个家族,我不能因为你而弃整个谢家人的利益和身家性命而不顾……”
  初彤冷冷道:“可我却为了你弃自己的性命安危而不顾!”
  谢凌辉久久沉默,最终声音苦涩道:“我知道你恨我……我欠你的下辈子还你。”这番话说罢,谢凌辉手中的酒杯“咔嚓”一声捏得粉碎,鲜血点点落在素白的衣衫上,晕染出一片血色的梅花。
  初彤突然把手里的点心一下子全都塞进了口中,她大口的嚼着,眼泪滚滚而落,全身都颤了起来。她奋力将口总的食物咽下,又连续倒了几杯烈酒,统统是一饮而尽。她双手环抱抖了好一会儿,而后逐渐平静,用力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珠,表情木然的看着谢凌辉道:“不知二爷想让我怎么死?给我一个痛快?”
  谢凌辉双手更攥紧了拳头,血珠滴滴滑落,他最终还是长叹一声,伸手一指房门道:“我对你下不了手,不愿。。。。。。不愿见你死在这院子里。洪管家和隆熙隆照已在院外把守了不同的方向,等你出了这宅子,他们便会追上你……”
  初彤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动作彷佛僵直了一般,将当初来谢府穿着的那身小棉袄打成包裹系在身上,抓了一把点心放在怀里,然后转身走向大门。这时,她原本空洞恍惚的眸子中骤然迸发出强烈的绝望和恨意,她盯着谢凌辉的脸,一把扯下腰间的玉如意,奋力掷在地上,那如意便“啪”的一声四分五裂。初彤咬着牙道:“檀雾庄园,曾经明月,君已负我,恩断义绝!”
  说罢初彤大步走了出去,她每走一步,眼中的戾气便增加一分,心中的怒焰如同排山倒海的巨浪,郁结在胸中直想让她尖叫。凭什么!凭什么!我对他一往情深,为他豁出性命,为他中了剧毒,他现在要杀我!他现在要杀我!
  她突然嘿嘿一笑,那笑容带着无限的冤屈和愤恨。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不甘心死在这里!她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让神智清明起来,正在此时有人一拉她的胳膊,紧接着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初彤浑身一个激灵,定睛一瞧,只见紫鸢满面焦虑的站在她面前,竖起指头放在唇边“嘘”了几声道:“初彤,是我。”她说完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将初彤拽到一处院墙下,声音急促道:“这院子附近都派了人守着,只等你一出门就……不过还好二爷没大动干戈,只在几面墙外派了心腹。”说到这里,紫鸢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和一条手帕塞到初彤手中道:“这西面的墙是隆熙守着的,他前几天肩上的旧伤复发,现在还没好利索,况且他在这几人之中最心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兴许能放你一马。这帕子里藏有迷魂散,人吸了这粉末便会顷刻晕倒。我的马就停在这堵墙后头的角落里,你快骑上逃命去吧!”
  初彤听罢不由一愣,紫鸢把匕首和帕子塞到她腰间,低声催促道:“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初彤只觉一股热意涌上眼眶,她使劲握了握紫鸢的手,低声哽咽道:“好姐姐,我……”她后面的话竟一句都说不出,只深深看了紫鸢一眼,狠狠一咬牙,纵身向上一跳,双臂攀住墙垣,而后翻身跃了出去。
  那院墙外的角落里果然拴着一匹马,初彤解开缰绳,一跃而上,轻声喝了一声“驾!”便策马向前疾驰。刚跑了没几步前方有一股杀气袭来,初彤迅速偏开身子,只见一口明晃晃的大刀从擦着她的肩膀切过。初彤全身一震,心道:“来了!”转头望去,只见隆熙提着一口单刀站在她面前,举着刀便要腾空跃起立劈而下。此时月光正撒在初彤慌乱绝望的脸上,隆熙神色一僵,立时念起往昔和初彤一起为谢凌辉办事所存的几分情谊,就在这一迟疑的功夫,初彤从腰间掏出紫鸢给她的帕子用力向隆熙脸上抖去。只见帕子散出一阵粉末,隆熙躲闪不及吸了少许,他登时双目发直,晃了两晃便直挺挺的栽倒在地。初彤见状双脚奋力一夹马腹,那马便低嘶一声向前奔去。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街上却有几点昏黄的灯光在寒风里忽明忽暗。初彤策马大大街上狂奔,马蹄扬尘,那踏踏的蹄声在沉静的夜晚分外清晰。初彤心中暗道:“王家素来与谢家不和,我若跑到王家地盘,谢凌辉也要忌惮三分。况且王琅曾给我一块玉佩,老子便向他去求救。性命攸关,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想到此处,初彤便朝着城北王家狂奔而去。
  突然,寂静的长街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魁梧的身影,黯淡的灯火照在他脸上映射出一张平凡的脸。初彤见到登时吃了一惊,忍不住惊呼出声:“洪管家!”她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但是此时脸上却挂了一丝冷笑,喃喃道:“老子早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就逃掉!”
  只见洪管家高高扬起长鞭,朝初彤“啪”的一声甩去,那马一惊,“嘶嘶”叫了一声,立刻停住了脚步。初彤死死将缰绳攥在手中,目光戒备的看着洪管家。
  洪管家仍然沉默,他向初彤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两个人静静对视了一会儿。初彤挺直了腰,一对明眸隐隐闪着寒光。突然,洪总管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淡淡道:“初彤,你最后还有什么心愿么?这几年你我共同给二爷办事,也存了几分交情,你若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我定当帮你完成。”
  初彤妩媚一笑道:“除了活着,我没什么心愿,可惜你又不成全我。”话虽简短,但语气中充满浓烈的恨意。
  洪管家道:“二爷他也是不得已的。”
  初彤哈哈大笑起来,怒道:“不得已?他可以把我送到远方,让我一辈子不得回大周,但是他现在却要杀了我!”
  洪管家手里的鞭子松了松又紧了紧,淡淡道:“姚初彤,今天就算你有怨恨我也没办法。二爷身上的担子极重,他说过‘在世上不能只靠着感情活下去’,初彤,你别怪二爷,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言毕,洪管家手中的长鞭已经甩了过来。
  初彤吃了一惊,急忙带着骏马闪身躲开,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那鞭子精准无比的抽在她的右腿上,她疼得“啊”的大叫一声,险些从马上跌落。
  洪总管收回鞭子,对着初彤的腿又是一鞭。初彤左腿一疼,登时就没了知觉,冷汗顺着她额头大滴落下。洪总管缓缓走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花的小瓷瓶,对初彤道:“这瓷瓶里装的是鹤顶红。初彤,你吃了吧,死得还能干脆些,给自己留个全尸。”
  就在此时,初彤冷冷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点心朝洪管家掷了过去。就在他一分神的功夫,初彤拨转马头,喊了一声“驾”,那马便顺着大街的另一侧狂奔而去。
  谢凌辉的马是千中选一的良骥,跑起来势如疾风。洪管家虽武艺高强,但一时竟不能追上,在她身后施展轻功,长鞭更“啪啪”袭来,有两记重重落在初彤背上,幸而她身后背着包袱,否则此刻她非得吐血落马不可。
  初彤只觉得胸中气血排山倒海,难受莫名,但只紧紧抱住马匹绝不松手。突然一记鞭子打在马儿身上,那马长嘶一声更如发疯一般向前飞驰而去,初彤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但具体身在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跑着跑着,初彤逐渐感到坚持不住,手一松劲便被甩到了地上,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爬了起来,只见身后一个人都没有,那马一通发狠的奔跑自然把洪总管远远甩在了后面。她打量四周,只见自己落在一户极显贵气奢华的朱门附近,那门上挂两个灯笼,初彤仔细辨认,只见灯笼上分别写着一个“王”字。初彤喃喃道:“莫非我已经到了城北的王家?”刚想到这里,耳边隐约传来脚步声和喊声,她知道追兵到了,索性心一横“咚咚”击打眼前的大门。
  不多时,里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开门问道:“谁?什么人?”
  初彤立刻从荷包里掏出王琅给他的玉佩,递过去道:“我找三公子,他说我拿这个玉佩你们便让我进去。”
  那人将玉佩接过来放在烛光下辨认,此时脚步声已愈发真切起来。

  翻此重山又一村

  初彤心急如焚,但脸上不动声色,余光时不时的向四周瞄去。那门子将玉佩接过来顿时一怔,想起三爷曾在各门叮嘱过,若有人拿着刻了他名字的玉佩前来,让他们一定当作贵客相待,万不可怠慢。他虽识字不多,但是玉佩后的这个“琅”字还是知道的,所以当下堆起笑容,侧身迎道:“姑娘快请进。”
  这句话初彤自是求之不得,立刻迈步走了进去,就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隆照带着人并洪管家一起从巷子的拐角处追了过来,他们举着火把东张西望,只见长巷中寂静萧冷,唯有王府的两盏大红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洪管家知道此处是王府的地盘,故不敢久留,和隆照一碰眼神便带着人往另一条巷子跑去。
  初彤进了大门心中稍安,偷偷松了口气,她腿上刚刚挨过洪管家两鞭,骨头虽然没断,但伤处火烧火燎的难受,每走一步都疼痛入骨。她暗自咬牙,一拐一拐地跟在门子身后往王府深处走去。走了一会儿,门子将她引到二门,二门内的丫鬟带着她走到一处古朴的庭院前,只见那院子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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