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算内心被这种酸胀的、憋屈的，甚至带点委屈的感情占满，艾尔莎看起来依旧很平静。连萨图都很少见到她示弱的样子，她又怎麽会让流霆看见自己动摇的一面呢。
她点了点荧光屏上的关闭按钮，让它消失，然後抬头问流霆：
“老盖瑞还活着？”
“活着怎样？死了又怎样？”
“活着的话，我也会给你留一条命，死了的话，我就没什麽想和你说了。”
“那麽，如果我说他还活着，但已经向我投诚，把他的权力交给我接管的话呢？”
艾尔莎的兽瞳微微一缩。
“你倒是很有本事？这麽古板的人也被你说动了。”
“哪里，我只是展示了比萨图更强的能力，以及我的诚意而已。”流霆耸耸肩，“更何况现在醉夜城的状况，要是再内讧的话，我们就连争权夺利的机会都没有了，老盖瑞还是很明白现在的事态的。”
“…………你到底想说什麽？”
“和我合作，艾尔莎。醉夜城已经玩不起了，至少在扳倒堕月城之前，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你不满我，没问题，等去除外敌之後，我们可以继续斗，我没打算把这个城还给萨图，但也没打算，就这麽白白把它喂了堕月城。”
艾尔莎陷入了沈默。
“你好好考虑清楚吧。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我只能用点儿强硬的手段，请你离开嗥月号上了。你还能撑我是知道，但是你的部下们……差不多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哦。”
流霆说着从沙发中站起，点了下头，转身准备走人。
“……等一下。”
艾尔莎突然叫住了他。
“告诉我你真正的目的。否则我没得考虑，就算是鱼死网破，我也不会把醉夜城简单地交给你，别搞错了，萨图当初这片天下，有一半是我帮他打回来的。”
流霆转头，和艾尔莎对视了良久，两人的目光都异样地坚决，蕴含着某种微妙的使命感。
最後，流霆妥协了。
“好吧，我告诉你，我想改变这里。”
“──什麽？”
“我想把醉夜城，建成新的未污染区。所以，我需要大量的兵力、资源、土地和人才。我还需要未污染区的大量资料。”
“你……”
艾尔莎被这答案震得半天回不了神：
“你是认真的？这种异想天开的目标？”
“我当然是认真的。”
流霆露出了蜡像一般僵硬而又诚恳的笑脸。
“想想看吧，艾尔莎，那种有着清透的水流、蓝色的天空、肚子饿了，吃的不是能量胶囊而是糕点饭菜的世界，会有多美妙。”
“但那根本不是靠一个城的力量能完成的！”
“是啊。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忙。一个城完不成的话，多吃下几个城，不就能完成了吗？”
“…………你太疯狂了！”
“不，并不疯狂。”
流霆对艾尔莎举起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张黑色的小卡片，上面有着烫金的花纹──没错，就是流霆的ID卡。
“只要借助上位者的智慧，这并不是不能完成的事。”
ID卡被插进了流霆的PDA中，然後流霆输入了一个奇怪的网址，荧光屏跳了出来，进去之後，发现这是一个购物网站。
艾尔莎起先还在疑惑流霆给她看购物网站做什麽，但下一秒，她的眼睛就蓦地瞪大了。
“…………这，这都是什麽？”
……这个网站，在卖的是什麽？！
“人造生命体技术”、“空间跳跃技术”、“人造AI技术”、“精神入倾技术”、“思维控制技术”、“航天载具开发技术”、“净水技术”、“生态重组技术”、“夸种族基因组合技术”、“奇点炮开发技术”。
每一个都是艾尔莎没见过的名词，而每一个，光看字面意义，艾尔莎就能明白──
这些，无论哪个，都是能掀起学术革命的东西。无论哪个──都能让现在的世界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是，这些技术的标价，却也让人心头一凉。
光是最便宜的净水技术，标价就高达6700亿，嗥月号虽然出得起，但是买下的话不等净水技术普及，城就已经经济崩溃了吧。醉夜城的资金确实不少，但是大部分都是在流动的，而且还有不少负债，这些让人看着就眼红的技术，在对比标价之後，也只能让人干流口水而已。
“这到底是什麽网站，为什麽他们会拥有这麽可怕的情报？”
“谁知道呢。”流霆的嘴角带着几丝嘲讽，“或许是神明给我们的考题吧。虽然是天价，但里面的东西我很想要呢。……你呢，你不动心吗，艾尔莎。…………那个思维控制技术，说不定能让萨图回到你的身边哦？”
艾尔莎的身体狠狠一颤。……他发现了，尹流霆这个人，最後还是发现了她对萨图的感情，同时，利用这一点，击中了她心中最为脆弱的部分。
……是啊。如果有了那个，萨图就愿意回来，回到之前……那种没有遇到瑶光的状态的话？……又或者，这样甚至能让瑶光放弃她对他们的憎恨，也回到嗥月号上来？
这一次，流霆总算是轻易地捕捉到了艾尔莎的动摇。
“我不逼你，你慢慢考虑吧。”
最後，他带着胸有成竹的表情如此说着，也不管呆在原地的艾尔莎，就这麽带着人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女豹人一人，神色凝重地坐在沙发中，一动不动地思考良久。
“要怎麽办呢，艾尔莎啊艾尔莎。”
她用略带颤音的语调轻声低喃。
“这可不是过家家，一旦选择了…………那就彻底……回不了头了啊。”
她一边自语着，一边从眼神中流露出了带着恐惧、兴奋和狂野的神色。
──那是，赌徒在豪赌时，一掷千金的冷静与疯狂。
作家的话：
艾尔莎的选择是什麽呢，大家可以猜猜看XD
☆、07 死神在夜風中流淚
瑶光手握着狙击枪，一动不动地趴在某个旅店的顶楼天台上，望着瞄准镜中的景象。
在带着十字准心的视野内，鬼羽在百米外的一个小停车场角落站着──由於事前的约定，鬼羽特意选择了显眼、便於瞄准的场所，作为和费里斯米亚的见面地点。
夜风很冷，虽然身上的战斗服其实有着不错的保温能力，瑶光依旧清楚地感觉到，有一滴冰凉的汗，从背部滑到腋下。
到底是在紧张还是兴奋还是激动……抑或是愤怒，瑶光自己也分不太清楚。
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用力握着枪把做深呼吸，妄图让自己尽快停止身体那微微的颤栗。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分锺。
“就位了麽。”
耳边的无线联络器传来的鬼羽的声音，也传来了在他附近的悬马来去的引擎轰鸣造成的噪音，瑶光依旧一动不动，只是开口低声回答。
“就位了。对方怎麽样？”
“一分锺前联络过，你得失望了，费里斯米亚似乎并不打算亲自前来，他派了一个有武装的行动小队来拿东西。”
瑶光看着脚下大片大片闪耀着的霓虹灯光，冷笑了一声。
“看样子你的风评差到就算是做生意也不被信任的地步呢，鬼羽。”
“换做你，你会很放心地什麽都不准备去和自己杀掉的人的朋友做交易麽？”
“也是。”瑶光稍稍调整了一下枪管的位置，“那看样子今天要执行的是B计划了。”
鬼羽的人影却站在原地，保持安静了几秒。
“……鬼羽？”
“你确定？B计划除了让你发泄愤怒之外，从作战角度来讲对你并不利。”
“我并不需要胜得多麽游刃有余，我只需要在最短的时间，找回弗雷克的所有屍骨，为I6区的这麽多人命讨回公道…………让费里斯米亚、血债血偿。”
她边说边微微松开手，好让沾着手汗的枪把和自己的掌心，能在夜风中尽快冷静和干燥下来──说到最後，她竟然带着嘲讽轻哼了一声。
“倒是喜爱刺激和杀戮的鬼羽竟然会对这样的作战计划产生疑虑让我有些意外呢。”
“我说过多少次了，牧瑶光，不要让我质疑你的情商。你是我的猎物，如果你被费里斯米亚那种东西给打乱的章法甚至是夺走性命的话，我会非常不愉快。记住，杀你和击溃你的，必须是我。”
瑶光沈默了一小会。
“不过既然你选择了如此狂妄的宣战方式，我也不介意奉陪。虽然对报仇什麽的没有兴趣，不过敢和我鬼羽讨价还价甚至拿东西要挟我的人，倒确实有必要教训一下。──准备好，他们的悬马到了。”
瑶光的瞳孔一缩，看向半空──果然，停车场的另一角，一辆大型悬马正在缓缓下降。
她拿手按了按架在耳朵後的装置的按钮，切换了一下频道，然後轻声对着嘴边的通讯器开口：
“斩墨，捕捉对方的悬马方位，盯紧了。”
“明白。他们敢逃跑，我就让他们在粒子炮下变成粘在废铁上的肉片。”
“萨图和杰内斯，准备得怎麽样？”
“我这边没问题，西出口很窄，谁都别想从我这过去。”
“我这边也OK，已经在五个角落埋下了瞬时引爆的炸弹，没有防御死角。”
“好，没有我的提示请不要随意移动位置──行动开始。”
停车场正中，鬼羽和堕月城第三区的人接触了。
从悬马上下来的人大约有二十个，行动举止迅速而冷硬，充满军人的气势，不但全副武装穿上了最上等的迦蓝装甲，腰间背後携带着的也是非常新型号的武器──他们还真看得起鬼羽啊，竟然如此兴师动众。
为首的那个人走近鬼羽，但是却没有和鬼羽说话，只是谨慎地冲着身後一人点了一下头──那人立即拿出手中的PDA劈劈啪啪地操作了一下，然後回答：
“队长，周围没人，似乎确实只来了他一个。”
那队长这才放心地“嗯”了一声，然後示意队伍中八人两人一组走到附近的四个角落，端着武器站定，把鬼羽一人包围在了中间──大概也是在防止外人靠近吧。
这阵势着实严谨而保守，让鬼羽在头盔底下笑歪了嘴，但是他什麽都没说，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那队长接下来的行动。
其实他们的谨慎很有道理，可惜他们碰上的是更厉害的技师瑶光──那些雷达，根本扫描不到瑶光这边除了鬼羽之外的任何一人。
见鬼羽很平静没什麽异动的样子，队长再次对着身後一人打了个手势，那人则提着一个大箱子上前，打开。
与此同时，鬼羽在护目镜下的银眼闪过一道红光，而拿着瞄准镜在观看事态的瑶光则差点没忍住扣下扳机。
箱子里，是两个营养槽，里面满满地放着淡蓝色的冒着泡的液体，而在液体中，漂浮着一对手和一对脚。
……是弗雷克的断肢。
瑶光在几秒内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几乎无法握枪，只觉得头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於是只得用力闭上眼几秒才睁开，这才缓缓地回复平静。
也就差不多同一时间，鬼羽已经上前一步，交出了自己手中那张小小的储存卡。
“这里面就是幽灵骑士的源代码？”
“不信可以回去好好试试。”
“不，就地试，否则东西我们不会给你。”
队长强硬地如此说好，示意队员把装着幽灵骑士的大箱子拖了过来，然後给自己安上。
这个幽灵骑士明显不是瑶光做的那个，材质要好上许多，而且外观上也更为漂亮、显眼、具有攻击性。
看样子，堕月城果然打算量产幽灵骑士，连空壳都造好了，只等让它运行起来的源代码。
储存卡被插在了幽灵骑士背部的一个集成芯片上，一个队员正在按照跳出来的荧光屏上的安装提示一步步操作解析着，现场气氛显得安静又紧张，直到吱的一声长长的金属音响起，幽灵骑士慢慢从地上悬浮起来，随着那队长的动作开始动之後，那一小队人才露出明显的松了口气的样子。
“看样子确实是真货。……不过，还得检查一下里面是否有病毒。”
“请便。”鬼羽依旧一副坦荡悠哉的样子。
时间，又慢慢过去了十几分锺，趴在屋顶等待时机的瑶光，手臂已经传来了隐隐的酸麻──但是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依旧仿佛一头埋伏在丛林中的猎豹一样，纹丝不动地注意着现场。
总算，那个检查代码的人停了下来，对着自己的队长汇报：
“队长，没有问题，代码很安全，没有任何嵌入式病毒。”
那个队长这才凝重地点了一下头。
“好，交易成立，鬼羽阁下，东西你可以拿走了。”
说罢，把那个装着断肢的箱子，推到了鬼羽跟前。
鬼羽看了箱子一眼，合上了盖子，沈默了几秒，然後──他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打了个响指──几乎就在这一秒，百米开外一枚子弹疾射而来，打穿了那个队长的脑袋，高大的健硕的身形不敌子弹的冲击力向後倒去，连同幽灵骑士也摔在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再一看，竟然发现队长整个头部和肩部都被炸得稀烂！！
那一刻，就连鬼羽都有一瞬间的怔愣。
谁都知道被狙击枪打中脑袋的後果，在这种空旷的地方和人见面，他们自然也做好了防御狙击手暗算的准备──所有人都穿着厚厚的迦蓝装甲，头盔更是极强的防弹材质，就算被打中，本来也有把伤势控制拖延到送进手术室的把握的。
但是现在，不知道哪个方向来的子弹，竟然把那个戴着头盔的队长的颈部以上炸没了！
这用的究竟是什麽夸张的武器啊？！
远处的天台上，瑶光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然後，冷静地，精准而又快速地，瞄准了场地内第二个目标，再次扣下了扳机。
砰！
闷闷的血肉炸裂的声音再次作响，又一个人失去了头颅倒了下去。
她的嘴角轻轻勾了起来，刻意停止了攻势，观察起了停车场内的情形。
──这把枪是杰内斯推荐的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