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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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黄粱梦-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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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转过回廊,就见春娟站在屋檐下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春娟,你不在屋里伺候奶奶,站在外面做什么?

奶奶睡了,秋天了,屋里倒比外面冷些,我晒晒太阳。春娟一看见百合,就转回了笑脸。

今天确实太阳好,等会奶奶醒了,咱们把补子拿出来晾一晾吧。百合笑道。

成。春娟伸手去接百合手里的汤。

百合向后一撤,还是我自己端吧。

我给你开门。春娟推开了门,让百合先进去,自己跟在百合身后。

只见梅氏盖着被子,面朝着墙,果然是睡着了,百合放下托盘,摸了摸炕,净室里有火炕,虽然还只是秋天,已经烧了起来,不止睡炕上不冷,屋里也挺暖和的,不像春娟说的屋里冷,百合也没有揭穿她。

梅氏嘴上不说,暗地里对春娟颇有防备,这件事不光杨氏看出来了,百合也早看出来了,春娟却似无所觉,不笑不张口,颇憨厚的样子,倒让百合看着发毛。

离了许家快七、八天了,不知元铮哥儿如何了。

他自有奶娘和六爷照看,又不是吃奶的孩子,就算是想娘了,念叨两句也就罢了。百合笑道,另一桩事就是元铮跟春娟比跟梅氏还要好一些,梅氏是个严母,元铮见了她如鼠见猫一般,春娟却是性情温柔,元铮颇喜与她亲近。

是我太操心了。

百合四下看了看,见窗边多了一盆叶有掌宽,花形似佛焰的马蹄莲,这花开得真好……

这花叫观音莲,是庵主送来的。

我还以为是马蹄莲呢。

确实俗名叫马蹄莲。

梅氏素来觉轻,百合想着让梅氏喝完了汤再睡,也没有刻意小声,可梅氏就是不醒,百合心里打了个突,推了推梅氏,六奶奶,起来喝了汤再睡。梅氏还是高卧不醒,百合急了起来,声音也大了起来,六奶奶!六奶奶!

杨氏未等马车停稳便下了车,许樱也不让丫鬟扶,自己跳了下去,刚跑到净室就见一个老大夫在给梅氏号脉,许昭龄坐在床边握着梅氏的另一支手,眉头紧锁。只见梅氏双目紧闭嘴唇发黑,已然昏迷了。

许樱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四下探看,看到那盆摆在窗前的观音莲,立刻大声问道:这花是谁拿来的?

春娟脸色一变,是庵主拿来的。

此花喜热怕冷,北方最是难得,许家家庙的庵主哪里能得?

许是谁布施的……

许樱冷哼了一声,大夫,请问观音莲之毒何解……

这……观音莲误食确会昏睡……大夫捻了捻胡须,只是此花北方难得一见……且毒性不大,平常也没人吃它……

我六婶小产后体虚,‘误食’了,自是要比旁人重一些……

姑娘请听老夫说完,此毒毒性不重,多是小孩误服,大人少有误服的,所谓花草之毒都是一性,解方也相差无己,这个方子当可解。大夫也是久走大宅门的,自是知道里面必有些阴私,原来他没诊出来梅氏为何昏迷不好写方子,如今知道了原因,自是提笔写了药方,以他之见,梅氏就算没这个方子,睡两天也醒了,只不过要元气大亏,谁要想拿这个法子来害人,实在是蠢透了。

大夫写了方子,又说了煎药之法,觉得这屋里的气氛越来越不对,也就叹了口气走了,他是大夫,只管救人,别的就不管了。

许昭龄本也是久在外面行走的,自是听说过一些宅门秘辛,大夫一走就把目光投向了在一旁做乖顺状的春娟,来人!把春娟看起来!说罢又拿起那一盆观音莲,顺着窗户扔到了屋外。

六爷!六爷!真不是我!真不是我!春娟跪地喊冤道,是六奶奶要睡觉,嫌我在屋里呆着吵得慌,这才把奴婢赶出来的,不是我!这些天我一水一饭都未曾沾手啊!

不是你难道是百合不成?许昭龄恨声道,我原道你是个厚道的,没想到竟是如此恶毒!

六叔!许樱劝阻道,六婶还昏着呢,还是等救醒了六婶再说。

梅氏喝了药,果然没多大一会儿就醒转过来,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春娟,我与你相处一场,素有恩义,你为何如此害我?

有梅氏这一句话,春娟简直是百口莫辩,连素来菩萨心肠的杨氏都冷了脸,你本是六弟妹的陪嫁丫鬟,六弟妹待你如亲妹妹一般,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蛇蝎心肠!

一开始指认观音莲有毒的许樱反倒不说话了,转头望向那一盆已经被扔出去花盆碎成一地,花朵跌入尘埃的观音莲,暗自叹了口气,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六爷!六奶奶!奴婢冤枉啊!冤枉啊!

春娟被几个家丁和尼姑拖了下去,许樱与梅氏的眼神在半空里交汇,梅氏别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许樱明知道春娟是被冤枉的,在这件事里她还是要保持沉默,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梅氏不是个要人救的弱者,相反她很强。

57

于靖龙是个能吏;这话是皇上金口玉言亲自说的,可这个能吏在辽东府任满;只得了个平调山东;虽说看着是从边疆苦寒到了富庶之地;可虽说有辽东一府就有边军几十万,地方上却他一人独断;不受他人辖制,到了山东却不是那么回子事了,大明府上有巡抚、总督等等上官;一个个又都盯着这肥缺;想要给自己的心腹;对他这个天子能吏都存了挑错的心思,幸好他岳家与京中户部侍郎吴家是宗亲,旁人多少有些顾及,又不知谁说的,圣上让他在山东一任是存了考验之心,日后怕是要重用于他,这才让山东众官员,对他多了点笑脸。^//^

偏偏于靖龙自己高兴不起来,他是有心病的,当年发大水,淹了些良田、牲畜也就罢了,偏淹死了朝廷六品命官,他报了个失足落水,又因与地方将军颇有交情,山高皇帝远,总算瞒了下来,可如今许家、杨家势起,自己偏又是不上不下的四品官,徜若当年的事被许家给翻了出来,自己怕是要揭层皮去。

幸亏他借着吊唁许家老太太去试探许家,许家上下尤似不知当年内情一般,对他颇客气,他这才放下心来,又听说许樱已经跟杨家订了亲,心里又放下一半,要说许昭业只留下一双儿女,儿子还小,杨家虽说是官,但根基却浅,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脸上渐渐去了抑郁之色,神情轻松了起来,他的妻子吴氏见他面色轻松了些,这才借机调侃了他几句,我早说杨氏软弱,许昭业也并非无有把柄在咱们手里,该拿的该贪的该占的不该拿的不该贪的不该占的也不是丁点没沾手,她心里明镜似的,全掀开了与她又有什么好处?不如拿了银子回乡,得了实惠,好过那无用的名声。

他终究救了我一命。许昭业是个能干的,人又极精明,说起他的死,于靖龙是十分痛悔的。

你如今任着大明府知府,正是许家父母官,照应他家一下不就成了吗?吴氏自知理亏,怕于靖龙又想起自己幼弟的种种作为,有意把话往别的地方引,我听说杨氏好似托着娘家的名,做了北货生意。许忠为了做北货生意,很是寻了一些在辽东府时的旧交,其中就有于家的家人,这事儿瞒得了别人,瞒不过吴氏。

于靖龙点了点头,许昭业与我是故交,照应他留下的孤儿寡母也是应当,只是不知那店铺叫什么名字?

应当是叫昌隆顺的。

转头吩咐了师爷,减免了昌隆顺的税赋不说,还命差役常去巡视、照应。

许忠如今已经是总掌柜,掌着大明府和辽东府两个地方的商铺,常年走动于两地之间,掌柜虽然知道东家是谁,却不知背后的曲折,见新上任的大明府知府如此照应,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怕其中有诈,心道我家主家是许家的媳妇、杨家的闺女,知府也不过是四品官,怕不会轻易相欺,就怕是只认钱不开面的,就算最后丝络开了,也难免伤元气,因此写了一封信,打发稳妥的伙计,送到了许家。

许忠和百合虽说早就今非昔比,却还守着本份住在许家村后街仆役聚集的所在,百合去年生了个儿子,也没带在身边,只是把娘家一个常年守寡的三十多岁的寡嫂请过来帮着看家伺候孩子,孩子满了周岁就回杨氏身边做了媳妇子,每日五更便出门,掌灯方归,那寡嫂看了信,虽不识字也知怕有什么要事,忙托人进府捎信儿,百合拿到了信,马不停蹄地交到了许樱手上。^//^

许樱接了信一看,心道于靖龙也是想卖人情买心安吗?可惜好心办坏事了,自己家的这桩生意原是瞒着人的,如今他这么一大张旗鼓的照应,怕是人人都要知道了,如今老太太没了,唐氏称了病弱,家是四婶掌着的,整日里东省西省的,杨氏带着一双儿女,把门一关过自己的小日子,左不过不缺银钱又有小厨房,缺少什么就从外面买就是了,许昭龄和梅氏也是如此,董氏也不敢过份,只是瞧着杨氏和梅氏的好日子眼红,又不肯自己这一房独独过苦日子,省来省去全省在大面儿上了,如今许家二房,倒有些像许家未分家时一般,兄弟三人各人小九九,合而不和。

如今若是知道杨氏私下还有产业,怕是要有一番事端。

想到这里许樱又叹了一口气,她原想了个主意对付董氏,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下手,如今看来择日不如撞日了。

便把百合叫到屋里,仔细吩咐了一番,百合听完许樱的吩咐,眼前就是一亮,姑娘,此计可行?

我已然命常嫂子寻访许久了,此计定然可行。

只是若是如此,许家二房怕要多事了。

要多事大家都多事,总比别人闲着找咱们的事强。许樱笑道,老太太在的时候,原先对四婶是极好的,偏四婶犯了糊涂,以为老太太终有去的一天,反而跟唐氏沆瀣一气,伤了老太太的心,却不知许樱早有计谋要对付她,未出手无非是碍着老太太还在,明面上再怎么说不喜董氏,可董氏毕竟也姓董,如今老太太不在了,许樱自然是可安心施展了。

却说许昭文,他今时可不比往日,过去他本是一等一的无用闲人,被一个庶兄一个嫡亲的兄弟比得废物一般,如今庶兄没了,嫡亲的弟弟还要做官,许国定年老,只掌大帐,许家二房新分得的产业全归许昭文一人经营,出来进去的渐渐多了下人奉承,手里了多了许多银钱花用,再不是那个花钱要看老婆脸色的无用之人了。

他本就信僧信道,如今有了银子,更爱寻访这些得道之人,每日谈经论道,好不惬意。

这一日他在三清观中,偶遇一位游方的道士,他见那道士衣着平平,样貌普通,本未在意,那道士与他走个脸对脸,互施了个礼让过去就是了,偏那道士眼睛盯着他看了三眼,咦了一声,晃了晃头,头也不回地走了,竟跟他擦身而过都不肯。

许昭文本就迷信,见他这样立刻起了疑心,三步并做两步追了过去,拦住那道士,请问这位道长,为何见了我转身就走?

那道士道,贫道想起还有要事未做,这才转身避走,请施主不要多心。

你明明是看了我三眼,说了个咦字,这才走的,我与三清观的观主是挚交好友,虽未出家,却也是修道之人,这位道友若看出什么,何妨明言?

那道士叹了口气,小道本姓袁,只因年轻时仗着颇有些占卜相面的本事,道出不少天机,平白折损了道行,耽误了修行,这才离家出来游方,若非有缘,绝不轻易与人相面占卜,谁知与道友走了个脸对脸,心中对道友之运数颇觉可惜,这才忍不住出声……道友若是修道之人,当知修行不易,还是不要再追问了吧。袁道士说道。

所谓相见既是有缘,道友若是看出我有灾劫而不说,岂非更坏了修行?

道友只是时运不济罢了,并未有灾劫。

许昭文这一辈子一直在感叹自己的时运不济,袁道士这话正中下怀,我如今运势不差,您又怎能说我时运不济呢?

旁人命里若有五斗,得了五斗当说运势极佳,命里明明要有九斗,偏偏只有五斗,自是时运不济。袁道士说完叹了口气,我这嘴快的毛病终究是改不了的,你听过也就算了。

不瞒道友说,这些年早有数位道友如此替我批过命,并非什么新鲜之事。许昭文叹道,说罢拉着袁道士便往一旁的观景亭而去,我自己也替自己批过命,无非是撞见了煞星罢了,可那煞星已经去世了……偏我的华盖运已过,一生也就如此了。许昭文话虽如此说,却真心觉得这袁道士并未问他的八字,只是相面就说出这么多事来,果真是个神人,当下便起了结交之心。

袁道士见他不再纠缠问命运之事,也与他谈论了许多的道法,见许昭文说起来头头是道,也起了结交之心,两人竟一见如故了起来。

许昭文只觉得与袁道士谈论未曾尽兴,硬拉着他要去吃酒,袁道士推说是出家之人,还是硬被他拉去了一家素斋馆子,许是这袁道士真是个守诫律的,不善饮酒,三杯素酒下了肚,脸便红了起来,说话舌头也大了,许道友,你我相见恨晚啊。

是,是,我也觉得相见恨晚。许昭文又替他满了一杯酒。

袁道士又喝了几杯酒,就开始打开了话匣子,讲自己当年算命的经历,无非是算出某某人要有劫数,那人躲过了,他却因泄了天机而被师傅责罚;又算出某夫妻是错配姻缘,被人当神棍打了出去;又有无意间说出某某人家宅不宁,被人斥责……这世道啊,做好人难啊。

这世上的人晦疾忌医的多,真心懂道法的人少,连我爹都说我不务正业,又岂知我看破红尘之心。

唉……你我如此相知,我也不好再瞒你了,你这命啊,并非是因你命里的那煞星改的,我若算得不错,那煞星早在你十八岁之时,已经离你远了后来是越来越远,如今更是早夭,就算与你早年有碍,于大运却是无碍的。

那我又是为何……

你把生辰八字报上来。

许昭文把自己的八字报了,袁道士又是掐指细算,你的生辰本就该是状元命啊,就算不中状元,最差也该得个功名,那煞星果然妨不到你。

可我为何如今仍是白丁啊?

你把你身边的人的生辰报上来吧。

许昭文又把父母、妻子、儿女的八字报了上来,算到董氏的八字时,袁道士叹了口气,唉……孽缘啊,孽缘。

道长是说……可我之前合过我们夫妻的八字啊……

当是和顺一生之命?袁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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