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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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黄粱梦-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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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与栀子有了一夕春宵,也说了要看完水情再与自己说,心里对夫君的怨也消散了许多,反倒感念夫君到底留下了一点血脉,快叫栀子来。

栀子抱着肚子坐在客房里,张嬷嬷坐在小角凳上一通的数落,你个傻子啊,眼见得咸鱼翻生的机会,竟险些让你错过了,如今老爷没了,太太无子,你这孩子若是老爷的,早早的与太太说了,你就是太太的大功臣,这孩子就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你就是那堂堂正正的姨奶奶,你倒好,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肯说,这一路颠簸真出了什么事,我看你有几个脑袋!

栀子坐在墙角依旧抱着被

子不说话,老爷的……若这孩子是老爷的……

张嬷嬷见她不说话,慢慢的也琢磨出不对来了,老爷如今没了,那是死无对证,许家后宅虽森严,可也不是皇宫内院,这男人可不止老爷一个,栀子年已二十,太太早就说过要打发她出门子,莫非……这孩子……

张嬷嬷想到这里,扬手就打栀子,你说话啊!说话啊!

表姑!给我留点脸吧!留点脸吧!

留什么脸!你可长点心眼吧!张嬷嬷人老成精,心思转了几转就明白了,如今这孩子不管是不是老爷的种,他都是老爷的!他也必须是老爷的!许家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张嬷嬷心里明镜似的,二房若有男丁这一房散不了,若是没有……光是许家的几个太太就能活吃了许杨氏,更不用说栀子是她的侄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说出这孩子不是老爷的,侄女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许杨氏看见的栀子已经是被张嬷嬷洗了无数遍脑,摸着肚子做着姨奶奶梦的栀子了,脸上虽有羞愧,却还带着几分掩不住的喜意。

太太……奴婢……奴婢……

许杨氏咽下心中酸涩,快走两步到了她跟前,傻丫头,有这等事就算是我为着老爷的丧事伤心,你也该偷偷的禀了我。

太太,婢子……婢子对不住太太……实在是老爷他……

我知道,是他酒后无行唐突了你,他若是在我拼着跟他大吵一架,也要替你做主。许杨氏拉着栀子的手说道,栀子本是她的陪嫁丫环,说是主仆,情分也同姐妹仿佛,自小一起长大的,若是许昭业在,没准儿还能有些嫉妒心思,此刻她想的是栀子平安生下孩子,她们姐妹也就有依靠了,从今往后我们……她姐妹相称的话还没出说口,就被许樱拦下了。

栀子姐替母亲生了孩子,我就有弟弟了是吧!母亲终究单纯,不及她一辈子经多见广,不知见过多少人人前人后的嘴脸,此时是谁都不信的,栀子是母亲的陪嫁丫环,这一个替字,占得是最大的理,日后这孩子落了草,母亲抱去养……跟亲生的也是仿佛的,过于提拨抬举栀子却不是什么好事,别到最后前门据狼,后门又迎来了一只虎,许樱想到这里心疼了一下,想到自己那个无缘的儿子,。

栀子也是乖觉的,立刻跪了下来,奴婢这孩子,是太太的,是奴婢替太太生的!

许杨氏见女儿定定地瞅着自己,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遭逢父亡之难,女儿怎么似一夜间长大了似的?眼睛里一片死气沉沉,说话举止间竟如此早熟的防备人,

如此早慧恐非什么好事……

既然这事儿已经出了,还是请大夫来给……百合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昔日的姐妹了。

先叫姨娘吧,张嬷嬷你先给她开了脸,回了家禀明了婆婆,也就名正言顺了。许杨氏说道,想想女儿都这般的为她着想,她再只顾感念亡夫,只会对不起女儿。

许樱拉着母亲的手,她记忆里的母亲只会隐忍哭泣,如今指挥若定之姿只在父亲活着的时候见过,她当时年龄小,记忆不深,后来回想起来只当自己作梦,原来母亲也不是只会哭的……

大夫来给栀子诊过脉,见这一行人都服着丧,栀子是妇人打扮,还以为是谁家的新寡,这位奶奶有孕已然四月有余了,胎息还算稳固,只是连日来日夜忧思车马劳顿,需得将养些时日。

许樱本就不想太快回大宅,如今有了大夫的话,更不用她一个孩子说什么了,许杨氏隔着门跟许昭文一商量,许昭文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要在这座叫兴隆镇的镇子上,休养三、五日。

许家这一行人包了镇上客栈的一个跨院,因是居丧之家,也不好跟外人多往来,许昭龄打点车马极为利索妥贴,许樱蹲在门廊里想着自己的心事,瞧着六叔忙进忙出,心里也不是不感激。

当初六叔虽对不满母亲善妒小性等等,但却是个耿直的,对她这个侄女也算不错,只是他经年不在家中,与自己并不亲近,祖母要把自己嫁给那个傻子,也只有六叔出来替她说了一句话,如今想想若是笼络住了六叔,让他多怜惜自己这个孤女,怕是好处比坏处多……

想到这里,许樱站起身,亲自端了杯茶往许昭龄跟前走,六叔!喝茶!

许昭龄原本心中烦闷,安置这一家老小,忙得一头得汗,又不得不想母亲唐氏派他来之前让他做的事……摸清二哥家底之类的事,岂是大丈夫所为?

如今见侄女端着茶杯笑吟吟地给自己送茶,一颗心立时就软了,他也是快要当爹的人了,他走的时候家中妻子怀孕五个月,如今已经出门两个多月,算算家中妻子已然有孕七月有余……他只盼着能赶在妻子临盆前到家。

乖。许昭文接过茶,拍了拍许樱的脑袋,你母亲呢?

我母亲还在陪着栀子姐。

哦。许昭龄心里对许杨氏还是有所不满的,他是在许家大宅长大的,虽说与妻子恩爱,却也觉得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平常,虽说二哥立誓了说不纳妾,可二嫂自生了女儿之后便未开怀,为子嗣计也该逼着二哥纳通房,最多不给名份就是了,如今

却连身边的陪嫁丫鬟有了孕也要瞒她,由此可见二嫂在二哥的官邸何等的威风。

栀子姐可真傻,我爹喝醉酒味儿可大啦!要亲我我都不给他亲的!她去送醉酒汤,送完了就该逃出来,谁知道让我爹牵到手啦!有了小弟弟啦!许樱童言童语地说道。

许昭龄听她说牵到手就有小弟弟了,不由得失笑,弯腰捏了捏许樱的鼻子,你是官家小姐,这浑话也是你说的?原来是一夕春宵有的……后来他又听说了许樱编的那个故事,也就慢慢解开了心结。

什么是浑话?

果然是个小丫头。许昭龄一口饮进了茶水,把茶杯交到了伴着许樱的丫头手上。

许樱自那天以后,就变成了许昭龄的小尾巴,整日的缠着六叔,要他讲故事,缠着他出门去给自己买童玩,许昭龄只觉得许樱可爱,又怎知这小丫头心里面装着一个历尽沧桑的老太太,一心想要替自己和母亲在许家找一个靠山,一来二去的便被许樱拢络住了,只觉得自己这个侄女贴心可爱,自己媳妇这一胎若是一举得男便好,生女若是如同侄女一般也是极为可心的。

回家路上(三)

许杨氏忙着照应栀子晚上回了房,只看见女儿双手抱膝坐在床上看外面下雨,樱儿你这是被雷声吓到了?

许樱听她温言轻问,这才忆起自己小时候原是怕打雷的,母亲今晚回来的这么早,想来是惦记着她,不怕了。许樱摇了摇头,怜惜她怕打雷的人都不在了,她还怕什么?早不怕了。

唉。许杨氏摸摸许樱的头发,难为你了。

娘,什么是难为啊?许樱尤自扮着天真。

傻孩子。许杨氏亲了亲她。

娘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栀子姐那边没事了吗?

无什么事,只是她今日才说曾用棉布缠过肚腹,倒让我吓了一跳。许杨氏轻描淡写的说道,她也知这些事不该和许樱一个六岁的孩童说,可看见女儿那一双老成的双眼又觉得无什么不可与女儿说的。

许樱靠在母亲的肩头,真想跟母亲说,就咱们娘俩个,带着身上的银钱,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得了,可是想归想,这事儿却是不成的,她们孤儿寡母,若无人依傍,任天下之大怕是也无处容身。

娘,我爹许给我的赤金麒麟可是随着我爹一起下葬了?许樱在这世上走过一遭,自是知道这人生在世,无钱财傍身何等凄苦,栀子的事了了,最要紧的就是父亲攒的家底了。

都给你收着呢。许杨氏说道,你是你爹的嫡亲女儿,短了谁的东西,也短不了你的。

许樱靠在娘的怀里冷笑,在许家她虽是正经的嫡出女儿,却因为母亲没能守住家财,只靠着嫁妆苦渡时光,母亲去后连嫁妆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她依着叔叔婶婶过活,连吃口饱饭都要被人折辱几句,高门大户名门望族,又真是什么积善人家吗?

我听爹说,大明府的祖母不是我亲祖母,我亲祖母呢?

许杨氏愣了愣,你爹怎么连这话都跟你说了?想想夫君生前,确实也是防着大明府老宅各房的……

咱们家穷,我爹只是六品官,回了老宅,姐妹们不会瞧不起咱们吧?

许杨氏又是一愣,穷,他们家怎么就穷了……虽非豪富,几千两银子的身家还是有的,只是……她原本没有多大的防备心,被女儿点醒之后,也不得不琢磨琢磨了……

许昭业是庶子,她是庶子媳妇,虽未在大宅呆多少时日,看见的都是笑脸,可她也不是傻实心了,分辩不出好意歹意,婆婆之前想让夫君娶自己的娘家侄女这事,她也是知道的……

许昭业是通判,夫妻两个在一起闲话,许昭业也加加减减的给她讲过一些案子,什么

为分家产兄弟失和、寡妇无子被赶出家门等等她也是听过的,她只是觉得这些都是乡野村夫为争那几亩薄田才会生事,都是缺少教化的缘故,许家家大业大,书香门弟,名门望族,就算是因为她名下没有儿子会少分家产,她又不是没有私房、嫁妆,回老宅无非是求个依靠,如今栀子有孕,若是产下麟儿许家这一房也不算无有男丁,如今想想,莫不是她想左了?

她正怔怔地出神,百合推开门进来了,她脱了蓑衣收了伞,不住地说着:这雨好大啊。

百合,我叫你去问六爷,咱们何时上路,二爷怎么说?

回太太的话,六爷跟来投诉的往来客商打听了,说是出城十里官道上有一条路已经被雨水冲得翻浆了,陷进去了几辆车马,那怕是明个儿天就晴,也得等三、五日才能通行。

许杨氏此刻心正乱,一听说要在此地再呆三、五日也不着急,只是默念了一声佛:幸亏咱们是困在这客栈之中,若是困在半路上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许樱听着母亲说话,回想上一世自己一行人被困在半路上,又赶上栀子受伤小产,十几个人满身一身泥水,可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

许杨氏说过这些话,每日里依旧照应着栀子,只是手里多了件活计,许樱趴在母亲的膝头,她自母丧后孤苦一世,此时只觉得能多闻母亲身上好闻的香味一刻,也是好的。

到了临启程之前,许杨氏把新为女儿裁的衣裳给女儿披上,这衣服倒有些做得大了……

许樱听许杨氏如是说,她又见许杨氏往里面塞了些东西,自是明白了……是有些做大了,娘留着我大了再穿吧。

好。许杨氏笑道,召唤来百合,去把姑娘的箱笼拿来。

百合站在屋外,只听她们母女说衣服做大了,也不以为意,小孩子的衣服做大一些也不稀奇。

许杨氏亲自把这件衣服压在许樱的衣箱底下,留着给樱儿长大以后穿。

好。许樱笑道,她们现在正在行路,前后左右都无认识的人,许杨氏藏在箱底的东西,原是在她的小金箱里,这东西六叔是见过的,要说里面是空的,谁也不信,可要是里面少了银票,六叔难道还污赖嫂子偷银子?

别说许六爷不是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人也说不出个理字来。

天光放晴,一行人重又上路,许杨氏把许樱交托给了百合,让栀子和张嬷嬷跟自己一起坐在大车里,她本以为许樱依赖母亲会哭闹不休,却不想许樱笑眯眯地牵着栀子的手,栀子

姐姐,要听娘的话哦。

闹得一行人哭笑不得,不能叫姐姐了,叫张姨娘。栀子本姓张,许杨氏这么一说,是正式替栀子正名了。

张姨娘。许樱清清脆脆的叫了栀子一声张姨娘,众人又都赞许樱乖巧。

却未曾见到许樱垂下双目时眼睛里的冷光,栀子死得早,前一世自己见到她时,都是她为奴为婢时的乖巧,如今肚子里怀着父亲的儿子,虽然面上乖巧依旧,可那眉目之间的傲然却是骗不了人的。

栀子啊栀子啊,如果你是乖巧的,乖乖产子,我可保你一世荣华富贵,你若是有了旁的心思……料你一个婢妾也翻不出大天来,看我如何修理你!

许樱坐在马车里,掀开车窗帘望向外边,只见道路上还是有一个大坑,马车只能行旁边窄窄的一段,许樱望向前车,淡淡一笑,原来自己陷进去过的坑,绝不会再陷进去第二次。

这一行人晓行夜宿,虽说因有了孕妇行路还要更慢一些,总算是在九月初八到了大明府,在客栈里暂居一夜,明日城门开了,往西再走八十里,就到了许家村了。

许家本是世代书香当地望族,历代很是出过几个官员,许樱的亲太祖母董氏身上就背着四品的诰命,是有名的老封君,她所生的三个儿子,长子许国峰有举人的功名,曾在外任过一任县丞,只是官运实在是差一些,刚有些好转的迹象就丧了祖母,随父母亲回了原藉丁忧,再未曾起复。

许国峰共有嫡子四个,嫡女二个,嫡女俱都已出嫁,嫡子们也都娶了亲,最有出息的次子许昭通两榜进士出身,正在京里任庶吉士,许昭通在许家大排行里,行的是三,与许昭业据说关系不错,只是他一直在外面做官,虽说官越做越大,许樱上一世却对他没什么印象,只是偶尔会觉得如果父亲没死,说不定也会像许昭通一样风光。

大房余下的儿子虽说也有举人、秀才之类的功名,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出息。

二房二爷许国定也就是许樱的亲祖父仕途上要比大哥顺遂得多,据说曾任过知府,谁知正要直上云宵的时候,卷进了两派人的争斗,虽说搏了个全身而退,却也是要回归乡野,再谋起复。

许樱的父亲许昭业大排行是行二,却是许国定的庶长子,许国定在家里成了亲没住几日就带着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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