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契约- 第3部分

幸好两个人除了吃穿住也不花什麽钱，而且店老板虽然看起来十分小气，每笔林易欠下的小帐都要记在小本子上，还要对著辛勤洗碗的林易唠叨一遍，但是倒也没真的催他们还钱。
林易生性淡然随和，过著这样简单的日子也不觉得有什麽不好
偶尔还会帮著店里的厨子炒几个现代的小菜，看起来还蛮受欢迎。
晚上，心满意足地吃到肉的小洛躺在床上，下身已经变作了又亮又大的银尾，懒洋洋地时不时挥一下。
“你看，尾巴多漂亮。腿一点都没用，又没用又难看。”小洛又炫耀意味地把大银尾正正地甩到坐在床上的林易怀里。
此时林易刚刚洗过澡，用毛巾擦干了头发之後，他淡淡地说：“我现在就可以用腿把你从床上踹下去。”
小洛直起上身，毫不客气地瞪林易：“我也可以用尾巴把你甩下去！”
林易木木地看他，过了半响才面无表情地说：“明天早上吃青菜。”
“嗷。”小洛一声惨叫，伸手搂住林易的脖颈，粉嫩的像果冻似的嘴唇就那麽突然地在林易的左脸上亲了一下。
这个动作发生之後。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愣住了，怔怔地看著对方。
小洛急忙松开手，大尾巴甩了甩，干扰了一下林易的惊讶的视线，这才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经常这样的。”
“恩？”林易有些疑惑。
“我是说……我我我我以前还这样亲过河蟹，还有青虾，很……很多好朋友的……”
林易想了想，似乎也没什麽想法，却轻轻巧巧地探身，也在小洛的左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小洛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好大，璀璨的银色瞳仁盯著林易。
很柔和，蜻蜓点水般，却把亲吻的动作保持了很久。仿佛那瞬间空间都顿住了一般，只剩小洛在林易背後缓慢轻动的大银尾，尾鳍那颤颤的动作似乎能反映出人鱼少年此刻很是羞怯的心情。
亲完了，林易站起来，若无其事地继续擦头发，一边擦一边说：“我以前也这样亲过很多人。”
小洛愣愣地看林易，银色的瞳仁里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
很，很多人麽？
林易似笑非笑地续道：“是我爸，我妈，还有我的小狗。”
小洛还是很不明就里，却不知道一脸柔和笑意的某人已经把他暗暗归到了宠物犬一类别。
日子又这样平静地过了几天，小洛终於学会了走路，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平衡不太好，但是基本上已经与常人无异。
　　小洛很兴奋，现在几乎每天都要人模人样地到楼下四处转悠。
　　林易洗碗的时候，小洛经常就乖乖地呆在旁边，然後听林易讲比较猥琐的小白兔的故事。倒不是他不想帮手，不过自从他上次试图贡献点力量结果打碎了三十八个盘子让老板差点呕血而死，林易就很认真地禁止了小洛再做这种危险又伤财的事情。
　　不过经过了这两天的磨合，小洛已经基本适应了林易的品位，所以有的时候，他也会情不自禁地觉得，其实拿小白兔擦屁股也是挺好笑的。
　　“一只小白兔，它使劲地拔自己的毛，拼命地拔自己的毛，等到它终於拔完的时候，它打了个哆嗦说，我好冷啊……”林易一边讲，一边把手里洗好的盘子放在另一侧。
　　小洛趴在一边呵呵地笑了两声，然後又拉长声音说：“林易……我好闷。”
　　“噢？”林易依旧在飞速地洗著盘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每天呆在家里好无聊……”小洛可怜巴巴地望著林易。
　　林易把最後一个盘子放在另一边，微微笑了笑，说：“我洗好碗了。”
　　“哎？”小洛愣愣地抬头看著林易转身把围裙扔在一边，後者捏了捏小洛纤巧的鼻尖笑著说：“意思就是说，我们可以出去玩了。”
　　小洛立刻屁颠屁颠地跟在林易身後，一脸孩子气的欢快。
　　出门的时候老板审视著账本，抬头看了一眼小洛，说道：“你带的这小孩真挺好看的。”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对林易加了一句：“你可要看好了，别惹麻烦。”
　　小洛没有在意老板的後半句，只是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很骄傲地冲林易扬了扬下巴，意为炫耀。
　　这个表情让林易不由自主地想到小洛那时骂他是牲口时那骄横嚣张的样子，於是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其实小洛被迫困在家里的那段时间，林易就很快地把小镇整个摸了一遍，这个小镇四面环湖，风景极是秀丽。更让林易满意的一点是，小镇东面往外走过一个小树林，就能看到一汪碧绿碧绿的湖泊，这个湖叫做望月湖，跟小洛的人鱼族半月湖只是一字之差，而且更为有趣的是，夜间，月华透过树木的枝桠照耀在湖面的时候，跟半月湖的景象是出奇的相似。
　　林易虽然某些地方看起来很迟钝，但就像盲人通常有著强大的听力一样，他在不木头的时候则异常的敏锐，尤其是……对待小洛的时候。
　　小洛有些呆楞地看著这片仿若梦境的碧绿湖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一直是想家的。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林易，他其实也只有十六岁而已。短短的，有限的十六年记忆里，满满地塞著那个地方，那个叫半月湖的地方，那里叫做──家。
　　小洛抬头看著林易，那双剔透的银色瞳仁里溢满了泪光，那麽璀璨的光芒，像是最为完美的银钻。
　　林易叹了口气，伸出手，很是温柔地遮住小洛的双眼。
　　“虽然我不明白到底为什麽你父亲一定要让我带你走，不过很显然，他有自己的理由，那麽我们就暂时不能回去。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家，但是请你相信我，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带你回家……”能感觉到小洛纤长的睫毛在手掌中轻轻地颤著，林易微微笑著，轻声说：“这里叫望月湖，跟半月湖很像，也很美……所以──不要哭，不要难过，好麽？”
　　小洛认真地使劲点头，金色的柔软长发随著轻柔的晚风微微飘了起来。
　　“那我要松手了噢。”林易慢慢地撤回了蒙住小洛眼睛的双手，那双银色的瞳仁虽然依旧有些泪盈盈，但是能看出他在尽最大努力忍住眼泪，林易的笑意浓了些，俯身轻柔地亲了一下小洛微卷的睫毛：“知道麽？这个世界，没有我的父母，也没有我的小狗……”
　　小洛自然记得林易说过，他只是亲过他的父母和小狗，除了这些……就是他，只有他。
　　……
　　……
　　小洛在水里畅游的时候，林易只能无奈地呆在岸上。毕竟他对於水性这个东西，一窍不通。
　　小洛调皮地一个扑棱，湖面上便只剩下大大的，亮银色的尾鳍，下一瞬间，又没入了暗绿色的湖面中。
　　林易在岸边坐著，随意地揪过一根青草，放入嘴里嚼著，感受著那丝丝涩意。
　　小洛偷偷地躲在一株庞大的，甚至已经长到了湖面以上的墨绿色植物後面，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林易。
　　褐色的中长发，显得柔软而飘逸，高挺的鼻梁和单薄的唇线都显得有丝冷酷的意味，可是那双狭长的墨黑色眼睛却带著种如同画卷般的写意和随性之感。
　　林易似乎觉得有些闷热，微微後仰，敞开了黑色长袍的前襟，清晰的锁骨下有著玄黑色的刺青，依稀是片坠落的羽毛形状，衬著蜜色的性感肌肤就显得格外的漂亮。
　　真帅啊……小洛悄悄地想。
对林易来说，这个小镇的平静的生活让他身心都感觉很舒服，他喜欢这种平和宁静，也真心享受著。
　　可是小人鱼明显不这样觉得。自从学会了好好的走路，小洛就开始不安分。成天就盼著换个地方玩玩，他还太年轻，这个平静的小镇显然让他觉得无聊了。
　　“林易……我们过两天去大城，好不好？”又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晚上，在听了林易每天的两个例行冷笑话之後，小洛百无聊赖地撑著下巴期待地望著林易，银色瞳仁显得格外的晶亮。
　　“大城有什麽好的……”林易懒洋洋的擦著还没干的头发应道。其实小洛跟他这几天接触也发现林易实在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基本上他身上时时刻刻都有著那股淡淡的沐浴後的冷香，清新的很。
　　“哪里都好啊……那天老板还说，大城市的厨师可以把肉作出几百种菜式呢！”小洛唰地把大大的亮银鱼尾变成了修长的双腿，跪坐起来，抱住林易的肩膀摇晃：“去吧去吧去吧！”
　　林易无奈地拍了拍小洛白皙的爪子：“你先下去，我会考虑的。”
　　“你每次都说要考虑……然後就不再提了……”小洛委屈地松开手看林易。
　　“我说我会考虑。”林易的眸色微微变深，可是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小洛显然是没差觉出异样，作为娇贵王子的脾气这时也上来了，很郑重地直起身子说：“我真的不知道你要考虑什麽？”然後一副很成熟的样子无奈地叉起腰：“事实上，去大城市我们的生活才会比较刺激精彩嘛！圣天大陆的顶级高手，珍奇异宝才不会出现在这个小地方！”
　　“够了。”林易深吸了口气，站起来，淡淡地说。
　　“我没说完！”小洛也紧跟著愤怒地站在林易面前：“这个地方有什麽好的？我成天都要闷死了！什麽都没有，连点新奇事都没！你难道不无聊麽？？？！”那双剔透的银色眸子此刻也闪烁著有些激动的火焰。
　　“不。”林易的语句越来越简洁。
　　“我，我不喜欢这样！”小洛似乎被什麽困扰著，有些烦躁地原地打了个圈才紧紧地拉住林易的手腕：“我们不应该就这样在这里，你不应该就是天天刷刷盘子打发日子的，你，你这麽出色……我知道的，你一定是很出色的人……我们不适合这里！”
　　林易挣开小洛的手，抬起头，墨黑色的瞳仁里似乎蕴出了一层冷厉的寒芒，那种随性和柔和色泽消逝而去，只剩下肃杀和疯狂气息。
　　小洛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林易，不禁有些惧怕地後退了一步，才勉强站定了身子。
　　“你觉得自己这麽了解我？笑话，那麽我告诉你，我刚好就是适合刷盘子的。”林易讥诮地挑了挑眉毛，慢悠悠地续道：“另外，王子殿下，不要把自己看的那麽高高在上。如果不是我这个刷盘子的，貌似您还是要饿死街头的噢？”
　　小洛好像被什麽重重捅了一刀，有些难受似的又退了一步，银色的瞳仁里满是受伤的神色，摇了摇头，又小小地退了一步，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倔倔地盯著林易看。
　　林易觉得有些不舒服，想伸手把他拉进怀里，可是胸中那烦躁郁结的情绪却几乎把他逼得要爆炸。
　　感觉头中的每根神经都在突突地跳著，似乎是要一起断裂般的痛楚逼得林易差点呻吟出声，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再这样下去要疯掉了。
　　林易手指微微地抖著揉了揉太阳穴，咬著牙转身飞快地走出了门，把错愕的小洛留在了房间里。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林易不顾一切地在冷清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奔走，夜风袭进衣衫，他恍若不觉，月光琥珀色的光芒洒在他身上脸上，俊逸的面容上那抹痛楚和迷茫显得格外的清晰。
　　“你，你这麽出色……我知道的，你一定是很出色的人……我们不适合这里！”
　　你这麽出色……
　　出色？
　　放他妈的屁。
　　林易气喘吁吁地嘶喊出声。
　　他不想记起来的。他以为都自己已经都忘掉了的……
　　那个时候，开著敞篷跑车，在灯火霓虹交相闪烁的夜晚奔驰，一如那年轻而激越的日子。
　　下最大的赌注，握最残暴的枪，开最快的车，跟最漂亮的男人女人上床。
　　是的……大城市，出类拔萃，灯红酒绿……
　　他曾经是的。
　　他其实一直记得的。
　　那个夜月凄迷的晚上，他看到自己深爱著的那个男孩──羽跟另一个漂亮的男孩子牵著手，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上亲昵地轻轻亲吻著，显得那麽单纯而幸福。
　　他开著银白色的宝马7，越来越近，近的能看到他们精致的面容陶醉的表情，他可以减速的……他可以的，可是他没有。
　　那瞬间他真的出奇的冷静，甚至都没有犹豫的过程，面无表情地加大马力，以飙风般的速度疾驰──直到听到他们恐惧的尖叫和“砰”的一声巨响。
　　鲜血喷溅上了银白色的车身，把洁白的车窗染的血红。
　　一切都似乎静止了。
　　他坐在车里面，轻浅地笑了一下。
　　……
　　另外的那个男孩死了。而羽的两条腿则终生残废了。
　　他记得他冷静地踏进羽的病房，本来以为会迎来一顿疯狂如暴雨的责难，可是他错了。
　　羽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看到他，怕得濒临崩溃，拼命地向角落缩去，身子一直在抖，大滴大滴地眼泪滚落，他哽咽著求他：“我错了……易，我错了，求你……饶了我。”
　　那时他想起依稀是不久以前，这个男孩子在他身下舒展开漂亮的身体，他进入他的时候，他的呻吟声像柔弱的猫叫，那麽撩人。
　　一切都好像颠覆了，走样了。
　　林易捂著太阳穴冲出病房，他受不了那个男孩子的眼光，他看著他，像看著个魔鬼。
　　他的身份的特殊性决定了他注定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他在之後的日子隐姓埋名，躲在这个繁华的城市的一角悄悄地生存。他早上到麦当劳帮忙，中午去咖啡厅喝下午茶，晚上则去中餐厅打杂。这种生活让他觉得充实而安全，他这样静静地活著，直到来到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即使是完全陌生的土地，可是在这个小镇，同样能让他找到熟悉的舒服和平静。
　　可是小洛的每句话都让他感觉到针扎般的痛苦。
　　他不想改变。
　　林易知道自己一直都有病……不用去找什麽心理医生他就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骨子里有太过暴虐的血液，只要稍加放纵就会难以控制。
　　他是怕的，怕那些所谓的出色，会释放出他那难以收拾的个性。
　　“羽……”林易修长的手指死死地按在锁骨下方那黑色的羽毛状刺青，闭起眼睛。
　　……
　　……
　　“晚上好。”这时，他面前出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语声则显得冷漠而沈凝。


（五）
　　“晚上好。”这时，林易面前出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语声则显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