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别人听来就是另一番意味了。
郑夫人瞪了秦如秀一眼，“秀儿，你闭嘴！”又对着如锦和颜悦色道，“锦儿，你三姐姐不会说话，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如锦连忙答应了，道，“锦儿知道。母亲不用担心。”
秦如秀刚才被郑夫人说了一句，因是从不曾被凶过，顿时就红了眼睛。此刻又听到如锦和郑夫人母慈儿孝的样子，却像她是个外人似的，看着如锦心中更加厌恶。
秦如莹也是一头雾水，她是昨日傍晚才听说秦如锦回府的，原本想去耀武扬威一番，却被杨姨娘喊来一个婆子警告绝对不可轻举妄动。她好容易才忍住了。今日却见出现这种情况，郑夫人居然为了如锦去吼了秦如秀，这事情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郑夫人见秦如秀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样子，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心中也疼，可是今日她不过是情面上和如锦寒暄两句，自家女儿就吃醋了，这般小家子气，以后如何是好？看来也是她这些年太惯了如秀，才导致她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任性。
于是郑夫人居然也没像往日那样立刻去抚慰生气的女儿，而是继续和如锦说着话，两人有说有笑的，郑夫人一高兴还赏了如锦好些首饰。
秦如莹搭不上话，也不敢搭话，只觉得如坐针毡，一心想着等会一定要去杨姨娘那儿问个究竟解开自己的疑惑。
如锦也觉得非常不舒服，她能感觉到秦如秀火辣辣的目光在她背后，恨不得烧死她，可是如锦心里冤哪，明明是你亲娘非要拉着我说话装成慈母的样子，她一个庶女能怎么办，不只能好好的配合你娘演戏么？
如锦忽然想到，郑夫人虽然只见了她两面，但是至今只字未提秦府的贵客一事，这是为什么？如果果真是贵客，虽然先前她不在家见不到，但如今她回来了不是应该带着她去见一见这个贵客的么？郑夫人是个很重规矩礼数的人，如锦认为她绝不会是忘了此事。那么，难道这件事另有隐情？
如锦想了想，觉得现在问的话不太合适，还是等会让奶娘她们私下打听一下好了。
郑夫人已经注意到如锦在走神，心里就有些不快，道，“锦儿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秦如秀没好气的抢说道，“她能想什么，恐怕是脑子坏了吧。”这话说的不但刻薄，而且一点姐妹情面都不留，竟是有杨姨娘当年骂如锦的神韵了。
秦如莹悄悄用帕子捂住嘴暗笑。
郑夫人已是勃然大怒，说起来这几日她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昨日得了如锦送呈的信才心情好点，现在却被自己女儿的莽撞、不懂事气的心酸，想想以前在郑府的时候，哪要管这么多破事，心里火气也大盛起来。
“秀儿，给你锦儿妹妹立刻道歉！”郑夫人的话说的极是严厉，不说一边呆了的春溪，就是跟了郑夫人多年的紫香都没见过几回。
秦如莹则吓得手一松帕子掉在了地上，屋子里侍候的小丫鬟们都低着头心中砰砰乱跳。
秦如秀紧紧抿着唇不言语，头却低下了。
这也是秦如秀第一次被郑夫人逼着给人道歉吧？如锦心想。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郑夫人盛怒之下，谁也不敢说一句话。
如锦不想以后被秦如秀母子寻这个由头来报仇，只得硬着头皮道，“母亲息怒。三姐姐不过是戏言，如锦不会在意，三姐姐也无需向我道歉的。”
如锦已经给了台阶了，只要秦如秀装作没事人似的顺着台阶下去，也就没什么事儿了。可是偏偏有人不肯善罢甘休，偏要将事情弄大。
秦如秀沉着脸走到如锦面前，如锦赶紧站起身，却不防秦如秀猛地把如锦往地上一推，嘴中恶毒的喊道，“谁要你假好心！你个叉叉养的，不要在这里装好人！你以为我是傻子么！”
扶柳惊叫一声把如锦搀扶起来，一面泪水扑簌簌的落下，“姑娘，姑娘……”呼唤声声，如锦却毫无知觉似的躺在她怀里。
郑夫人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她把紫香甩开，走到如秀面前就是一个耳刮子，打得如秀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如秀的半边脸上立刻肿起来了，红红的手指印子清晰可见。
“孽障！究竟是哪个天杀的奴才教你这些混话的？把她给我立刻拉出来打死！”郑夫人身子颤抖着，连话语都在哆嗦，“我平日教你的闺秀礼仪呢？你忘到天边去了？！锦儿是你的妹妹，你哪有一点当姐姐该有的样子？！”郑夫人说着好似快要气晕过去，好在紫香已经过来扶住了她，郑夫人却依旧气喘不止。
秦如秀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倒在地上泪水涟涟的，可是心中犹是不服，也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她还要去辩解，却被郑夫人阴沉森冷的目光震住了，一时只觉得十分可怕。如秀带来的丫鬟也忙过来要把如秀扶起，如秀却嫌自己这样子丢人，甩手把丫鬟推开了，一个人脚步踉跄的冲出了丹霞苑。
紫香连忙喊道，“来人，快去拦住三姑娘！”
郑夫人却发话了，怒气冲天的样子，“谁敢？一个人也不准去追！都给我好好在这呆着！春溪，你去给六姑娘请大夫去；扶柳，你把你家姑娘扶回房间，”郑夫人又随意点了几个丫鬟，“你们去帮扶柳的忙。最后一句，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后果自负！我累了，散了吧。”
郑夫人说完了这些后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紫香扶着她进了里屋休息，暗地里却给一个机灵的小丫鬟使了眼色。
扶柳见如锦仍然一动不动，没有半点醒转的样子，还在那里抽抽搭搭的哭。如锦便忍不住了，只好偷偷捏了这傻丫头一把。扶柳的哭声顿时停住，生硬的跟掐住喉咙了似的。
如锦顿时感觉一片悲催，难道躲了一次就躲不过第二次？千万不要被人发现啊。她默默祈祷着。关键时刻，扶柳总算脑袋转了过来，又放声大哭，不过这次比刚才要高些了，而且还记得赶紧转移阵地，和其他几个小丫鬟把如锦架着送回了枫园。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回了枫园后，果然春溪唤的大夫很快就来了。扶柳按照如锦说的请春溪去另一边的屋子喝茶了，冯妈妈和大夫沟通了一番后，终于让大夫松了口。
其实如锦一个庶女，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主顾，也不需要大夫劳烦多少心思，毕竟有几个当家主母会真正关心妾生的孩子的？除非是圣母吧。而那个看起来有五十多的大夫之所以不肯痛快松口，恐怕还是嫌银子给的不够多。
“还大夫呢，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冯妈妈送走了大夫后，立刻痛骂道。扶柳也刚送走了春溪，便问那大夫要了多少银子，待得知数目后，也义愤填膺的加入了冯妈妈骂人的行列中。如锦实在是无可奈何，提醒了她们一句小心别让另两边的人听到，就只得由着他们去说了。
如锦心里是有计较的。虽然今日请大夫花了不少钱，不过这钱是必须花的，省不得，再说郑夫人今日送了她一只粗实的缠枝金钗，两个银镯子，还有五个小金锞子，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有出才能有进，手里也要适当的松一下。
不过，今天的事发展到后来还是出乎了如锦的意料。没想到秦如秀会当众羞辱她的姨娘，要是如锦先前没有装晕，她可能会代替郑夫人给秦如秀一个大大的耳刮子。就是到现在，如锦想到秦如秀的恶毒话语，都觉得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还有便是，郑夫人怒火发的如此之大，不但打了一向视若珍宝的秦如秀，还不准别人去把失控的秦如秀找回来也让她费解。
如锦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了，最后干脆坐起来让冯妈妈和扶柳进来说话。
“奶娘，你去悄悄府里打探一下最近有什么贵客到来，又是什么来历？总之，越详细越好。”如锦又想了想，排除不了另一个可能性，便补充道，“如果可以，就出府，也打听一下平忠侯府的消息。在这之前，可以和张华联系一下，我有个故友叫伊梦，希望奶娘收她为义女。现在处于多事之秋，奶娘一定要小心。”
冯妈妈有些想不通，不过还是先答应着离开了。
如锦又对扶柳道，“你去私下打听一下夫人屋里怎么样了，三姑娘找回来没？最好是和紫香或春雁碰上一面，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消息。你也要小心，不要让人抓住了说闲话。”
扶柳觉得这项任务很有挑战性，便乐滋滋的去做了。
如锦仰躺在雕花木床上看帐幔子，帐子是水墨色的花样，很朴素，很古意。她在等她们回来，其实有时候等着的那个人未必就比在外头奔波的人活的更舒服。
“姑娘。”一个清冷冷的声音响在如锦的上方。如锦侧头一看，原来是伊梦回来了。她兴奋的坐起身来，把被子拉到一边问道，“怎么样了？张华怎么说，有没有全部安排好？哦，对了，我刚刚才派奶娘去说了，这好像是多此一举了。”
伊梦却好像并不在意这个，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厚着脸皮硬撑着说道，“姑娘，我今日遇见于爷了。于爷让我给您传一句话，九王爷十日后赏花选妃。”
如锦愣了一下，随即道，“我知道了。”
伊梦见如锦并没有露出很排斥的表情，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姑娘吩咐我的事，我已经办妥了。不过，张华虽然见了姑娘的亲笔信答应了这事，心中还是存疑。冯妈妈这次去正好能打消他的疑虑，所以也不是多此一举。”
如锦还是有些呆呆的，像是突然间被人抽走了一半的精神似的，整个人几乎是瞬间就颓靡了。她听到伊梦的话也只是胡乱的“嗯”了一声，眉目间一片疲态。伊梦便很识趣的想要起身告辞，如锦却忽然目光流转，喊住了她。
“伊梦！”
听到唤声，伊梦便转过头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的么？”
“伊梦，我想请教你，于爷对我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如锦一时心里没了主意，便只得将希望寄托在了伊梦身上。
伊梦的心中一动，眼前是如锦略带迷蒙的视线，好像二月里的绵绵小雨似的，看不清楚雨幕后面是什么。如锦是真的询问她的看法，还是在说反语？伊梦拿不定要怎么回答了。
如锦等了许久不见伊梦开口，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她侧过身子，阖上眼睛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会儿。”
伊梦抿着唇道了一声“是”，退出了屋子。
伊梦这次没有飞檐走壁，躲开人们的视线。她因为自小习武，耳力甚好，此刻，她确定周围没什么人，故而慢慢走在一条小石子路上，一边走一边想着事情。
刚才在屋子里的气氛实在尴尬，她也不想这样的。她回想起于爷和她说的话，心里很是烦乱。她原本以为上次陪着如锦去了揽翠坊后，于爷并没有找她，是打算放弃她了。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于爷今日竟然会在半路上等着她。
她以前最怕自己成为一颗无用的棋子，因为那样意味着她随时会被人抛弃。可现在，她却希望自己对于爷没有价值。这样，她就可以好好的呆在如锦身边了吧？
她从小没有受到过父母的什么宠爱，对人间的情感也淡薄的很。于爷说，他可以帮她回去那个家，她当时就想发笑，那是她的家？那哪里是她的家？！若是真的是她的家，又怎么会把她像丧家犬一般的赶出来？
她对那个地方的记忆，除了跟着师父学武的日子是些微快乐的，她不愿意再想起任何事。相反，她觉得在如锦身边，她就是成为一个丫鬟，也是不错的，有时候，她会闪过这样的念头，要是自己成为了扶柳，该是多么幸运。
隐隐的，前方传来了脚步声，伊梦抬起眉眼，纵身一跃便消失了。
如锦的脑袋里乱糟糟的，本来以为伊梦回来了她的心事可以了了一桩，不想又多了一件烦心事。实在不愿意就睡在床上干等，如锦从床上起身，坐到了窗前的檀木椅上。她看着外面略微暗下来的天，心中也有些沉了。
郑夫人昨日就拿到她给的信了，如锦先前也看过，这上面的事可以说是证据确凿了，到了官府，杨姨娘恐怕难逃一死，在秦府，杨氏也活罪难逃。可是郑夫人今日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对秦如莹厌恶的样子，只和平时一样淡淡的，反而对她，倒确实好的有些离谱。也许郑夫人是在等待什么机会？想一想，她的父亲秦二老爷这些日子都不在府里，听说是有什么要务在身，赶不及回来。
那么，郑夫人应该是等秦二老爷回来再处置杨氏了，这样不但能显示她秉公处理的正室风度，也是彻底打消了秦二老爷营救杨氏的心。不管怎么样，妾室相争是一回事，大不了发卖，可是谋害子女，就算是庶出的，也是大罪。郑夫人就是出于这一点，才对如锦和颜悦色、亲切和蔼的吧。这一次可是将要除掉她半辈子以来最痛恨的人了，她不心胸舒畅才怪。
另一边，秦如莹身轻如燕一路飞跑着进了菊苑，她身后跟着被远远落下的小丫鬟。
“姨娘，姨娘！”秦如莹还没掀开帘子，就忍不住喊道，脸上透着一股喜气。
杨姨娘带着丫鬟从屋子里走出来，嗔怒道，“咋咋呼呼的，这么赶着过来作什么？”
秦如莹上去一把拉住杨姨娘，对着身边的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丫鬟看着杨姨娘，杨姨娘微点了下头，两人才立刻退出去了。
“是什么事让我的莹儿这么开心？”杨姨娘坐了下来，笑问道。
“姨娘，你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郑夫人竟然打了秦如秀！那一巴掌下去，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她女儿的脸立刻肿了！哈哈……真是笑死我了！”秦如莹说的眉飞色舞，兴高采烈。
杨姨娘却拧起了眉，她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女儿严肃道，“莹儿！”
秦如莹霎时收住了笑声，疑惑道，“姨娘，怎么了？”
“你说郑氏打了秦如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不是什么大过错，她怎么忍得对自己女儿动手？这一定不简单。”
秦如莹听了，又笑起来，“这又是一件好笑的事，今儿不知怎么了郑夫人对秦如锦那小蹄子特别好，秦如秀看不下去就骂了周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