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别有意味的看眼范老六家的,陷入沉思。她紧锁眉头,思忖的许久,才嘱咐范老六家的管好那张嘴。
“省得,这种事儿奴婢可不敢乱说。”范老六家的道。
二太太点点头:“可不能因为个下贱丫鬟的,随便怀疑人。”嘴上的功夫谁不会,要紧的是得有证据,没证据的就是诬陷。
二太太烦躁的打发走范老六家的,心里却还是不住的合计她刚才说的那事儿。若说叶香玉嫁进们这一年也是奇怪,她生不出孩子,或许可以解释为运气问题;但她的态度就怪了,好似不怎么着急自己生不出孩子,而且总是大度的想着给詹祺置办姨娘通房。哪个女人不想得到丈夫的独宠,特别是没有育子的正妻,长子是个庶出,多忌讳!但偏偏这些嫡妻忌讳的事儿,在她这个儿媳的身上一点都没有。若说儿媳妇是因为贤惠所致,可她嫉妒撒泼的时候比谁都厉害。
二太太随即想起当初老五詹福翻出叶姨娘生前的情诗时,儿媳妇当时闹成什么样。这种醋意与她大肆张罗小妾的行为正好相悖。难道真如范老六家的所言那般,叶香玉是真的生不出儿子?
二太太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怎么会生不出孩子?除非除非她得了什么病,或是滑胎落下的。二太太愈加害怕了,简直不敢想下去。她不太敢相信自己宠爱的儿媳妇的是个身子不干净的贱妇。
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请,真的会有人敢做?
二太太被自己心中的怀疑搅和着,想得头痛欲裂,一时得不出个结果来。
……
宫里来的两个嬷嬷照例每日辰正之时来,教导清玉规矩,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张嬷嬷苛责的名声是宫内外出了名的,不少公主郡主的都怕极了她。这回她来教导詹家四姑娘,心中确有几分不悦。张嬷嬷以前教导的姑娘皆是有皇家血脉的金枝玉叶,尊贵至极,而这次竟变成了庶女。尽管詹四姑娘头顶着世子妃的名号,可也挡不了出身差底子薄。再说,谁知道这姑娘会不会跟前几个似得,保不准哪天就突然死了。
张嬷嬷打从开始就是预备着把詹清玉当成个活死人看,本就瞧着不顺眼,加之瞧不起她的出身,愈加苛责严厉起来。偏这丫头和她较劲了,凡她说过的,就一遍,詹四姑娘都能记住。教规矩这么多年来,张嬷嬷从没感觉到这么轻松过。没有哭哭啼啼,没有抱怨,没有恐吓,也没有贿赂巴结。
几天下来,张嬷嬷发觉这个詹四姑娘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渐渐生了敬佩之意。而冯嬷嬷。还如当初一进门那般,脸上慈祥的笑意不减,做什么都十分谦和没脾气,从不得罪人,更加不会苛责詹清玉。
清玉的学习速度是别人的几倍,八九天下来,所有的东西竟都学会了。张嬷嬷彻底考校一番之后,不得不臣服的冲清玉行礼,宣布她和冯嬷嬷教导的结束。
二位嬷嬷随即便要回宫复命,临行前,清玉将自己打成穗子的玉佩私下送与张嬷嬷留念。
张嬷嬷万分惊讶的盯着玉佩上结绳上缀着的珠子。“四姑娘,这可是夜明珠?”
“正是,也不算值钱物,送与嬷嬷留念。”清玉笑道。
张嬷嬷笑着道谢,心里清楚这东西的难得。詹四姑娘既是考核过关了之后才送她的东西,也不算贿赂,她便放心的收下了。张嬷嬷精明的看着清玉,问她:“这东西只我一个人有么?”
“我只感谢该感谢的人。”清玉看着张嬷嬷的眼,笑了笑。
她不怕教导规矩的人苛责,就怕人家不是负责任不肯真心教她。她将来作为世子妃少不得要在贵族之内应酬,礼仪规范马虎不得,若不小心丢了丑,没命活的是自己。张嬷嬷苛责是为她将来好,但是冯嬷嬷除了伪善的笑,虚假的和众人打好关系,根本没教过她什么。冯嬷嬷既不是恩师,又何必向她谢恩。所以清玉的礼物只送给了张嬷嬷一人。清玉也瞧出张嬷嬷和冯嬷嬷面和心不和,方敢那般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张嬷嬷惊讶的看着清玉,眸子里再次闪出惊喜。等到张嬷嬷临走前,她有些不舍的握着清玉的手,好生感慨一番:“老奴这辈子教过不少世家姑娘,唯有四姑娘最出众不同,姑娘必非池中之物。它日风光了,只求姑娘还能记得老奴。”
清玉温和的笑着,将另一只手覆在张嬷嬷的手背上。“嬷嬷的教会之恩,清玉岂敢忘记。”
张嬷嬷满意的笑着,同冯嬷嬷一起上了马车。车走前,她不忘挑开窗帘和清玉挥手道别。大太太和清玉一同送人,等马车走了,大太太用稀奇的眼神儿打量清玉。清玉不解的看回去,清楚地读出了大太太眼中的惊诧。
“母亲,我脸上有东西?”清玉浅笑,明知故问。
大太太回神儿,含糊的笑了笑,牵住清玉的手。“你何时这般厉害了?那个张嬷嬷对你竟然不错。”大太太本以为清玉会不堪忍受张嬷嬷的教导,早晚有一天哭哭啼啼的跑去跟她和老太太抱怨,谁知这才几天的功夫,她竟然把规矩都学会了,还降服了那尊冷面佛。
清玉没有掩饰的必要了,但她不想大太太怀疑得太重,故而选择了一个含糊的回答方式。“母亲,您上次赏给我的玉佩,让我自足主张送给她了。您不会怪我吧?”
用原来如此,这丫头竟然使了贿赂的招数,如此也就不稀奇了。大太太故作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表示不介怀。
清玉和大太太告别后,随即去找了冰玉,这时候冰玉果然不再房中,去了二太太的院里。于是清玉便同姜苑一块去了二太太的那儿,一进门,果然见二太太和乐的和女儿抱作一团,许是之前母女俩说什么笑话的缘故。
二太太招呼清玉和姜苑坐下,姜苑没坐,坚持站着。
二太太无奈地摇摇头,上下打量她,细问她的年纪和出身。姜苑和和气气的一一作答。二太太随即找借口说自己近来有些头疼,请姜苑给她把脉。
姜苑请脉之后,笑道:“二太太并无大碍,许是操劳过度所致,多歇息即可。”
“原来是这样,”二太太疲倦的揉一揉太阳穴,最近她确实有点想的多了。都怪范老六家的,好端端的给她提周姨娘。昨儿个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带着冰玉回娘家瞧了一趟,她跟娘家的二嫂子秦氏聊天,无意中提了提周姨娘死前说的话。秦氏惊得脸都变色了,她竟然还不自知,仍旧假惺惺的对自己说不可能。
没回娘家前,二太太对于周姨娘的话只有一点的怀疑,去了叶侯府之后,二太太有些真的相信那些话了。秦氏想来不是个吃素的人物,她为了保住唯一的女儿,为了保证詹、叶来两家的联姻,保不准真有胆子干这种瞒天过海的事。她以前真是小瞧秦氏这个二嫂子了。如今细细想想,当初若非大哥父子突然出意外,二哥怎会继承爵位,秦氏又怎会有今天的地位。
二太太思及此,心中咯噔一下,大哥的意外……不会,绝对不会,那件事儿官府早调查过。二太太疲倦的扶额,她最近一定是想太多了,还是不要思考为妙,否则什么事儿在她心里都变成坏的了。
“母亲?”冰玉见母亲是真的累了,赶紧同丫鬟一起扶她去寝房歇息。清玉便告辞,同和姜苑一起走了。
晚饭还是之前的那些老菜色,清玉拉着姜苑和她一块吃。姜苑摇头。
清玉便留在房里粘着姜苑,像个孩子似得和她闹:“你不吃,我也不吃。你可想好了,一旦我不吃饭,没力气喘气儿了,晕死过去了,您怎么和太后娘娘交代?”
姜苑吓得掩住清玉的嘴,求道:“小祖宗,千万别说了。性命的事儿哪是开玩笑的,我跟你去还不成么。”姜苑说罢,放下手里的医书出了书房,随清玉一起去用饭。
前几日姜苑都是和缪嬷嬷一块用饭的,她不喜欢弄特例,也不爱虚荣,硬要坚持同嬷嬷们一块儿吃饭。
姜苑还没进屋,就闻见屋子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微微蹙起眉头。待她被清玉拉进屋子,姜苑看着满桌子的菜,脸色立时阴下来。
“怎么了?”清玉问。
姜苑冷着脸问清玉:“厨房是谁负责,可有每日的菜谱?”
小豆子自报奋勇站出来,悉数将四姑娘每日的主菜报出来。
姜苑一听,眉头皱的更深:“四姑娘这些菜你不能吃,荤的可以都撤了,还有这些,”姜苑最后只留下这几碟普通的小菜。“除了这几样,其它的菜系皆属寒物,姑娘的身子本就虚寒,是万万不能吃这些的。您别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日积月累久了,对女子简直是致命的伤害。”
“原来菜也有这讲究。”清玉叹道。
“此事我会告知太后娘娘,请她给姑娘换两个厨子,会做药膳的厨子。”姜苑补充道。
“既是这样,我便告诉母亲,暂且不用赵大娘了,还有祖母,她还要送我个厨子呢,不过人还没到。”清玉等不及老太太派来的厨子了,太慢,情急之下只好搬出姜苑帮忙。太后派来的女御医,果然比她想象的还要有助益。
姜苑一听厨娘是詹家大太太的人,心中有了怀疑。嘴上没说什么,直点头。心里却想着这詹四姑娘原来活得也不快活,庶女就不是人了?姜苑气得暗自握拳,想起自己家中的嫡母,更加恨得咬牙切齿。
晚上,清玉拉着姜苑一起就寝。姜苑睡不着,越想越觉得四姑娘的遭遇和她太像了,可不好叫她任由嫡母欺负。姜苑突然坐起来,转身拉住清玉的手,将自己白天的怀疑讲给清玉……
叶香玉带着她最喜欢也是她所有宝贝之中最贵重的玉香炉来时,清玉正一个人伏在案前画荷花。
一片片墨然浓淡相宜的荷叶之上,孤零零的绽放着一朵艳粉色的荷花。画中荷花和花叶的搭配的极不协调,但叶香玉倒觉得那荷花美不胜收,胜过她见过的所有名家所绘的花。
叶香玉笑问清玉:“四妹喜欢荷花?”
“呀,瞧我,刚才画入迷了,竟忘了丫鬟的通报。”清玉笑着放下笔,请叶香玉入座。“我喜欢荷花,她出淤泥而不染,以洁净清高示人。做人也这个道理,不管过去遭遇了什么,既然活着,该如荷花一般绽放。”
“妹妹的悟性越来越高了,我倒听不懂了。”叶香玉玩笑道,随即招手示意碗莲将玉香炉放到桌上。炉子通体白润,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淡淡的白光,一瞧便知是上等的羊脂玉。
“二嫂子这是?”清玉不解的看向她。
叶香玉突然伸手握住清玉的手,目光诚恳:“好妹妹,这是我的谢礼。当初若没有你提点,你嫂子如今早作古了。”叶香玉说罢,拿起帕子擦眼角。
清玉眼盯着她,知道她没流泪,不过是做做样子,心中冷笑。
“二嫂子客气了,我帮你是妹妹应该的。这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
“且先别拒绝我,嫂子还有事儿求你呢。”叶香玉立即露出笑来,“嫂子想借你的御医用一用。不瞒妹妹,我如今遇到困难了,整个家里头除了你没人信任我了。”
清玉终于等来了这句话,笑着对上叶香玉的眼睛,反将她的手抓住:“嫂子放心,我一定会帮你。”
……
盛夏三伏天,燥热的紧。二爷詹祺被心中的怀疑折磨的坐立不安,他不能再等了,今天一定要有个答案。若是叶香玉被自己误解,是个清白之身,他发誓以后好好待她,再不像以前那般和她闹变扭。若是叶香玉的情况真如周姨娘所言,詹祺恨恨的眯起眼睛,握拳,结果自不必说了,他一定不会让这个婆娘活过夏天。
詹祺趁着这几日的功夫,曾瞧瞧打听了新来的女御医的情况,虽然年纪不大,医术十分了得,且是宫里头的人,必不会出什么岔子。说到岔子,詹祺便想起那个陈大夫,那日他随自己进了詹府,突然说肚子疼,后来他再去找,此人竟像人间蒸发一般,连陈大夫的妻儿老小也不知他的去向。
詹祺想了一肚子理由,预备去和二太太说。谁知二太太一听给叶香玉把脉,当即干脆的点头。
“我早有此意,听说那女御医的医术十分好。既是陈大夫不见了,四丫头若肯帮忙,就去请她来。”二太太眼看着儿子转身离开,突然改主意了,叫住他,自己多带了四个嬷嬷一遭儿同詹祺过去。
清玉和姜苑扶着老太太刚好到,便见着詹祺和二太太也来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二人道:“我听四丫头说了,正好闲着,便也来瞧瞧叶丫头,前些日子委屈她了。”
二太太明白老太太的来意,笑着点点头,叫大家一起进屋。
叶香玉没听见通报,突然见这么多人来,有点惊讶,赶紧迎接。
老太太坐定,笑道:“我们都担心你身子没好利索,脸色瞅的倒好,精神也不错,不过谁知道那毒药是不是真的自动化解了。托你四妹妹的福,有御医为你诊脉。”
二太太和詹祺皆紧紧地盯着叶香玉,这次她若再以什么理由拒绝,也便不用试探了,必是有什么问题,心虚。
“劳烦祖母、母亲为我操心了。”叶香玉乖巧的应下来,目光不动声色的扫向清玉。
清玉小声对老太太道:“屋子里的人未免太多了,安静些才适合诊脉,准。”
老太太点头,挥手打发走屋内的将闲杂人等。随即,姜苑便给叶香玉诊脉。叶香玉紧张的看着姜苑即将落下的手指,剧烈的咳嗽起来,胸口起伏不定。
二太太和詹祺紧盯着叶香玉的状况,忘了呼吸。
碗莲连忙扶着主子,和姜御医建议道:“可否扶着二奶奶去里间躺下来,再诊?”
姜苑没意见,点点头。
老太太已经坐定了,觉得没必要跟进去掺和,便嘱咐碗莲去伺候。二太太和詹祺不放心,意欲跟进去,被老太太拦了下来。
“你们母子俩金今儿个是怎么了?没听四丫头刚才说么,大夫诊脉最好静,咱们少搀和,就在外头等消息。”
叶香玉进了里屋方松口气,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她转身笑着对姜苑道:“麻烦姜御医了,我只是想让长辈们安心。”
姜苑微微张大眼,看着叶香玉,愣了下,点点头。示意叶香玉躺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