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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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尼拔-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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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哪一种,mendatore,脏腑流出来还是不流?”

“密码在我的笔记本里。”

莱克特博士把笔记本拿到帕齐脸面前,终于在电话号码里找到了密码。

“你作为访客可以远程登录吗?”

“可以。”帕齐沙哑着喉咙说。

“谢谢,mendatore。”莱克特博士一翘手推车,把帕齐往大窗户推去。

“听我说!我有钱,先生!你要逃走需要钱。拇森·韦尔热不会罢休的,不会的。

你无法回家取钱,他们监视着你的屋子。”

莱克特博士从脚手架上取下两块木板做跳板,搭在低矮的窗框上,用手推车把帕齐推上了外面的阳台。

微风吹到帕齐扦湿的脸上冰凉。现在他话说得飞快:“你是决不可能从这座大楼活着出去的。我有钱,我有1印00万里拉,那是10万美元现金!让我给我妻子打电话吧,我叫她取了钱放在车里,再把车停到韦基奥宫门口。”

莱克特博士从布道台上取了绞索活套,拿了出来,后面拖着橘红色的电线,另外一头缠在沉重的地板磨光机周围,连在许多接头上。

帕齐还在说着:“她到了外面就用手机找我,然后就把车留给你。我有害局的通行证,她可以开过广场直接来到大门口。她会照我的意思办的。我那车会冒烟,先生,你往下看,可以看见它过来,钥匙就在车里。”

莱克特博士把帕齐向前斜靠在阳台栏杆上,栏杆齐到他大腿边。

帕齐可以看见下面的广场,看见水银灯下萨沃那洛拉当年被烧死的地方,也是他发誓要把莱克特博士出卖给梅森·韦尔热的地方。他抬头看了看低低飘过的、被水银灯染上了色彩的雾。他多么希望上帝能看见呀。

往下看很可怕,他却禁不住要往下看,往死亡看。他违背理智地希望水银灯的光能给空气以实质,有什么办法把他托住,让他赖在光柱上。

电线绞索套的橘红色外皮冷冰冰地绕上了他的脖子,莱克特博士紧靠在他身边。

“Arrivederci,mendatore(请吧,长官)。”

哈比刀在帕齐面前扬了扬,挥了出去,割断了把他捆在手推车上的皮带。帕齐翘了起来,拖着橘红色的电线往栏杆外滑。地面猛然往上升起,帕齐的嘴有了尖叫的自由。

大厅里的地板研磨器急速滑过地板、砰的一声撞到栏杆上。帕齐的脖子折断了,内脏流了出来。

帕齐和他爆出的内脏在水银灯光照射下的粗糙墙壁前旋转着,晃荡着,因为死后的痉挛而抽搐着,可是并没有呛咳,他已经死了。他的影子被水银灯光照到墙上,特别大。

摇晃时内脏也在他身下摇晃,只是幅度更小,速度更快。

卡洛从一个门洞里冲了出来,马泰奥在他身边。两人冲过了广场,往韦基奥宫大门扑去。他们把游客们往两边乱挤,其中两个游客的摄像机正对着城堡。

“是个噱头。”有人在他经过时用英语说。

“马泰奥,控制住后门,他如果出来就杀死他,割了他。”卡洛说着摸索着手机。

此时他已进了韦基奥宫,跑上了一楼,然后是二楼。

客厅巨大的门虚掩着,卡洛用枪瞄向投射在墙上的影像,然后又冲了出去,来到阳台上,几秒钟之内便搜查完了马基雅弗利的办公室。

他用手机跟在博物馆前货车里等待的皮耶罗和托马索联系。“到他家里去,门前门后都控制好。只要死的,割下证物。”

卡洛又拨了个号。“马泰奥?”

马泰奥的手机在他胸前的兜里响了。他站在韦基奥宫被关紧的后门边,喘着气。他检查了房顶、黑暗的窗户,推了推门,他的手在外衣里,捏住腰带上的手枪。

他打开手机。“Pronto(喂)!”

“你看见什么了?”

“门关得好好的。”

“房顶呢?”马泰奥再看了一遍,但是没有来得及看见他头顶的百叶窗被打开。

卡洛在手机里听见簌的一响,然后是一声叫喊。他急忙往下跑,下了楼梯,却摔倒在平台上。他爬起来又跑,跑过了现在站在门前的韦基奥宫大门的门卫,跑过了大门一侧的雕像,绕过了街角,推开了几对男女,哒哒哒直往韦基奥宫后门跑去。现在他又进入了黑暗,还在跑,手机像个小动物在他手里吱吱地叫。一个人影披着块白布在他前面横穿过街道,盲目地跑上了摩托车道,被小摩托车绊倒了,爬起来又越过韦基奥宫小道,闯进一家铺子的门面,撞在玻璃壁上,转过身子又盲目地乱跑。那是一个披着白布的幽灵,大叫着“卡洛!卡洛!”大片的血还在他身上撕开的帆布上扩展。卡洛一把抱住了弟弟,挑断了那条将帆布裹住头、缠紧脖子的束缚胶布。帆布已成了一张血面具。他揭下了马泰奥的面具,发现他被伤得很厉害,脸上划破了,肚子划破了,胸口的伤很深,血流难以控制。卡洛暂时离开了弟弟,跑到街角,两面看了看,才又回到他身边。

警车汽笛声越来越近,闪光灯满照着要员广场,汉尼拔·莱克特博士整了整袖口,漫步走到朱迪齐广场附近的一家gelateria(冰滨淋小店)旁,大小摩托车在那儿的街边停了一排。

他走到一个穿赛车皮衣的青年身边,那人正在发动一部大号杜卡蒂车。

“年轻人,我无路可走了,”他带着苦笑说,“我要是不能在10分钟内赶到贝洛斯瓜尔多广场,我老婆伯是会要了我的命的。”他给那青年看了一张5万里拉的钞票,说:“我看我这命就值这几个钱了。”

“你要的不就是送你一段吗?”青年说。

莱克特博士两手一摊。“送我一段吧。”

摩托车飞快穿出了龙噶诺街上的一排排汽车,莱克特博士身子躬在年轻骑手身后,头上戴了一顶多余的头盔,头盔味像发胶和香水。摩托车手认识他要去的地方,转了个急弯离开了塞拉利街向塔索广场驶去,再穿出了维拉尼街,瞄准保拉的圣法兰西斯科教堂边的一个小缺口冲去,又从那里蜿蜒驶向贝洛斯瓜尔多。从丘陵上优美的住宅区可以向南俯瞰佛罗伦萨。大号杜卡蒂摩托车引擎的声音在道路两侧的石壁间回荡,有如撕裂帆布的声音。莱克特博士侧身飘进一个个弯道,跟头盔里的发胶和廉价香水味斗争时他感到快活。他叫那青年把他在贝洛斯瓜尔多广场入口处放了下来。那里距离蒙陶托伯爵的家很近,纳撒尼尔·霍桑①曾经在那儿住过。摩托车手把他的报酬塞进皮衣胸前的口袋里,摩托车的尾灯在曲折的道路上消失了。莱克特博士因为搭了一段车,很兴奋,再走40米就来到了他的美洲豹车旁。他从保险杠后面取出钥匙,发动了引擎。他的手腕上有一点轻微的织物磨伤,那是他把帆布布幕扔到马泰奥头上,再从韦基奥宫一楼的窗户里跳到他身上时,因手套卷起拉伤的。他在伤口上贴了一块意大利产防菌软膏齐卡特林,立即舒服多了。

引擎预热时莱克特博士在他的音乐磁带里挑选了一下,选定了斯卡拉蒂。

①霍桑(1804—1864),美国小说家。

 第三十七章

涡轮螺旋桨救护机起飞了,越过红瓦的房顶侧着身子向西南飞行,往撒丁岛飞去,急转弯时比萨斜塔在机翼上方直指天空。若是飞机上有活着的病人,飞行员是不会那么急转弯的。

为莱克特博士准备的担架上现在睡的是正在冷却变硬的马泰奥·德奥格拉西亚斯。

哥哥卡洛坐在尸体旁边,他的衣服被血块凝便了。

卡洛,德奥格拉西亚斯让护士戴上耳机,放起音乐,他则用手机跟拉斯维加斯通话。

那边有个盲目的密码复述人会把他的话转发到马里兰海岸……

对于梅森·韦尔热而言,白天和黑夜没有多大区别。他这时正在睡觉,就连玻璃缸的灯也熄灭了。梅森的头例靠在枕头上,唯一的眼睛像那大海缮的眼睛一样睁着,还在唾着。仅有的声音是呼吸器有节奏的咝咝声和叹息声,还有玻璃缸里供气机的轻微冒泡声。

在这些经常的声音之上出现了另一种声音,轻柔但急迫,是梅森最秘密的电话的蜂鸣声。他苍白的手像螃蟹一样依靠指头爬行着,按下了电话按钮,话筒就在他枕头底下,麦克风挨近他那张残破的脸。

梅森开头听见的是背景里的飞机声,然后是听腻了的调子,《Gliinnamorati(爱上他)》。

“是我,告诉我。”

“他娘的完了。”卡洛说。

“告诉我。”

“我弟弟马泰奥死了。我的手现在就放在他的尸体上。帕齐也死掉了。费尔博士杀了他们俩逃掉了。”

梅森没有立即回答。

“你得付马泰奥20万美元;”卡洛说,“付给他家里。”撒丁岛的合同总是要求死亡抚恤金的。

“这我明白。”

“麻烦会跟着帕齐的事乱飞的。”

“最好是放出风去,说帕齐手脚不干净。”梅森说,“他要是不干净他们就容易接受了。他干不干净?”

“除了这件事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如果从帕齐追查到你身上怎么办?”

“我可以对付。”

“我还得照顾自己呢,”卡洛说,“这事太倒霉了。警察局的侦探长死掉了,我可兜不下这么大的事。”

“你还没有干什么吧?”“我们什么都没有干,如果警局把我的名字扯进去——他娘的圣母!我就一辈子都会受到他们的监视了。那就谁也不会拿我的钱,给我办事了,走在大街上我连屁也都不敢放了。奥雷斯特怎么样?他知不知道他要给谁拍片?”

“我不认为他知道。”

“警局明后天就会查出费尔博士的身份。奥雷斯特一见消息就会明白过来,光凭时间就可以猪到。”’

“我给奥雷斯特的钱很多,他对我们没有妨害。”

“对你也许没有,但是他下个月要在罗马面对一场淫秽影片审判。现在他可有东西做交易了。这事你如果还不知道的话,就得提防着点。你一定要奥雷斯特吗?”

“我会跟他谈谈。”梅森小心地说,播音员似的浑厚声音从他那残破的脸上发出,“卡洛,你没有泄气吧?你现在还想找到费尔博士,是吗?为了马泰奥你还必须找到他。”

“是的,但是你得出钱。”

“那么,你还得把猪场维持下去。给猪打猪流感和猪霍乱预防针。给猪准备好运输笼。你的护照行吗?”

“有效。”

“我的意思是真货,不是揣斯提伟楼上搞出来的破玩意。”

“我有个真护照。”

“你听我通知。”

通话在飞机的嗡嗡声里结束,卡洛一时疏忽,按动了手机的自动拨号键,马泰奥在尸体痉挛时死死地攥在手上的手机哗哗哗地大叫了起来。卡洛一时还以为他弟弟会把手机举到耳边去呢。卡洛板着脸看见马泰奥无法回答,按下了挂机按钮,满面狰狞,护士简直不敢看他。

 第三十八章

带犄角的魔鬼甲胃是一套精美的15世纪意大利产品,自从1501年以来就高高挂在佛罗伦萨南面圣雷帕拉塔村教堂的墙壁上。除了那对像小羚羊角的优美犄角之外,甲胄带尖角的裤角也塞在胚骨处,即应当是鞋的地方,暗示着撒旦分叉的蹄①。

①西方传说认为魔鬼头上长角,脚上长分叉的蹄,像山羊。

按照当地的传说,一个穿上了这套甲胄的青年在经过这座教堂时,轻率地使用了圣母马利亚的名字,随即发现甲胄再也脱不下身了,直到他向圣贞女祈求饶恕为止。于是他把那套甲胄献给了这座教堂作为感恩礼物。那甲胄给人深刻印象,1942年一颗大炮炮弹在教堂爆炸,验证了它的承受能力。

这套甲胄,或者说它的上部表面,盖了一层厚得像绒布的灰尘。现在它正望着那小小的圣堂里正要结束的弥撒。弥撒的烟霭缭绕飘升,穿进了甲目的空当。

做弥撒的只有三个人,两个穿黑色服装的年长妇女和汉尼拔·莱克特博士。三个人都领了圣餐,尽管莱克特博士只是不情愿地碰了碰圣餐杯。

牧师做完祝福仪式走掉了,两个妇女也走掉了,莱克特博士还在继续祈祷,直到圣堂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从风琴台上他刚好可以伸过栏杆,让身子靠近魔鬼甲育的两个犄角之间,把甲胄头盔上生锈的面甲拨开。面甲里的护喉口上有一个鱼钩,上面接着一根鱼线,鱼线下面吊着一个包,吊在胸甲内该是心脏的地方。莱克特博士小心翼翼地把那包提了出来。

一个包:巴西精工制造的护照、身份证、现金、银行存折、钥匙。他把包塞进外衣腋下。

莱克特博士不太耽溺于悔恨,但他对离开意大利还是感到遗憾。卡波尼邸宅里还有许多他可以发现,可以阅读的东西;他还喜欢弹那键盘琴,说不定还作曲。在帕齐遗孀的哀悼之情过去之后,他还愿意做点菜给她吃。

 第三十九章

悬吊着的里纳尔多·帕齐的身体还在流血,鲜血洒落在韦基奥宫灼热的水银灯上,冒着烟。为了取下他的身体,警察找来了消防队。

Pompieri(消防队)在云梯车上使用了延伸梯。他们一向实际,知道吊着的人已经死去,行动也就不着急了。那得是个仔细的过程:他们先得把摇晃的内脏放回肚子,用网兜住全身,然后拴好绳子放下来。

尸体落到地面上伸出的手臂里时,《国民报》拍到一张精彩的照片,令许多读者联想到伟大的《耶酥下葬图》。

警察保持着绞索电线的原样,以便提取指纹,剪断电线也是从索套正中剪的,保持了活结的完整。

许多佛罗伦萨人都肯定那是一次十分好看的自杀。他们认为里纳尔多·帕齐是按照监狱的自杀方式把自己的手捆起来的,而且不顾一个事实:他的脚也捆了起来。当地的广播在第一个小时就说帕齐不但上了吊,而且先拿刀子搞了一个hara—kiri①(切腹)。

①日语。

警察局立即发现了更多的情况——阳台上割断的绳索和手拉车,帕齐失踪了的手枪,每个目击证人都见证了的卡洛冲进韦基奥宫的故事,还有那在韦基奥宫后面裹着尸衣盲目乱跑的血淋淋的身影。这一切都向他们说明帕齐是他杀的。

于是意大利的公众认为是那“魔鬼”杀了帕齐。

警局办案就从那倒霉的吉洛拉莫·托卡开始;因为他曾经被确认为“魔鬼”。他们在家里抓住他押到车上带走了,让他的老婆再一次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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