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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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侠记-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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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出来她便趴在地上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她终于相信了这句话:人是可以被活活吓死的。
  她浑身软绵绵地坐在走廊上,看着第六间囚室的大门。
  她已吓得没有气力站起来了,只好咬着牙,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地挨到门边。掏出钥匙,抖抖索索地试了几次,方将那门弄开。她已吓得满脸是泪,几乎是带着哭腔对着黑洞洞的内室呼道:“慕容无风,慕容无风,你在里面么?如果在,请你千万……千万答应我一声。如果不答应,那我……我就走啦!我不要……不要再看见死尸啦!呜……呜……我快吓死啦!”
  一阵阴森森的冷风从里面悄悄地吹来,水里又是一片老鼠的吱吱声。
  没有人答话。
  她的腿开始发软,把剩下的火折子全掏了出来,刚点上火便见四周飘浮着一大群肚子涨得老大的死鼠。眼前一黑,几乎晕倒。这时水中忽有一大群老鼠向她游来,顿时爬到了她的腿上,肩上。她挥剑乱劈,将老鼠斩得血肉横飞,却因方才一阵慌乱,已将火折全失落在水中。
  无奈,她只好向囚室的尽头走去。水虽齐胸,那一群老鼠却死死不肯放过她,一路跟过来,在她身上乱咬。她挥动手掌,在水中一阵乱劈。好不易快走到了尽头,脚下却突然踩一个空。原来水底到了尽处忽然变深,她反应不及,头已淹入水中,慌忙中她只好去抓那根木柱!
  每间囚室的那个位置上都有一根用来拴人的木柱,上面吊着绳索和铁琏。
  她知道木柱中只怕又捆着一具可怕的尸体,却也顾不了那么多!
  抓住木柱的同时,她也抓到了一角衣裳。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微弱而熟悉的声音:
  “荷衣,别怕,我在这儿。”
  那声音对于她而言,仿佛来自天堂。
  他在这里!他还没有死!他……他还能说话!
  她的心头一阵狂喜!不禁将方才看到的那一切抛在脑后,紧紧地拥抱着那个身子,不知是喜是悲,泪水狂涌而出:“无风……我终于找到你啦!你还……你还活着!”
  她伸着手抚摸着他的脸,只听得他长叹了一声,道:“荷衣,你疯了么。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怎么自己就跑来啦!”
  她却不理他,只顾摸着他的全身。他的双手高高地吊在柱子上,下身沉在水中。荷衣轻轻一摸,他的左腿上似乎有一大片疤痕,所幸还在。右腰之下却是一片虚空,一时顿觉万箭穿心,忍不住抚着他的伤口,哭道:“你的右腿……果然没了。这群狗娘养的!我要杀了他们!你痛不痛?啊?这么大的伤口!要不要紧?他们……他们怎样……怎样折磨了你……”
  她抱着他只顾大哭,慕容无风只好轻轻地安慰她:“我……没事。你别难过。”
  他的话刚说完,荷衣又道:“方才……方才我在门口叫你,你为什么不吱声?”
  他沉默。过了半晌,才道:“荷衣,带着我你一定逃不出去。”
  “所以你就不吭声,是不是?指望着我找不到你就会走掉,是不是?”
  他不语。
  “你……到这种时候还只顾想着我!”她伤心地道:“这地方……这是人呆的地方么?我带着你出去,便是死在一起,那也是死在干净开阔之处,怎么……怎么也比这里强啊!”
  她抱住他的身子,挥剑割开绑住他双手的绳索。他整个人便软绵绵地倒在她的身上。
  她将他抱到廊上,掏出备好的药丸,塞进他的嘴里,道:“这是保命的药丸,你一定要吞进去。”
  他在黑暗中轻声地道:“荷衣,我……吃不下任何东西……”说罢“哇”地一口,将那药丸吐了出来,还喷出一大口血。
  “我不管!吞不下你也得吞!”她将药丸从地下捡起来,强行塞入他的口中,又打开水袋,强灌了他一口水,逼着他将那药丸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荷衣……这里很……脏……”他又道。
  “我带了你换洗的衣裳。”他三下五除二地脱掉他的衣裳,将准备好干净衣裳套在他身上。
  他的下身缠着厚厚的绷带,全是湿漉漉,泡在水中已久,显然一点也不干净。
  她轻轻道:“你……你忍着些痛,我带来了最好的金创药。”说罢,掏出一柄飞刀就要割开绷带。
  他抓住她的手,道:“你……你别揭开绷带,也……也别碰那里。还是……还是想法子快些走。”
  她心中一怔,便知那伤口一定是触目惊心,惨不忍睹,慕容无风怕她见了害怕,不让她触动。便柔声道:“无风……我不怕,这里……这里也是漆黑一片,我替你换了药……重新包扎了伤口,你一定会觉得好些。”
  他的手仍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道:“我说不能碰便不能碰,我们俩究竟谁是大夫?”
  荷衣道:“可是……可是……我们可能要过好一会儿才逃得出去,你……你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我们现在就得逃,你却还在……婆婆妈妈地……想着做这些事……白白耽误时间。”黑暗中,他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荷衣只好做罢,将他抱起来,打开木门,却见先前那瞎子所在的房子里毫无声息。不禁悄悄地叫了一声:“山水?”
  无人回应。那瞎子似乎也不在房内。她一脚踢开通往长廊的大门,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山水倒在那沉重的石门旁边,而那瞎子已被他一刀刺死在一侧。
  “山水!”荷衣一把将他从石门边拉了起来,他看上去还有气,脸却是隐隐地发黑。
  “找到……他了?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山水有气无力地道。
  “你中了毒?”荷衣失声道。
  “我中了那瞎子的一记袖箭,在……在肩上。”他将单刀拿在手边,身子软了软,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荷衣,撕开他的衣裳。”慕容无风道。
  她依言撕开山水肩上的衣衫。
  “点住他‘肩井’,‘天冲’,‘神堂’三穴。然后拿掉那只袖……袖箭。”慕容无风气喘吁吁地道。
  荷衣道:“我们来之前,已预先服下不少解药。”她拿掉那只袖箭。
  “那不管用。这种毒药不算在其中。把……把你身上所有的解药……都掏出来给我看。”
  荷衣打开一个木盒,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各种药丸。
  “把那枚绿色的药丸拿出三粒和左边那颗粉色药丸放在一起……捏碎,混在一处,洒……洒在他的伤口上。”
  “再给他服下那颗红……红色的……”他只觉双眼金星乱冒,头一阵一阵地发晕。
  荷衣眼疾手快地挑出那颗红色药丸,塞入山水的口中。
  “解开……穴……”
  她拍开山水身上的穴道。山水果然站了起来。
  荷衣笑道:“你看,有神医在身边,什么毒都不用怕。”
  山水叹道:“那瞎子果然厉害。他临死之前不知碰了什么机关,封住了石门。”
  “你说什么?”她的心陡地沉了下去。
  “表弟在门外,他……他或许可以替我们打开。”
  山水摇摇头:“开门和关门的机关一定不一样。他……他没事罢?”他一眼看见慕容无风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难说。”荷衣苦笑道,只顾将慕容无风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已渐渐有些神志不清。荷衣不得不将手掌抵住他的腰,输给他的一些真气。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又清醒了过来,双眼无力地看着眼前地两个人,道:“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走?”
  山水道:“我们被关在了这里。这石门好像已被看守的人锁住。”他拼命地推了好几次,那门纹丝不动。
  “找……找机关。这石门当由好些齿轮控制。不可能打不开。”
  山水指着门边的一个铁轮道:“这个就是机关。我亲眼看见他转了一下,门就锁住了。我左转右转都试过,门就是打不开。”
  “荷衣……”慕容无风勉强睁开眼睛,道:“我去……看看那个轮子。”
  她抚着他的额头,柔声道:“你别操心了,快闭眼睡一会儿。这里有我们两个想法子就行了。”
  “带……带我看看。”他闭上了眼,道。
  她带着他来到铁轮面前。将他的手轻轻放在铁轮上。
  他摸了摸轮子,又摸了摸轮轴。
  “你转一圈,让我听听它转动……转动时的……声音。”
  铁轮“格格格”地转了一整圈。
  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道:“这种古老的机关……只怕已有两百年的历史了。”
  荷衣一愣:“你对机关也有研究?”
  “嗯。”
  “你真是可爱。”她忍不住道。
  “你……将铁轮往外一拔,如果拔得动,我就……猜对了。”
  山水抓住铁轮,一只腿蹬着石壁,往外用力一拉,“格登”一声,铁轮突然凭空被抽出了一截!
  “将铁轮上的这个……这个标记对准石壁上的那个刻痕,然后往左转整整三圈,停下来。”
  “格格格……”
  山水道:“三圈已转毕。”
  慕容无风道:“将铁轮往下一按,退回以前的样子。再向右转一圈。”
  “格格……”
  “试试看……门现在还拉不拉得开?”
  山水用力一拉,门终于缓缓地移动了起来,露出一道小缝。
  三个一阵欣喜,闪身钻了出去。
  门外是一片激烈地打斗声。
  表弟一人正被三位执刀的老人团团围住,正左支右绌,难以应付。
  荷衣刚一现身,其中一个老人就飞扑过来,一刀斫下,荷衣一让,只觉头顶“嗡”地一响,火星四迸,木门被砸了一个大洞!
  山水抢过来护住她,道:“你带着谷主先走,我和表弟拖住这几个人。”说罢,连挥数刀,加入战团。荷衣趁机拔腿就跑,抱着慕容无风一路狂奔,往唐门最深之处逃去。
  她预知唐家的人必会以为她要往后山乱野人迹罕至之处隐匿,偏偏逃向房屋最拥挤之处。
  细雨如丝。
  她感到慕容无风那只原本紧紧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渐渐地松了下来,滑了下去。
  渐渐地他的呼吸也越来越细微。
  她在惊惶中叫了他几声,他也没有答应。
  而且他的心跳越来越微弱,她的真气在他体内游走时,发觉他内息散乱,已见败势。
  血水开始从他的下身渗了出来,顿时已浸湿了她的一只手。
  她心惊肉跳地闪到游廊之下,借着廊上的灯光,看见他双目紧闭,面如死灰,嘴唇已和脸色一样惨白。
  掀开下摆,只见伤处的纱带早已被水牢里的脏水染成黑色,从纱带里渗出的液体,又黑又粘,却不知是血,还是……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荷衣惊出一身冷汗,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镇定,镇定,镇定。她不停地命令自己。
  她无声无息地滑入一间巨大的房内。一进门,便往灯台里弹入了一枚“欢心”。
  在门边等了片刻,只听得几声“扑扑”乱响,似有人中了迷药,倒在地上。
  这是一间女人的卧室,十分奢华,里面果然倒下了四个丫环。
  床上躺着的一个女人仿佛也昏迷过去。
  她将房门一掩,发觉卧室的另一道门里散发着水汽。
  进去一看,却是两个盛着热水的浴盆。四周燃着一种沁人的香烛。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有一股可怕的味道。在那地狱一般的地方呆了许久,又摸了那么多从来没摸过的东西,她自然知道这味道是怎么来的。
  而她却先解开慕容无风的衣裳,将他放入水中,认真地替他清洗每一寸肌肤。
  她咬了咬牙,一道一道地解开了缠在伤口上的纱带。
  他的伤口已被人用一种极粗劣的手法缝合,似乎还厚厚地抹了一层凝血极快的金创药,上面残存着乌黑的余血,散发着一股可怕的腥味。
  不敢细看下去,她移开自己的眼睛,用手小心翼翼地清洗着。
  仔细地洗完了一遍,不放心,又将他放入第二个浴桶内,清洗了一遍。她替他穿了一件宽袍,又找出一块薄毯将他裹好,放在一旁的木榻上。自己则跳入桶中马马虎虎地洗了洗,从一旁的衣柜里找出两件衣裳穿上。
  那可怕的气味总算是消失了。 
 
 
 
  
 第十八章 山中小庙
 
  浴室内潮气太重,恐慕容无风难以忍受,便又抱着他来到那女人的卧室。
  一低头,却发现女人的眼睛已睁开了。
  “你的迷药挺灵,只是对我不管用。”那女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道。她看上去已有四十开外,模样仍然十分美丽。
  荷衣冷冷地道:“你若敢大喊大叫,我就一剑刺死你。”
  妇人道:“那你就刺死我好了。——我早就不想活了。”
  她也懒得刺死她,便道:“起来,把床让出来。”
  妇人道:“我动不得。”
  荷衣眉头一拧,道:“为什么动不得?”
  妇人笑道:“你为什么不揭开被自己瞧一瞧?”
  荷衣将被子一掀,脸阴沉了过去。那女人虽穿着睡服,一看而知四肢俱无,只有一个头露在被子之外,猛地看上去,倒与常人无异。
  她轻讶一声,有些歉然:“对不起,你还是得起来。”说罢放下慕容无风,将她一抱,放在一旁的宽椅上,随手将被子搭回她的身上。
  她轻轻地将慕容无风放到床中,忧伤地跪在一边,紧紧握着他的手,看着他。
  “这个人是你的情郎?”妇人在椅子上道。
  “嗯。”
  “模样倒是挺俊的。只可惜……”
  没有时间理睬。她打开随身带来的包袱,揭开油纸,找出带来的所有金创药、纱带、和一个小小的医包。咬咬牙,将毯子揭开一角,露出那道可怕的伤口。
  她泪水汪汪地看了半天,不知该怎么办。
  想了想,决定将金创药再度涂上,然后将伤口紧紧地包起来。
  拿出药膏,正要涂在伤处,妇人突然道:“不可。”
  荷衣回过头去,道:“怎么不可?”
  “他的伤已入骨,必要先将坏骨除去,割去腐肉,缝合伤口,再涂药包扎。不然骨髓已坏,髓毒若沿着骨头逆行而上,达至内府,他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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