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花烟月 by 简青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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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花烟月 by 简青远-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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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得又低头来一句:“臣惶恐。”
  “抬起头来。”无波无澜的声音,清冷。
  我慢慢地抬了头。
  “你今天表现得很恭顺?嗯?”他脸上亦是平静无波,慢条斯理地问,“今天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这么恭谨?不违拗?”
  我发呆。
  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和明于远一样,可以轻易地看透我所思所想?
  还是我表现得那么明显?
  “好吧,”他已从从容容地转身,说,“让我看看今天你能恭顺到什么程度。”
  什么?
  “过来。”他低声说,声音如寒涧激石,清泠泠让人心生凉意。
  我依言慢吞吞地走过去,在他面前一米处,停下。
  “再近点。”水波不兴的声音。
  我只得再挪几步,半米。
  “再近点。”端庄清华的声音。
  可是已无法再近。
  斜阳的最后一抹余辉,已渐渐退出这间高深庄重的殿堂,暮霭潮水一般涌进,可是面前的他是如此鲜明地突露在这淡淡的灰色之上,清华皦皦。
  “不违拗?”他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来。
  我一颤,只得再移步上前。
  似兰非兰的香,极淡,却又极重地砸进我的鼻端。
  刚想后退,他已握住我的肩,清清淡淡地说一句“帮我宽衣”。
  我脱口而出:“不。”
  “哦?”他眉一挑,“你想清楚了?”
  我想。
  我想清楚。
  我想不清楚。
  只觉心头忽冷忽热。
  最后,我吸一口气,开始解他领口的暗扣。
  手伸出去,风中的叶片般。
  忙稳稳心神,可是却又够不着。只得微踮了脚尖,刚触到他,他就一颤。
  下一秒,我已在他怀中。
  我忙挣扎,他双手用力:“哦?开始违拗了?”
  依旧是从从容容的声音,平缓沉静,如空山深潭,镜面一般。
  再也无法忍受。
  我接过他的话音,狠狠地说道:“是的,违拗了,你待怎地?”
  “我很高兴。”他轻轻松松地回答。
  什么?
  我看向他,发呆。
  他见我这样,猛用力将我深深的搂进怀里,低声重复一句:“我很高兴。”
  这次,话音颤抖,风中游丝般。
  我用力挣脱,他只紧紧搂着我,近乎耳语:“别动,简非,别动。”
  我不再动,在他怀里闷声问道:“阿玉,你究竟想怎样?”
  他静静地松开手,静静地看着我,轻轻地说:“我只想你是简非,我是阿玉。”
  “如果我做不到……”我微皱起眉。
  他伸手抚向我的眉眼,“没有如果。”声音从容,语气端严。
  “行。”我想一想,释然。
  我微笑问他:“阿玉,我站到现在,可以坐下吗?”
  也不等他回答,就坐下了。
  我看向他,问道:“说真的,阿玉,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几天不见,你瘦多了。”
  他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不答反问:“你没病装病,在家里怎么也瘦了?”
  我横他一眼,扁扁嘴道:“还不是被你和何太医给气的。”
  他微微笑,看着我说:“简非,你不简单啊。何太医居然也来帮你求情。”
  哦?
  求情?
  他瞥我一眼:“他是父皇身边的人,后来跟了我,最是忠心不二的。不想这次他才去了一天,心就向了外。”
  我拱手笑道:“惭愧惭愧,我这不还是被你给逼了回来?”
  他静静地看着我,问一句“如果不逼,你肯定从此不会回来了?”
  虽问,却肯定。
  我想了想,慢慢说:“我不知道。也许等哪天,阿玉忘了有简非这个人时,我会回来的吧?”
  他端坐着,笔直优雅,许久,低声道:“忘了?唉,忘了——”
  声音低徊,令我心微微一战。
  转头看看,我站起来说:“阿玉,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
  他不答,只一声“柳总管——”,那柳总管即刻现身。
  随即,宫殿内银烛高烧,明亮一片。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朝我静静一笑,说:“兴庆宫是我的寝殿。后面有个温泉,一会儿柳总管会带你去。”
  什么?!
  回过神,我恳切地望着他说:“阿玉,你让我回去吧,我约了人……”
  “宋言之还是明于远?”他看牢我,淡淡地问。
  什么?
  “这三天来,宋言之去看过你两次,你们相谈甚欢啊,”他清清冷冷地说,“宋言之……”
  我忙辩解:“宋将军是见我闷,才去陪我说说话的……”
  “他这么闲?”他目光穿过殿堂的大门,不知落在哪儿,“这三天,你闷时也只是看书,练字……明于远……”
  “简非,你隐瞒了什么?或者说,你们隐瞒了什么?”他转回头,静静地看着我。
  我一惊,看向他,什么意思?
  “年幼时的混世魔王;长大后的公子简非;不学无术的侍讲……”缓慢清冷的声音,深远的目光越过殿宇,不知落在了哪儿。
  我越听越心惊。
  “近十年来,我昊昂国国库迅速充盈,简非,你知道有哪些原因?”他目光转回,看着我。
  被他沉静幽深的目光一激,我脱口而出:“不知道。”
  他笑了,轻得如风行水面,“呵呵,京城中都说公子简非有点石成金之能。丝绸;羊毛加工;饴糖;镜子;茶楼;……”
  我看着他,僵坐。
  他轻轻伸出手,微凉的指尖在我脸上流连,低声说:“当然,这些你都不知道了,嗯?”
  我被动地看着他,直接失去话语功能。
  “简非,你说我会将这样的人忘了吗?……”他浓黑的眼睛自迷茫而清亮,灼得我的心微颤。
  “皇上——”身边传来柳总管低而恭敬的声音。
  “带简侍讲去温泉,别的人都退了,你在一旁侍候吧。”声音威严,端凝。
  回过神时,我已置身一边氤氲水气中。
  一池碧水,池边呆站着的我。
  算了。
  洗就洗吧,汗都被吓出来了,我在心底自嘲。
  转身对柳总管说:“我向来不要人在身边,柳总管你退下吧。”
  水微烫,浸泡其中,我神思难定,如池中水纹,零乱破碎。
  我实在不能明白,他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如今,怎么办呢?
  月华轻泻,融进池水,一池碎金。
  十五夜。
  湖上泛舟。清晏居……
  明于远。
  一想到他,心居然开始微微疼痛起来。
  当真莫名。
  “简侍讲?简侍讲,换洗的衣衫在椅子上——”外面传来柳总管小心翼翼的声音。
  呵呵,小心翼翼。
  我站起来,拭干水,取过一旁的衣服穿上。
  白色柔软的质地,穿在我身上显然长了些。
  衣服上居然是薄荷与松子的香。
  熟悉的香味袭来,我心稍安。
  走出去时,兴庆宫内的蜡烛已熄了大半,只余数枝,摇摇曳曳。
  光华之中,阿玉静坐着,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杏黄的衣衫,头发似乎还未擦干。
  听到动静,他转头看我,目光自我身上一周,停在我的脚上,眼底笑意浮动。
  我低头看,衫长过脚,整个人全被罩了在这白色的衣衫中。
  突然就明白了这衣衫是谁的。
  顿觉浑身不自在。
  这算不算大逆不道?
  “过来吧,简非。”他温和的声音传来。
  我过去,坐下。
  平头案上已摆放了一小罐粳米粥,两只莹白如玉的瓷碗,几碟佐菜。
  酒一杯。
  我疑惑地看他一眼。
  他笑着对我说:“知道你向来饮食清淡,吃吧。”
  这也知道?
  他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我看看碗,总不能让他替我盛吧,算了。
  动手,一人一碗。
  他微笑接过,连吃饭都那么优雅。
  我挑着碗中的米,食不知味。
  凉风吹过窗帷,吹过烛光,如我此时心情,忽明忽暗。
  明于远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会为我担心的吧?
  还有,简宁。
  唉,简宁。
  “简非?……”
  我回过神,看向阿玉,他说什么了?
  “我想知道你喝醉了到底是什么样子……”他沉静清冷的声音传来。
  什么? 
  那惟一的酒杯,被他慢慢地端起来,送到自己唇边,喝了。
  我看着他,眨眨眼睛。
  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正发呆,他已倾身向我吻来,慌乱中酒已到了我口中,被我咽下。
  目瞪口呆。
  回过神,一把推开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伸手去抠,却又吐不出。
  一阵头昏目眩,我上前抓住他的手,恳求道:“阿玉,如果我醉了,请你别……别……”
  话还没有说完,已是双目酸涩。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静静地伸出手,将我搂进怀中。
  气息不稳间,我眼前渐渐模糊,依稀听见自己的笑声,似乎还在说着什么,渐渐地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在一张很大的床上。
  几点烛光摇曳。
  似兰非兰的香。
  猛然回想起一切。
  见衣衫齐整,松口气间,就听到耳边有声音传来:“醒了?”
  忙转过头去,正对上一双温温含笑的眼睛。
  阿玉,他正侧卧在我旁边。
  我忙向床里让,他低笑道:“这会儿到躲得快……”
  什么意思?
  他细细地看着我,眼神温柔,再不似刚才那么喜怒难辨。
  “过来。”声音温和如春风。
  什么?
  他长臂一伸,将我抱进怀中,低声说:“原来醉了竟是这样——”
  哪样?
  清清冷冷的气息袭来,令我浑身僵硬,不敢动半分。
  他拍拍我的背,低声说:“放松些,简非,我不会碰你的,在你未心甘情愿前。”
  “我自幼长在深宫,修习的是帝王之术,机心、秘谋、争斗……步步走来,如今,天下尽归我所有,可我却忘记了快乐的滋味;忘记了信任与被信任……”沉静的叙述,不带半分情绪。
  “直到认识你,简非,”他的声音轻若梦幻,“你的笑容,你的眼神,明净得胜过世上最纯净的水。我忍不住想去看你,一次比一次地想留住这最清的水,留住风一样轻淡自在的你……”
  听着他的话,我的心却又起了另一种恐慌,只想让他别再说下去。
  可是,他却还在继续,浓黑的眼睛迷迷蒙蒙,仿佛坠在某个奇特的梦中,不曾醒来般,“刚才,你醉了……”他却不再说下去,只是将我搂得更紧,“看不到你刚才的样子,简非,或许我会放了你,现在,再无可能……”
  听着他轻若春烟、温若春烟的话,只觉得心里的慌乱惊马一样乱窜。
  我摇摇他的手,低喊:“阿玉,阿玉,别说了……”
  他的眼神慢慢地清亮起来,仿佛迷雾消散,霁月初出。
  “谁是狐狸?”他突然问道。
  我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禁不住嗔怒几分,也没多想,就脱口而出,“你就是狐狸!”
  他眼中突然一片灿烂,一低头就深深吻上我。
  似兰非兰的香,清清凉凉的气息。
  我只觉得无边的恐慌袭来,可却说不出话,只得去推他。
  慢慢地,他抬起头,看着我,笑得如微风拂过春塘。
  “简非,简非——”他低低地喊着我的名字。
  声音如纤云微抹。
  心底瞬间开始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朋友们几天来的热情支持:)
我我我,申请放假几天。。。
三五天吧。
不说话?
嗯嗯,不说话就代表同意啦。
谢谢谢谢,嘿嘿。
啊,还有,
恭祝各位新年万事如意:)) 
                  万重烟水
  人事改,三春秾艳,一夜霜繁。
  朦胧中睁开眼睛时,晨光正透过素白云锦的帐帷,浅浅淡淡地照进这张紫檀木的大床上。
  瞬间清醒过来。
  忙坐起身,许是听到动静,帐帷被内侍轻轻拢起。
  就看见阿玉已经穿戴齐整。高高的冠冕,繁复的黑色嵌金丝袍服,质地轻软,并不显厚重。
  修长挺拔的站姿;沉静清峻的面容;清清冷泠的气息;尊荣端凝的神情。
  原来这就是年轻的帝王慕容毓。
  看着这样的他,只觉得陌生。
  其实,我何尝了解过眼前这人?
  难怪明于远总说我是傻小子。
  不禁暗自笑笑,微摇了摇头。
  风从紫檀大格心隔扇进来,吹过南面一排的紫檀书格,有书页被吹得沙沙微响。
  在寝殿内放这么多书格,满架满架的书,这是他消磨一个又一个长夜的方式?
  整个寝宫,器具近明式,简洁朴素,一种惜墨如金的沉静典雅。
  “你醒来后总会这么出神?”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
  什么?
  我循声望去,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床边,气度端庄尊荣,眼神里隐有笑意。
  我站起来,看看不对,抬头问他:“我自己的衣服呢?”
  “就这样穿吧,你以后都会住在这儿。”说得沉静和缓。
  什么?!
  我震惊地看向他,“不可能”三字已是脱口而出。
  他朝我微微一笑,算作回答。
  目瞪口呆中,他已从容出去,步履安详,雍容优雅。
  我不知道是如何回的倦勤斋。
  当我坐向临窗的椅子时,才发觉椅子上早已坐着个人。
  我吓得差点儿叫出来,转头看时,明于远正深深地看着我,眼神沉静,不见丝毫情绪。
  我摇摇他的肩:“喂,你悄没声息地朝这儿一坐,会把人吓出病来的,知道不?”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连,最后静静地落在我的眼睛上。
  怎么了?
  一大早来这演哑剧?
  还是因为担心,所以早早地在这儿等我?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的心咚地一跳。
  “怎么了?”我放低了声音问他,“我……”
  他却慢慢地笑了,笑得弛然而又邪魅:“非非,我是不介意你一直坐在我腿上的,可是我不保证会做出些什么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烫着一般飞快站起来,只觉脸上像是着了火。
  他闷笑出声,过了会儿,却又叹息一声。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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