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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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风无月-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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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德身体明显一震,却仍然说:“遵旨。” 
我还在琢磨刚才吃的那几块点心。 
食不厌精,虽然说这些东西太精细,可是吃起来的确舒服啊…… 
裴德用眼神示意我。我还没反应过来。 

皇帝刚才说什麽了……唔,好象有提我的名字…… 
“白侍君,谢恩哪!”裴德暗示变明示了。 
啊,想起来了,皇帝刚才说……升我的级,当什麽三品……侍君…… 

三品…… 
侍君…… 

麽意思? 

我呆滞的看著裴德,硬是不知道该做什麽说什麽了。 
不是没有听这个名词的。 
可是……可是,给我冠上这名号? 
皇帝是让刚才的冷风把脑子吹坏了吗? 

原来在冷宫的时候,明宇教我这些宫人份位,说过一次。 
侍君历来都少,先帝就没设过,先帝那一辈也没有过。 
这些宫里的平侍侍书多半都是担待些文职,有过几个相貌生得特别妖娆雌雄难辨的,可到底身体还是男子,皇帝就算有那麽几分新意,三天两夜也就忘了。要说柔香软玉,那还是女子们的身体才称得上。 

比如思礼斋那个隐隐然当了自己是一院之主的玉侍书。 
不过只是一夜。 
想必皇帝也早忘了他姓甚名谁,早不记得有这麽一个人存在了。 
当初他一夜侍寝之後,皇帝倒是让他迁出思礼斋单住一院,可惜当天被正当宠的丽妃指了人替他“梳洗”,染上风寒,耽搁下来。等他病好,谁还记得他呢。 

据说先帝未登基前倒有个侍童长伴消閒,後来没有一起从旧邸迁入宫中,生死难料,不知所终。 
明宇那时便笑著说:“能当个太平侍书,五年守满出去,那是再好不过。就是眼前吧,要不是你我都没有侍奉过皇帝,现在也没有命了。” 
我问他到底我和他怎麽在床上被人捉到,他却不说。 

这个人! 
你不说难道我不会猜? 
肯定是你个家夥存心不良对我那啥那啥…… 
我虽然没把话说出口,可是他一看我一脸贼笑擡手大书本子就拍下来了。 
後来也猜疑,皇帝又不喜欢,还摆这麽多男人在後宫干什麽?好看麽? 


後来看书,这大留龙朝不似他的前朝,皇帝爱男风的多,前朝名雍,一共七位皇帝在位,从开国之君到亡国小弟个个都有一段风流情话,且都是在这个男风上头。 

到了大留这一朝,开国皇帝太祖欣帝倒还是个多情种子,不然我那回翻的那一大本“柳君传”就不会流传那麽广以至於冷宫里也有一本了。 

虽然这柳君传已经成了一本封建教条的教科书,把个柳加吹捧得天上有地上无,品格高贵风骨不凡,言行更是绝不出格,长伴太祖身畔,却不争宠不惹是非,太祖死後,助当时的路太后扶助幼帝,挟制权臣,在幼帝十四岁正式亲政之时,大笑三声,说道责任已了,跑到太祖陵去一把剑抹了脖子。 

冷宫无聊,那本书被我翻了又翻。 
可是也听说过其他的野话。 
说柳加当年并不锺情于太祖,是太祖从旁人手中横刀夺爱抢来的他。又一说太祖英年早逝,与柳加淫媚专宠不无关系……又说柳加与路太后实际上…… 
总之是褒贬不一。 

甭管野说与传记上哪个才是真实,总之做男宠做到柳加这个地步,实在是不枉他担这个男宠的名。 

浑浑噩噩走在回思礼斋的路上。虽然天也晚了,可是有两名侍卫相随,回思礼斋倒不是难事。 
我都不知道後来皇帝又说了什麽,我又说了什麽。 
一条大棒迎头砸下来,我晕晕乎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脚下踏的是什麽地。 

思礼斋的大门打开,我看看那两名侍卫。 
说起来大家都沾个侍字,可是人家活的堂堂正正的当差,挺起胸膛拿饷娶媳妇。 
象我们这一群,就比太监多点尊严吧。 
将来出去了,按他们的话说,也难娶名门闺秀。 

我半边身子木麻,走路都打旋。 
那两个侍卫不进来,就告辞走了。 

思礼斋隐隐的几点灯,十分寂静。 

平时觉得这种静太闷,让人心里难受。 
现在看著终於比外面熟悉一些的景色,鼻子一酸。 
心里慌的不行。 

平时几步就跨过的回廊怎麽变的这麽长。 
我站到房门前,擡手狠命揉脸,要在平时一定搓得疼,今天却觉得木得厉害。 
正要推门,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愣了一下。 
屋里高灯下亮,烛光恍恍,我一眼著那个站在门里人。 
忍了半天的一口气终於呼了出来。 
“明宇!” 

屋里那人长身玉立,清俊脱俗,一双眼如点漆般,嘴角似笑非笑:“哟,这麽想我,眼圈儿都红了,可别哭鼻子。” 
本来只是心情郁闷难消,现在突如其来见到了他,虽然只是一年相处,可是相依爲命,相互照顾的情份,就和亲人一样,鼻子一酸,还真有点控制不住:“明宇……” 
他看看我,退後让了一步:“进来吧。” 

我一脚踏进了屋,他拿起茶壶来倒了一杯茶递给我:“我听说你到文英殿当差去了?是不是受了训斥?” 
我咧咧嘴想冲他笑笑,可是嘴角一动就觉得眼睛里发热,赶紧板住脸:“要是就好了。” 
他脸色平静无波:“那是怎麽了?看你也不象挨了打罚了跪,是谁给你气受了吧?是不是裴德那老儿?” 
我擡起头来。 
裴公公在这後宫中的权势我是见过的,能穿紫衣的内监他是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个人。你管他是不是太监奴才,他有权力你就得尊敬他。 
可是明宇……他张口就是直呼其名。 
我才想起来问一个重要问题:“你怎麽从冷宫出来的?” 

他挑挑眉:“怎麽,不想看见我?” 
我摇头:“不……是意外。” 
是双重意外。 
一是意外这之前就他就说他能够出来,二是意外昨天还有人说他能出来。 
今天他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反而不意外…… 
只是觉得心情激荡不能自已。 
明宇没有和我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在左边椅子上坐了下来:“行了,一早出去 

现在才回来,晚饭吃了没有?” 
虽然没吃晚饭,可是吃了好几块儿甜腻腻的点心,现在肚子也不饿,于是摇摇头。 
“到底怎麽了?” 
他问的声音温和淡定,但是有一股让人镇定安心的力量。 
我冲口而出:“明宇,你有办法让我从这里出去麽?” 
他注目看我:“到底怎麽了?” 

我弯下腰,脸埋在膝头,觉得全身的力气都不复存在:“我升了位,现在是三品侍 

君了。明宇,帮帮我。” 
他默然不语,案上的烛火跳了一下,毕的爆一声响。 
“什麽时候的事。” 

“刚才。”我声音发涩,把那杯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嗓子也没有得到湿润,舔 

舔干燥的唇:“说是明天正式公布,然後让我迁地方。明宇,这是爲什麽?我什麽 

也没做过,甚至貌不其扬,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虽然这个他没有指名道姓,可是说的是谁,彼此心里都明白。 

“你样子太狼狈了,哪象是听到了喜讯,倒是接了噩耗的模样。” 
明宇温柔的递给我手巾:“洗把脸,我有话跟你说。” 
我看看他在灯下分外柔和的脸庞眉眼,把手巾接了过来。 

擦了一把脸,壶里倒出来的水倒是湿的,可我多多的兑了凉水在盆里,狠狠洗了两 

把,果然觉得精神好了很多。 
鬓边的头发被水沾湿,我往後撩了撩湿发,明宇走了过来,接过手巾替我擦拭那几 

绺头发。 
“当今皇帝并不爱男色,不但不爱,相反,他少年时因爲一些变故,对此道冷淡之 

极。从他十二岁起有侍童服侍,到今天整整十七年,宠过男子不过寥寥,近年来更 

少。就是姓玉的那小子美若秀女一般,也只是酒醉之後沾了一次。他升你位份,绝 

不是因爲图你的身体,你先不要怕。” 
我长长吐了一口气,胸口那种窒闷的感觉总算是稍轻了一些。 

明宇轻轻把我头巾解了下来,摸出一柄小梳慢慢替我把头发梳顺。 
“现在後位虚悬,後宫最高贵的妇人是洛家的女儿贵妃洛阳,本来依洛家的威势, 

她的心计,後位是迟早的事。可惜,她进宫五年,只生了一位公主。挨在她後面的 

是贤妃梅玲,她倒是有一个儿子,可惜病歪歪的,据人说就算能养大,也後嗣艰难 

,所以虽然梅家势力不弱,她却依然比洛妃矮一头。再向後数的几位妃嫔压根儿没 

有孩子,可是身後却各有不同的势力。外戚一向是大留龙朝的强有力支持,当年开 

国之君也多多仰仗了他们。只是一代一代,渐成尾大不掉之势。皇帝现在锢于各股 

势力,面对後宫比上朝还劳心劳力。” 
我有些疑惑:“那和我,又有什麽关系?” 
明宇停下手来:“一来呢,你出身寒微,就算是得宠也无外戚之虑。二来,你是男 

子,没有子嗣,也与後位无缘,就算是你得宠,那些妃子阴毒的手段总不会全使出 

来,毕竟你是男妃,与她们总不能在生育的事上一争长短……还有,大概就是你自 

己的原因了。”他低下头来,注视著我的眼睛:“白风,你做了什麽让他注意的事 

情?” 
我低头想了想,大概是……那个卖字的事情吧。 
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皇帝。 

明宇轻轻吁口气:“要把你迁到什麽地方去?” 
我沮丧地说:“也不算远,就是宣德宫。” 

明宇笑笑:“不要皱眉头了,宣德宫离啓泰殿那麽远,皇帝要是想占你便宜,不得 

把你安的离他近一些?现在一个东一个西,你不用怕。就算升位,不一定会要你侍 

寝。” 
他最後两个字听的我打了个哆嗦。他的手放在我肩膀上,当然立刻感知到了,手指 

微微用力握住我的肩膀:“皇帝升你,大约脱不了两重意思。一是当个挡箭牌,他 

总不能老独宿单眠,会被太後念叨,找个美貌侍宠呢,又怕史官笔锋。或是宠哪个 

女子,难免後宫醋海生波,是非不断,况且,外戚之祸他也一定是要避开的。再说 

,你不会生孩子,当不了皇後,搅不起风波,安全妥当。” 

我呆呆看他:“明宇……你好厉害,足不出门竟然对外面的事这麽清楚……你认识 

皇帝?” 
明宇摇头:“谁认识他。” 
“那你对他的事如数家珍……” 
明宇敲了我一记:“你以爲都象你一样的笨啊,远了不用说,就是这思礼斋里面, 

谁肚里没有几个主意牢牢笃笃的蒙著。” 

我不知道。 

目光慢慢移开,看著桌上跳动的烛火。 

我什麽也不知道,连明宇是什麽来历我自己是什麽来历,我也不知道。 

“想什麽呢?还害怕?”他问。 

我打起精神说:“不是,只是觉得……你看,你刚刚从冷宫出来,本来我们可以在 

一起了,但是……明天我又要搬出这里,不知道将来想见一面两面的是不是还方便 

。以前那种……那种快乐的时光,恐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明宇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要迁到天边去呢,不过就是两步路,难道我还不能去见你了。再说,你觉得你就这麽顺顺当当的能离开思礼斋?文英殿里不知道多少眼线,太后的,洛妃的,梅妃的……你足不出门,那些人早就开始算计你了。你觉得姓玉那小子当年使出浑身解数勾引到皇帝一夜,是容易的事?再说,虽然皇帝被他勾引得手,可他现在不还是留在思礼斋,当一个微不足道的侍书?那些女人才不会这麽顺顺当当让你就迁进了宣德宫去,明天早你等著看吧。” 
我抱著呻吟了一声。 
天哪,本来我就够难受的,让他一说,简直像是一条活路都没有。 
“今晚睡不著的人多著呢,你干嘛要睡不著?你正该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明宇促狭的挤挤眼:“不光明天,以後每一天,你想再安安实实睡一觉,恐怕都不容易了。” 
“啊……”我哀嚎:“你到底是来安慰我还是来打击我啊!” 
他不疾不徐说:“安慰你当然要安慰,可光安慰你,你不长点警性,包你明天能看到日出看不到日落。” 
我连哀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桌上只当自己已经死了。 
我招谁惹谁了,我不就想安安全全本本份份的活下去吗?这点心愿就这麽难以实现了。 

“行了,有我在呢,保证你不会死得不明不白的。”他摸摸我的头:“看看,吓成这样,怪可怜的。” 

这个人……除了风凉话他就不能说点别的嘛。 

“你洗洗睡吧。” 
“我睡不著……”有气无力的挣扎出一句话:“你要困就先去睡。” 
他拔下头上的簪子拨拨烛芯:“我也不困,白天等你的时候睡了午觉,走乏了。你睡不著的话我, 我陪你说说话。咱们也有好多时候没有在一起说话了。” 
我嗯了一声,抬起头来问:“你身体好麽?” 
“都好了。” 

我叹一口气,又趴在桌上。 
“皇帝估计是忍到头了,无论如何,封你总是太急了。你无容无德无工……当年洛氏晋贵妃也是生下长公主之後的事,你倒好,还没有侍寝过一夜,就一跃而上,只比贵妃贤妃低一头。何况,就算要升你,也要择良辰吉日宣告天下,册封行礼,沐冠迁宫。现在倒好,赶得像是私奔一样。你明天迁地方倒是容易,但是宣德宫空了不是一天两天,估计皇帝这句话说过,内务府已经乱了锅了,礼服是肯定来不及给你做的,各式封礼要在一夜间办齐,除非他裴德和朱义方长了三头六臂神仙腿——摆明是不可能的。” 
我对这些既不懂也不关心。 
明宇斟了茶给自己:“不要说我狠心,从明早起,你得好好补补礼仪典范。现在全宫上下,所有眼睛都盯在你一个人身上。不知道多少人咬著牙要把你生吞活剥了,可不比现在这麽大大咧咧。说错一句话,说不定会跳出十七八个捏错的人。好在本朝惯例,侍君的地位是比较超然的,就是见了洛妃和梅妃,也只要揖礼,嫔见了你倒要行半礼,其他的命妇更不要说,比你矮著不是一级两级,省得你向许多人躬身弯腰……我看你本来也不是个能弯的下腰的性格。梅妃阴柔,洛妃泼辣,後面的两个,李妃懦弱,亦妃也是个面人捏的,不足为惧。倒还有两个得当心的。一个是刘嫔,一个是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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