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第4部分

而阮明正却在一片如山如海的欢呼声中，紧锁了眉头。

5、　

“我顾惜朝，从此以后，当为ER尽心尽力，忠诚不贰，若违此誓……便叫我死在老大手上。”　

“我顾惜朝，从此以后，当为ER尽心尽力，忠诚不贰，若违此誓……便叫我死在老大手上。”　

阮明正皱着眉头，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声波曲线。　

她在顾惜朝立誓的时候，偷偷用录音笔录下了他的话，那个时候，测谎仪有了轻微的反应，但是，那反

应却不足以说明顾惜朝在说谎，因为说话者的情绪波动，也会让测谎仪有所反应。　

如果顾惜朝是真心，那么那种状况之下，激动，兴奋，不安，都会是正常的心理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说

出的话，自然与平静时候的语调不同，因此，就算仪器有所反应，也不能作为说话者说谎的证据。　

但若此人心机够深，他自然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糊弄过去，从此后仗着戚少商的信任，将ER送上死路。　

顾惜朝白日里立下的誓言被阮明正一遍一遍地播放着，对比着标准图谱，记录着各项尽可能精确的数字

，她必须要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直觉的证据。　

她已经试了近8个小时，所有的数据都没有什么说服力，所以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她想自己或

许该相信自己的老大，毕竟，戚少商能够成为ER的领袖，并不只是靠着气度、亲和力，或者运气，他有

足够的智谋与能力，他不该是会如此轻易得甚至有些莽撞地，就将连云舰队的指挥权，全数交给了这个

初来乍到的陌生男子的人。　

但是戚少商确实这样做了，整个白天，戚少商都带着那个男人在基地查看，甚至将他带到主控室，让他

看了整个ER的兵力分布图……他是认真地相信顾惜朝。　

但是自己无法相信顾惜朝，这个人如果真如那些资料所说，能够在联邦军中待这么久，甚至能够成为FI

的首席试飞员，可以接触到联邦军最前沿的技术以及来自上层官员的额外重视，那么这个人，绝对没有

那么容易便对他人真心相待，就算对那些因为基因上的关系可以划为同类的人也不例外。　

联想到那天晚上戚少商突然失神的状态，阮明正心里的不安只增不减。　

……………………………………　

戚少商拉着顾惜朝出了基地，基地的外面是一片沙漠。　

夜晚沙漠上的风凄厉且寒冷，但是沙漠上的星空，却璀璨迷人。　

不知为何，戚少商总是觉得自己似乎迫切地想要向顾惜朝展示ER的美丽，所以虽然自己也觉得自己的举

动有些无聊，他还是拉着顾惜朝来到了自己平时看星星的地方。　

顾惜朝安静地跟在戚少商的身边，纵然他清楚地知道那些璀璨的星光点缀的墨蓝，其实代表的是漆黑冰

冷无所依靠的真空，没有氧气，没有温度，没有生命，是任何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让人就此消失的地方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景色很美。　

“呵……”顾惜朝突然轻声地笑了起来，“这空间看起来无限，其实早被联邦属下的那么多星系划分得

支离破碎……戚少商，我问你，你有多大野心？”　

戚少商被问得微微一愣，半晌，缓缓开口：“不知道，不过我想，其实……我并没有野心。”　

“哦？”顾惜朝偏头，看向戚少商，等待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我只是想给那些走投无路的自然人建造一个可以投奔可以生存下去的空间，教会他们没有必要对那些

人工变异的品种卑躬屈膝。”戚少商缓缓说道，“我是为了这个留在ER的。”　

“你够了不起。”顾惜朝闷闷地笑了起来。　

“当然，如果你不但能助ER生存下来，甚至能与联邦军抗衡，那么，也许就该是时候扩大ER的势力范围

了。”戚少商也笑了起来，“就是这样，得到了一样，然后就会去想要更多……呵呵……有死亡威胁的

时候就会想活下去，能活下去的时候就希望能活得衣食无忧，衣食无忧了以后希望能活得有些意义……

来ER的很多人，好象都是这样想的。”　

“是啊。”顾惜朝仰起了头，漫天的星斗落入他的眼眸，一时间，竟让戚少商突然觉得，将他留在身边

，或许是自己迄今为止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了。　

“那天，你的战舰被击爆的时候，我在这里看到了。”戚少商轻声说道，“那天晚上，半个沙漠都被照

亮了……”　

戚少商突然有些说不下去的感觉，是啊，他该怎么说，顾惜朝的眼睛，让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被照亮了？　

“是了，我那天的救生仓你们分析过了吗？”顾惜朝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道，“那天降落的时候发现速

度无法降下来，我想知道具体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已经交给装备部研究了，过几天可能才出结果。”戚少商回答道，突然有些感激顾惜朝把话题岔

到这个相关却明显理性得多的范畴。　

“这样……”顾惜朝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可以带我到降落地点看看吗？至少让我自己看看我落地时

候的状态。”　

“没问题。”戚少商点头，“你等会，我去开辆沙鼠。”　

说完，戚少商转身就往基地里跑去。　

顾惜朝站在原处，沙漠上的风吹过来，卷起他的头发，妖娆如墨色的火焰。　

…………………………………………　

夜已深，顾惜朝回到了戚少商派人给他安排的住所。　

将藏在口袋中的金属块放在桌上，顾惜朝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刚刚与戚少商出去看星星，顺便要求他带自己到自己降落的地点看一看，果然就在降落冲出的大坑里，

一片狼籍的碎片中，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伸出一只手，顾惜朝在金属块上摸索着，不一会，那金属块层层展开，竟是一台小小的通讯器。　

顾惜朝无声地笑了，为自己万无一失的安排。　

虽然他其实可以用ER那些控制室里的联络装置联络联邦军，但是，毕竟是太多人会使用的东西，再小心

，也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所以，比较安全的方式，自然就是使用与ER这些联络装置完全不同的通讯器

。　

ER这些人，显然知道联邦军可能会有的打算，于是为自己做了全身检查，更将那救生仓送了装备处仔细

研究，但，还是百密一疏。　

那个救生仓的减速装置当然是顾惜朝自己动的手脚。　

而他这样做，为的就是在降落时候能够有足够的速度，使救生仓外层的保护层剥离，而那通讯器，自然

是与那保护层混合在一起，成为四下散落的无人理会的碎片。　

顾惜朝所有的技术，使他可以精确地控制降落时候方向与速度，然后，甚至不用计算，只凭经验，他也

可以知道通讯器可能会落到的方位。　

而那戚少商，则正好成为自己到那些碎片堆里正大光明地翻翻拣拣却不会被怀疑的最好的挡箭牌。　

虽然对自己能够如此轻易地得到戚少商的信任这件事顾惜朝依旧有些疑惑：疑惑戚少商对自己似乎是发

自内心的毫无防备的态度，疑惑自己在这轻易得到的信任面前莫名的心软，疑惑这一切背后是否还有其

他的阴谋……但是，他懂得抓住每一个送上门的机会，因为他知道，机会这种东西，对他而言，总是太

过吝啬。　

轻轻呼了一口气平定了一下情绪，顾惜朝打开了通讯器的开关。　

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后，通讯器小小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影像。　

“黄金麟上校。”顾惜朝轻声打着招呼。　

“事情办得如何？”那男人微微眯起了眼睛，问道。　

“一切顺利。”顾惜朝回答，想了想，又说，“但顺利得让人生疑，我需要时间来确定是否真的是万无

一失。”　

“你的基因和你的能耐放在那，那些垃圾人只会当你是从天而降的礼物，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怀

疑？”屏幕里的男人低声地笑道，语气有些不屑，“你到底和他们是同类啊。”　

顾惜朝面色一沉，方要开口，却听见那叫黄金麟的男人继续说道：“不过你虽然有些异于那些垃圾人的

地方，但你到底和他们是同类……你刚刚说你需要时间，该不会就是你已经开始找借口了吧，怎么，被

那些垃圾人当作同类的感觉很好么？或者，你已经觉得自己要为自己的同类做些什么了？”　

“你在说什么！”顾惜朝低声喝道，盯着屏幕里那个男人，神色阴晴不定。　

“不是么？垃圾人背叛的天性，可是刻在基因上的。”黄金麟无视顾惜朝被他撩起的怒火，“……你该

不会忘了，傅将军命人在你的大脑里埋下的那一粒炸弹了吧？”　

看着顾惜朝微微变了的神色，黄金麟笑了笑，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傅将军临行前将遥控器给了

我……所以，我只要察觉你敢背叛联盟军，做出什么帮助那些垃圾人或者出卖联盟军情报的事情的话，

我手指一动，你的脑袋就会‘砰’地一声炸个粉碎。”　

看着屏幕上那男人一开一合的嘴，顾惜朝紧紧捏住了拳头，指甲几乎嵌到肉里，面上的神色却已经没有

了刚开始那轻微却难以隐藏的惊讶以及愤怒，平静得如同风暴之前的大海，只一双眼装载了所有的情绪

，从而变得更黑，更深。　

“我，不，会，背，叛。”顾惜朝双唇缓缓开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别把我和那些垃圾混为一谈

。”　

“是吗？”黄金麟轻轻地哼了一声，“都说猴子再怎么打扮再怎么学人也还是猴子，除了给人增添更多

的笑料以外什么也不是……你……难道还能装成｜人吗？”　

“我会证明的。”顾惜朝闷闷地说道，声音压在嗓子里，压得狠了，听起来竟有些沙哑。　

“不管做什么，都是安于本分比较好。”黄金麟低头喝了一口茶，懒洋洋地说道，“什么都别想，你在

将军面前立下军令状要拿下ER，你就尽快给我把ER拿下来……这边远星系又黑又冷，可真不是好呆的…

…”　

顾惜朝不再说话，关了通讯器，看着那通讯器自动地折回原先不到巴掌大的金属块，被撩起的怒火也慢

慢平息了。　

顾惜朝无法控制自己不动怒，但他懂得控制自己不要冲动。　

发怒只会让自己失去正确判断形势的能力，这是顾惜朝所深知的，所以，他不能因为黄金麟三言两语的

挑拨而卤莽行事。　

松开手，顾惜朝看着自己手掌中间月牙形的指甲印，缓缓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缓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顾惜朝微微仰起了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不得不承认，ER的夜空，真的很美。

6、　

黄金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交错了手指，看着面前一片漆黑的屏幕，若有所思。　

刚刚，顾惜朝眼底的杀意，他不是看不出，也不是不惧怕，但是，他绝对不会在这个下等人面前露出畏

惧。　

他确实很讨厌这样的感觉，明明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明明顾惜朝在自己面前不过一只小小的蝼蚁，明明

自己弹弹手指就能将他轻易捏死……　

明明是只要给一点点的甜头就可以让他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垃圾人种，为什么总是会给自己带来这种莫名

的压迫感呢？　

好像从最初的时候，在尸体堆里，第一眼看到那个男孩的时候开始，这种奇怪的恐惧就已经埋在了自己

的心里，如同附骨之蛊，无法摆脱。　

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负责了联邦军的一项秘密实验，研制一种只对垃圾人种有作用的致命病毒，为了

验证病毒的威力，特地挑选了一处垃圾人种聚集的星球投放了病毒。　

病毒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在装载有病毒的炸弹在那颗星球上爆炸之后，病毒便以惊人的速度扩散，不

过短短一月，那颗星球上的人类，几乎全数死亡。　

为了进一步确认病毒的杀伤力，自己带了部队降落到那颗星球上，准备带几个尸体到实验室解剖。　

黄金麟轻轻用手扶住了额头，当年那种尸横遍野的景象，他实在是不想再想起来了……　

那种病毒，会让受感染者的肌肤溃烂却不会感到疼痛，所以被感染者会很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寸一

寸地从指尖开是烂起，当然，有的感染者以为砍去自己溃烂的肢体便会得救，于是咬牙切去自己手脚的

人也有很多，可是由于这病毒超强的传染性——除非生活在真空，否则就没有办法不被感染——溃烂的

部分被切除后，很快就会有新的地方开始溃烂，一直到五脏六腑都不再完整，身体的机能衰歇，然后，

神志无比清醒地挨到死亡。　

于是，有被恐惧折磨到神志不清从而陷入疯狂的，有自暴自弃而拖着溃烂的身体纵情享乐的，不堪折磨

而自杀的人更是比比皆是，所以黄金麟带着部队落到那颗星球上的时候，目所能及之处，残缺的尸身，

脓血，空气里飘荡的腐败气息，还有啃嗜那些尸身的老鼠……这些都是一向养尊处优的黄金麟想起来便

觉做呕的景象。　

然而他更无法忘记的，是在那堆积如山的尸体中，看到的那双眼，漆黑，冰冷，倔强……以及仿佛永远

也不会熄灭的求生欲望。　

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尸身间慢慢地移动，衣衫褴褛，四肢瘦弱得仿佛一折就断，面容被脓血以及泥土掩盖

了而无法看清，头发纠结成团，乱糟糟地顶在头上，更不时地有蝇虫在他的发间钻进钻出。　

那个男孩一直向黄金麟和他的部下走来，过程中，踢到了腐烂的尸首，脓血与腐肉便粘在他的脚踝上，

踩爆了死不瞑目的头颅或来不及逃走的老鼠，裸露的脚已看不出本来颜色，只一步一个血色的脚印，蜿

蜒着，终止在黄金麟的面前。　

像是地狱中逃脱的恶灵。　

黄金麟被那男孩身上的污物以及散发出的那种刺鼻的腐败气味恶心得想要呕吐，但是那个男孩满是血污

的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更让他心惊。　

黄金麟以为那个男孩只是一个被病毒感染了而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垃圾人，以为那个男孩想要在临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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