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 梦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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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 梦杀-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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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红泪?!
戚少商一下惊跳起来。果然是她么?
“惜朝,你先回医院……”
“等等。”
顾惜朝转过来的眼光有点散,又一点点滑向他身后的老八。半晌,轻叹一声,走近,轻轻俯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戚少商抬起头,有点震惊。然而隔得太近了,近到他看不清顾惜朝的表情,他只能看到他极近的侧面,耳后淡青色的筋脉,跳了一跳。
低头疾思片刻,戚少商退开两步,对他点点头,然后快速走到门口。
跨出门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顾惜朝穿了一件白得有些泛旧的毛衣,索然地,站在佛前,有一种寂寞的神情。见他回头,笑了一笑,挥挥手。一丝凛冽,仿佛暗伏的杀机,但顷刻间湮没于他春江花月夜般柔和的眼神。
莫名的,他心里猛然一震,仿佛生离死别,极其不安。

——————————————————————————

“因为诊所歇业,已经很多天没有人进出了。这几天有新业主来看房,物管处的值班人员才发现这堵墙裂了,而且有成群的蚂蚁进进出出……”
书架被拉开,一道裂纹赫然逶迤在雪白的墙上,由上及下,微微有点倾斜。更教人触目惊心的是,墙上,爬满了无数蚂蚁。黑的,黄的,密密麻麻,在冬天的阳光里争先恐后地从墙上那道裂纹钻进去,然后鱼贯而出的每只蚂蚁头上,似乎都顶着暗褐色的小团物质。
隔壁是沉厚的楼道夹壁,这样的墙壁里怎么会有蚂蚁的食物?
戚少商的眉头拧了起来,“找人来砸开!”
哗啦!
墙向后倒去,露出夹壁里黑洞洞的空间——
“呀!!”
“天啦,那……那是什么……?!”
没有人愿意呆在狭窄的暗无天日的空间里,就连一具尸体也不愿意。
杂乱砖石间,隐隐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连着一丝一丝发黑的皮肉——
英绿荷静静地立在夹壁里。
干涸的皮肤紧绷在骨头上,眼睛深陷,瞳孔却大张,黑漆漆的已经开始腐烂的眼睛,仿佛在窥探,又仿佛在嘲笑。
她永远都不会想要再看镜子了吧。生前怎样倾心呵护揽镜自顾的容颜,死后也只能任由密密麻麻的蚂蚁在上面觅食。
幸好她也不能再看。
后面传来老八剧烈的呕吐声,戚少商的胃里也有一阵翻涌,更多的,却是刻骨的愤怒:
“马上向铁Sir报告,申请搜查令和逮捕令,全城通缉嫌犯息红泪。”

……
“我……我们就奇怪点该那个英小姐不声不响就走了,估不到竟然……”
“阿Sir,肯定是那个Dr。息干的,肯定是她!我一早话这个女人有唔妥,她——”
戚少商似乎完全没有没有听到身后的几个物管人员牙关冷颤的议论,他望向天花板上剥落了墙粉的碎裂斑驳,等收回目光时,眼中聚起的阴翳神色已渐渐隐没。
带着近乎诡异的平静,他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警方会进一步调查。如果发现息医生回来诊所,请立刻通知我们,必要的时候还需要各位的协助和证供。谢谢。”
穆鸠平直起身子,周身的毛孔里逼散出无尽的寒意。
怔然间,戚少商已从他旁边侧身跨出了门口,黑色的风衣下摆所带起的风动,卷成了一个无形的旋涡,分明有种要吞噬一切的幽冥阴冷。

低头走出大堂前门,不小心跟一个胖乎乎的修理工兜头撞上,戚少商摇晃了一下,退了两步,站定。
那人脸上立即堆起一摊看上去相当肥腻的笑容,以表歉意,然后眨了眨绿豆小眼,匆匆跑了进去。
戚少商突然觉得说不出的烦闷,方才凶杀现场的景象再一次浮现眼前,冲出喉底的感觉是酸涩的,泛滥在胃的底部,却像一簇火焰在烧。
他迅速地摸出一支烟来点着,强自镇定了一下,转身向外看去。
远远的人流车流汇合在一起,排列得仿佛永没有尽头。又或者只有我们自己才是静止的,流动的是外间的一切。
那么,变化的,又是什么。

——————————————————…——————

温度是7度,冬天真的来了。
裸露在寒流下,这个城市愈发的清晰,情绪却游离。
潮湿、阴冷、没有太阳眷顾。香港的冬天很短,这种突如其来的寒冷却会让人失去理智。
不知道是不是降温的关系,让这个城市匆匆穿行的人们总有种末日将至的感觉,好像什么事都快到了尽头,到处隐藏着隐隐的不安。

出租车在红绿灯的交错间骤止疾奔,深夜无人的街道,心有疑惑的司机按乘客的奇怪要求,环绕整个香港。由中环,经金钟、湾仔、铜锣湾、尖沙咀……
所到之处皆觉寂寞。
这个城市真寂寞。
行人车辆寥寥的的大街是寂寞的,炽白的路灯和闪烁的霓虹是寂寞的,甚至深夜穿梭的巴士,也是寂寞的。
息红泪隔着车窗,看着那些行走在港城的夜色中,和她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子们。她们都有着漆黑的头发,妩媚的容颜,即使是寒冷的冬天,也穿着无袖的紧身毛衣和笔挺的西装短裙,长长的黑风衣下偶尔露出的肌肤洁白,光泽闪烁。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一朵一朵,今夜红颜,明日黄花,能否永不枯萎褪色。
这座都市,繁华唱尽,声色犬马,让人无法预知末世晚景,一如千年前某处燕歌柳巷、醉月秦楼的城池,烟尘一梦向凋亡。
“香港,我好憎你!这么虚伪这么冷漠这么——肮脏!”一个说普通话的女孩在午夜的收音机里声嘶力竭地哭喊,声音顺着电波在整个夜空中抽曳,穿透无数人的躯壳,直达心脏。
息红泪蓦地抽直了身体,深深动容。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不喜欢香港,毕竟,它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把走向灭亡的道路加以如此乐观对待的城市——艰难,可毕竟乐观。
有朝一日会有天谴么,像古代那个失落的巴比伦?通天的城堡即便到达天际,却无法通向人们的心灵。
神会眷顾每一个世人,令你遗失,又教会你遗忘,赐你深情,又让你伤情,一切并不可抗——但总有一些人想要打破宿命,顽强抗争。

很快就会结束了,很快。
剩下的,只有,离开。
女子走出车门,回头望着出租车的尾灯闪烁呼啸而去,心里有些什么,举重若轻地放下。
黑暗的夜空,有香港的冬天特有的大朵灰色的浮云,高楼层叠地耸立,灯火和霓虹温柔地交融在一起。

Pm。23:49。
把厚厚的黑羊毛围巾裹紧了一些,息红泪低头走进了楼宇大堂。
新来的值班员并没有特别留意这个一身黑色长大衣的单身女郎,她打开前门所用的磁卡已显示着她大楼业主的身份。
听见电梯升降机的齿轮转动声响起,息红泪才慢慢扯开了蒙紧的围巾。4秒钟后,她跨出电梯,没有去摸着触碰式楼灯,而是在无声地寂静无边的黑暗中缓缓前行。
她不需要看见。有时候人的视觉并不比感觉可靠,这个世界我们能看清的那些,或许都是不是真相。
何况这条通向诊所的路,她走了整整一年,熟悉到甚至可以闭着眼睛径直达到门口将钥匙插入匙孔。
很小心地把门上贴住的警方封条撕去,“咔”的一声,门开了。息红泪在门口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以一种悼念般的姿态,然后走了进去,同样地没有开灯。
黑暗是最好的掩体,暗谋、罪恶、谎言、背叛、杀机,甚至死亡,都可以充分匿藏。
驾轻就熟地绕过破碎凌乱的外间走进里面书房,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隙,绚烂的灯光和凄清的月色融合成一种华丽得惨烈的白,直泄进来,碎得一地都是。
小心地拉开抽屉,她借着这缕幽明,急速地在里面东翻西找起来。
明灭闪烁的光线下,她的脸是近乎透明的苍白。

咔嗒。
门扣轻轻响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的,息红泪感觉到了身后的那个人。
不是听见,因为没有脚步的微响,也不是看见,因为她僵着身子仍保持着弯曲的姿态不曾回头——只是“感觉”。这感觉太强烈,如怒海狂涛将倾覆一叶小舟的灭顶瞬间。
喉间的低呼还未来得及生就,她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黑暗中窜出的那个人,死死地扼实了她的咽喉,下一刻,连嘴也被牢牢捂住,她想要叫,却只发出一声扭曲的嘶哑,类似于一道喘息的呻吟。
大山压顶般的沉重骑上她倒伏的身躯,一点锐利的寒凉已抵在了她的颈间。温热光洁的肌肤下,突突跳动的纤细血管紧贴在冰冷的刀锋上,让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
“别出声。”男人闷声威胁着,把刀尖移上了她的下巴,慢慢松开了手掌。
光线很暗,但要看清眼前这张脸孔,却仍是足够了。
息红泪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是……你。”
26、

圆滚滚的脸上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油光满满的鼻头挤出一个猥琐的笑容,男人精光四射的小眼睛里鬼火般燃烧着:“原来息小姐记得我,真是荣幸。”
息红泪没有答话,胸脯激烈地起伏着,听得见自己的心脏碰碰狂跳的节奏。
是他。
这个毫不起眼的修理工,这个总一脸好色样的猥琐男,这个一直让她有种莫名憎恶的男人……他,难道他就是……
“你当然应该记得我,我可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男人伸手摸向息红泪的脸颊,激得息红泪一震,引起他淫荡压抑的邪笑:“你不记得了么?我姓尤,叫尤知味。”
息红泪的脸突然青了,眸子里显出的惊疑和恐惧,手足遽然的抽搐,令她看起来像一具破碎的玩偶。
尤知味眯缝着眼睛,继续对自己掌中的美丽囚徒肆意摩索,嘴里不忘断断续续说下去:
“今天那个姓戚的警察上来过,你知道他看见英绿荷被从墙里挖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么?哈,我倒真没想到你还敢回来,倒省了我不少功夫——我说,你很喜欢那个警察吧,可是光帅有什么用,这些案子他一点头绪都摸不着,简直死蠢到家了!这会他大概正全城搜捕你呢,哎呀,说起来我真该感谢你,就这么帮我顶了罪了……”
息红泪忽然安静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任由他肥厚黏湿的手掌在自己脸上抚摩:“是你杀了英子?”
“是啊,我还不只是杀她而已呢。”
——尤知味得意地说:“你不是心理医生吗,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被男人做死时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不过没关系,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但你可以放心,因为对你我一定会特别温柔一些的——哦对了,等结束后我也会杀了你,再把你也砌进那道墙——已经发现过尸体的墙,应该没有人会再怀疑了吧,你说呢?没有人能找得到你。算是畏罪潜逃吧?你会代替凶手永远地消失……”
肥胖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用胶贴将息红泪的嘴牢牢封上,然后,那只没有握刀的手已顺着息红泪的脸庞、颈沿,一直探向了领口。
一切都停滞了,就连空气也是,时间也渐趋缓慢,逼近断裂的临界。
挂钟敲打着钝钝的节奏,嗒嗒,嗒嗒,机械的狂乱着。
息红泪发出一种类似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全身颤抖着,但仍然大睁着眼睛,有恍然大悟的醒,也有深恶痛绝的悲。
尤知味看着那双清醒的眼睛,突然觉得不对——
“啪”。
灯光大亮。
无涯的黑洞骤然被一束穿越了千万光年的强光撕裂,一切都曝露在光明之下,无所遁形。
“放开她。”
戚少商冷冷地看着地上正欲逞凶的狂徒,黑洞洞的枪口由下而上划出坚定的弧度,指向黑洞飓风中目标的中心。
尤知味的脸孔在一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冚家铲!你点该会在这里?!”他狂怒地,怨毒地嘶吼起来。
戚少商冷笑了一声,不作回答,轻轻把左手指尖捏着的录音笔放进口袋。

下一刹那,尤知味已经把息红泪从地上拖了起来,挡在自己面前,锋利的解剖刀横在莹白如玉的颈上,兀的触目惊心。
戚少商一震,双手握紧了枪身:“你最好立刻放了她。这里已经被包围了,你逃不了的。”
“别吓唬我,阿Sir,万一我一紧张手一抖,把这个美人的脖子割穿了就不好了。”
尤知味挟持着息红泪慢慢站了起来,开始往门边挪步子。
戚少商举着枪,枪口随着他的行动而挪移,毕竟息红泪还让他控制着,也只好暂时让开一条通道让他过去。
倒退着走到门边,尤知味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外面,确信直直的楼道里没有警察,这才从息红泪身后探出头来朝戚少商一挤眼睛:“Good…Bye!戚督察!”
用力将息红泪往前一推,他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了出去。
这人看起来虽然臃肿不堪,奔跑的速度却比常人快得多,加上非常熟悉这大楼的走道,相当轻易地就从门外不远处的侧门闪了出去,应该是抄近道向电梯间逃窜而去了。
息红泪趔趄几步,单薄的身体便向前直直摔了出去,落入冲上前来的戚少商怀里。
“DIU!”戚少商冲着尤知味的背影低骂了一声,稳住了息红泪,速速地给了她一个眼神,便立刻拔足追了出去。
望着戚少商的身影消失在走道尽头,息红泪环起双臂抱紧自己的肩膀,似乎在最后重温刚才那一个怀抱的热度,半晌,才虚脱般瘫软了下去,靠着门框斜斜坐倒在地。
他不曾有半点犹疑和留恋地放开了她。
——和千年前一样。
这一个瞬间,息红泪才发觉自己的脸颊上一片湿润的冰凉。

这个侧边的甬道所对的电梯间只有一个,楼层不高,下到楼下的时间不用太长,所以戚少商追到这里的时候,电梯已经重新升了上来。
戚少商抽了口气。
凶犯很聪明,并且此刻还相当清醒镇定,他甚至没有忘记在出电梯间时顺便摁着了上面的楼层按钮让梯间重新上来,电梯不能停住,这样就让人无法知道他刚才到底下到了哪一层。
迅速地掏出对讲机,戚少商疾声下达了指令:“老八,你马上带人封锁大堂和车库的所有出口和后门,再派人到管理处去监控所有梯间和通道……”
他一边说,一边焦急地等待着电梯重新落下来,然后闪身冲了进去。
梯门渐渐关上。
戚少商对着一排楼层按钮,眉头深深蹙紧。到底是哪一层呢……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目光一闪,伸出手指轻轻逐一触过那列按钮:高级金属镀层的按钮凉飕飕的,触手处一片冰凉沁骨。
那么……他眉心一跳,继而舒展开来。
残留着些须温热,和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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