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 梦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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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 梦杀-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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揪着他衣襟的手骤然松开,黄金麟伏在地上,剧烈的喘息。他想,多年后再次呼出这个汉字……真是……叫人怀念。
“别这样叫我,”顾惜朝静静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真会杀了你。”
“我知道……” 喃喃低语,黄金麟咳喘着慢慢爬坐起来,腹部的伤口裂开了,他有点伤情有点自嘲有点忍不住痛楚的抬起头。顾惜朝正站在阴影之中,太多的幽暗和与生俱来的孤寂,在他瞳孔深处里,倒映出一种沉湎的桀骜不驯。
他突然又笑了起来,这一笑牵动了伤口,感觉有液体忽拉拉地涌出来,他很奇怪自己在此时此刻,居然想起的是在北京学来的一句老戏文:
“骨如蝴蝶,魂似飞鸟……卿啊卿,你怎不叫人魂思梦想……”


脚步声。
沙沙的,像某种爬行动物磨擦过地面。
门外有人?
咔嗒……
咦?脚步声——好像是进了他的房间。
嘎!怎么可能?门锁得好好的,谁会进了他的家?
………不对,明明清楚地知道,现在还没有开始做梦……他奋力要睁开眼睛——不行,眼皮很重,头很晕,整个人像被靥住了一般。
沙沙的脚步声,停在床前,然后柔软的床铺陷下来,仿佛有什么爬上了床,就躺在他身边——
霎那间他毛骨悚然,惊恐到几乎嘶声狂呼。手足猛地一挣,突然脱出了禁锢。
夜,很黑。
他的人就像一条脱了水的鱼,惊恐的瞪着天花板,急促地喘息。
半晌,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慢慢把头转过去——没有。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地毯和墙壁都在月光下散发着安静的气息。
房间窄而高,浴室里的龙头好像坏了,响亮地滴着水,吧嗒吧嗒地拍碎在空空的水池里。他慢慢吐了一口气,聆听——
走廊里一丝声音也没有,所有的门都紧闭着。
床头上的荧光表显示着时间。二点四十分。表针的微光抖动着,加上滴滴答答的声音,要命,大概就是这样,才让人感到好像有什么在向床边走近。
睡吧睡吧,拜托快入睡吧……妈的,附近哪有卖强力安眠药的啊。


天闷着,亚热带的气候把周围的空气都变成稠稠的油膏,吸一口就能把肺堵住。顾惜朝觉得呼吸不畅,有点恶心。他看过去仍是漂亮的男人,有点沉思地走在路上,指间银质的打火机,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声音,喷吐出桔色的火焰。
空气仍然甜腻得温败。
快下雨了吧。
右手尾指有点痛,刚才太用力了。
在性观念开放的欧洲,同性恋根本不算什么,这么多年来黄金麟的那点心思他也从来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只是今晚,他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这样的愤怒,尔后思维混乱不停错综层叠。
一切都不对劲。自从到了香港,不管是黄金麟还是他自己,都在不停地越界,甚至做出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
连续不断的焦虑,那股子噪动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根深蒂固起来,挪不走,也甩不开。直到连手也会随着神经的跳动而此起彼伏地颤抖着,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已经很难控制住身体。
比如冥冥的痛,比如埋在深处的凉,比如通透而清晰的月光,张扬开的,却是让人难以捕捉的凌乱和苍白。
这个都市,这种陌生感,让他焦虑得无所适从。就像此刻,霓虹灯热闹的影子跌在地上,变得寂静冰凉。僻静的小巷里两个男人正纠缠拥吻,身体隔着裤子用力揩擦,发出呻吟。
他怔怔地看着,突然脸上一红,手指就是一紧。
没提孩前方一个男人跌撞地冲过来,险些撞在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一皱眉,退开几步,醉鬼的衣角擦过他的风衣,依稀哭得狂妄。
“边儿……为什么是你……等我……边儿……”
那个哭声好像被什么东西呛住了,咳嗽都卡在喉咙里。顾惜朝脑中突然晕了一下,某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全身都在尖叫。
为什么他会这样莫名地厌恶一个陌生人?不是杀意,只是极度地讨厌,说不清原因,仿佛这个人,做过什么让他极为憎恨的事情。
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猛地回头,急追了几步,那男人的身影却像一只倦鸟,扑进了沉沉夜色里……


他又闻到了空气中冰凉的气味,里面还有黄沙的颗粒。
好吧,好容易睡着了,梦又来了。
真它妈烦。他在梦里有点发苦有点想笑,还有点,说不出的期待和黯淡——上次是春梦,这次又是什么?
突然间一股悲愤就充满了胸臆——
眼前是铺天盖地的箭光。

宽厚古剑,带着盘古开天地的力量。横扫。
精湛,准确,优美,豪情万丈。
风沙中冉现了一张女子的脸。锦衣华服,芙蓉姿色。
她的峨眉似一弯残月,唇边的笑,却冷落成一片没有月光的黄沙。
他恍然而失惊地想,红泪,红泪,原来你也在我梦里……
可是,红泪,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三分恨,三分怨,三分毒,一分悔。
她身边站了个衣白如雪的贵介公子,他不认识他,他原该不认识他的。可他听到自己从喉咙里发出半声嘶哑的暗鸣。
“小妖,红泪……连你们也来逼我?!”
风沙像一张逼仄的网,刮得人的眼都睁不开。他透过漫天风尘,一个一个,看过周围一张张熟悉而又影影绰绰的脸。
“原来京师的各大势力都到了……哼,铁手,老八,你们也来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风中暗哑,胸中郁痛难言,“我已经说过,今生和他远避塞外,再不入中原………你们,何必苦苦相逼……”
为什么要这样看他?那些眼睛,怜怋的,痛苦的,嘲讽的,狠辣的……
寒铁在他手中嗡鸣,他脑中如被千军万马碾过,混乱一片。
颤抖的手突然被另一双掌握住。
他低头看着,一双单薄削瘦的手,与他轻轻相握。气息交错,叹息时隐时现。
本是凤鸟,待龙而舞。
胸中一痛,再不犹豫,“我带你杀出去。”
剑迎着风,在漫天沙尘中,化作一道灿耀的虹——

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戚少商想,我在哪里?我是谁?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厮杀?
血与火,刀与光。
突然一丝切密的痛从背心直嵌入胸口,很快就扩散到了四肢百骇。
我死了?
惊而不甘心,痛而茫茫然。
我死了!
黑暗像隆冬的飞雪扑面而来,他直视着前方,那里有一双冷咧而伤情的眼晴,青衣瑟瑟,如同呜咽……

我死了!
我死了!!!
我死了!!!!!!

谁 杀 了 我?
16、
“叮铃铃~~~”
犹如远古无垠的空旷中遽然震荡的召唤和惊觉——
戚少商一个激灵,眯缝着眼睛胡乱地伸手在床头木几上摸了半天,找到闹钟恨恨地按了下去。
一片漆黑中,铃声没停,仍在继续——DIU!搞什么!揉了揉额角辛苦地睁开眼睛,脑子清醒了一点,才发现响的不是闹钟,是家里的电话。
整夜被可怕诡异的梦境侵袭,头疼欲裂,晕沉沉地爬下床挪到电话旁,戚少商一边拎起话筒一边朝窗外看了看:天还紫黑紫黑的,根本是凌晨时间,这会是谁,难道是警署又出了咩事?
想到这里,他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顺带打了个明明白白的冷颤,才发现自己在方才的梦境中早已汗湿全身。
那个梦……那个自己被杀的梦……!
好像是……真的死了吧?那是不是代表,这个该死的奇怪的梦可以结束了?
迟疑了一下,他有点失神地将话筒放到耳边:“喂——”
“戚Sri,一个小时前在兰桂坊发生了命案,死者手机里最后储存着拨出给你的几个电话,想请你马上回来协助调查——”
戚少商的心痉挛般扭在了一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和电话那端传过来的名字,几乎是同时地升上了他的大脑:死者雷卷
…卷哥…
眼前黑了一黑,虚脱般的无力令他几乎无法站稳身子,于是电话那端后面的话他几乎一个字也再没有听清楚。
机械地、缓缓地转头望向就放在客厅中央的桌子上,临睡前忘记盖好盖子的药瓶,和边上调成振动模式的手机,戚少商的目光逐渐由痛绝变得空洞……
好冷,好冷……

“死亡原因……有检验结果了么。”戚少商点燃一支烟,紧闭双眼重重地向后靠在椅背上,语调冰凉得有如刀锋。
“法医部那边刚有初步的结果,基本排除外伤致死和疾病诱发的可能,死者皮肤在三小时后已经呈粉红色,且尸斑呈出,怀疑是氢氧化钠中毒致死,具体情况还在进一步检验。”
——阮明正看了他一眼,尽量简短地把情况对他说了一下,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在尸体胃部发现了那么大剂量的NaOH……想到那具眼眶破裂、五官溢血的尸体,她就有点想作呕,但她的心更因眼前这个男人实近崩溃却又强作镇定的样子而一抽一抽地疼。
戚少商沉默着。
烟雾缭绕中,握紧的拳头,苍白的骨节铮铮尽现,青得可怕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下巴上凌乱的胡茬看起来如此突兀。
阮明正有一阵的恍神,顿了一顿,继续补充:“现场是在兰桂坊的横街,行人不多,但仍有目击者。”
“带回来了吗?”戚少商几乎是跳了起来。
阮明正点了点头。

“是你?!”
戚少商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震惊、深疑,看到证人的那一刹那,大概已没有什么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是你……”只是一个瞬间,他的语气重又变的悲哀和无望,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沉郁的情绪转眼无边地覆盖了他的心。
房间里静坐的人,迅速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惊诧过后,一种复杂的神情一闪而逝,淹没在低垂的眼睫下。聚光灯下,他用手支着头,好像无所谓,又好像格外疲倦。
“这位顾先生……是戚Sir的朋友?”旁边负责录口供的同事有点惊愕地问了一句。
“我们……认识。”戚少商竭力地平复着自己一再跳动的神经,苦笑——如果这还勉强算作是笑的话。
余光瞥处,发现墙角的沙发上还有两个手紧紧牵在一起的男子正齐齐惊恐愕然地向他看过来。
搞咩啊?!——戚少商控制不住地要抓狂,狐疑地又看了顾惜朝一眼:这都什么混乱的状况?
那警察怔了怔,走上前指了指那两个吓得瑟瑟抖得没停过的男人,向他简单地报告了一下:“案发地在兰桂坊横街一家同性恋酒吧的侧门,这三位当时都在现场,而其中两位目击了当时的情况,说是这位…顾先生,路过现场,在死者突然倒地死亡之前曾发现了异样,掉头意图扶住死者——”
同性恋酒吧?!戚少商扭过头,目光紧紧圈在那张沉静的面容上。顾惜朝的眼神却在最初的一碰后,早游离到了门外,若有所思,似有所悟,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他居然这么平静?戚少商渐渐感觉自己的表情变得扭曲:这样的巧合,未免实在让人惊心。
还有,为什么又是他?
每一场混乱的事故后面,最后都或多或少地和这个人牵扯上一些关系……这到底是预兆着什么?要说明什么?是阴谋?是宿命?
戚少商看着不动如山寂然端坐的那个人,心里莫名地泛上一阵刺痛,和着一片片扑面而来,浓得化也化不开的阴翳黑霾、破碎梦境,不由一阵眩晕。
是血,是死,是伤,是别,是寂寞,是绝望……梦中真实的情绪,或者,便是这个冰冷尘世的重演?

顾惜朝一直没有回过头。
戚少商只能从侧面看到他的眉锁得很深,秀气的眉峰完全被深深的忧郁和思疑所笼罩,更显得脸庞苍白得有些透明。
眼角微微发青,那是一夜未眠所赐的青灰眼袋,落在戚少商眼里,突然就有了一丝沉溺。心像陷在流沙里,一点点向下陷——马上又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妈的,这是什么时候,什么环境,自己竟然还……不合时宜地升起了疼惜的心情……
可……他……那晚的事,他还在怪自己吗?
“戚SIR,主要是死者倒地前的最后一句话。”
“什么?”戚少商从沉思里惊醒。
“他的名字!”墙角蜷缩在一起的两个男子中的一个忽然暴跳了起来。
颤栗抬高的手指,惊恐到扭曲的脸上一双瞪到极限的充满了血丝的眼睛,似乎看到过什么最森谲可怖的情景:
“叫他的名字,是他,顾惜朝!”男子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身子一软,瘫倒在另一个人的怀里。
濒死的男人,在倒地之前挣扎扭曲的表情,以及那声从喉咙深处用了撕裂般的低吼扭曲着叫出来又随即被喷涌出来的血沫淹没的声音——
那一声凄厉的喊叫,大概将是他俩一生的噩梦。
戚少商的血液在一瞬间冰冻,继而凝固。
他突然觉得想笑,这简直太他妈的可笑了!
哈,哈哈,卷哥……顾惜朝……他和他……
——他们难道不是素昧平生?
素,昧,平,生!
排风机支哑着发出刺耳的声音,房间里的暖气不够,有点冷,冷到皮肤上有酸酸刺刺的微疼,似乎一碰便会有皲裂的危险。
戚少商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顶,快到冬天了?这么快?这白炽灯肯定他妈的有问题,闪得人眼睛发花,还有,房间里怎么有这样令人窒息的味道,让人气都喘不上来,怎么正常地录口供啊,头脑一昏讲了真话胡话谁知道!靠,早说过叫他们申请点资金改善环境了,现在,现在怎么搞啊?……
他脑子飞快地旋转着,却发现自己的视线在一点点模糊下去:你老母的谁他妈在抽烟?!
“Sir——”探询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讲!”他咬牙切齿。
一旁的同事定了定神:“确实比较奇怪,但经我们调查,死者和这位顾先生并没有什么交往,而且法医科的调查显示,死者中毒的时间是在12点半到1点之间,而且顾先生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他所居住大楼的公寓管理员刚刚证实那个时段刚看到他走出大楼。并且,他没有杀人的动机,所以……初步怀疑死者是因为接受不了未婚妻的死而服毒自杀。”
戚少商轻微地晃了一下,一些茫然混乱的情绪织成了一张网,此刻,已经将他严实地密闭了进去,任凭他怎么辛苦地左突右奔,也无法寻到出口。
这张网简直会杀了他。
杀了……自己?……

“戚Sir,我可以走了么?”
“恩?”戚少商猛地抬头,才发现一双平静柔和的眸子就在自己咫尺之遥。
“口供已经录完了。”顾惜朝淡淡地说。
“好,好的,谢,谢谢你的配合。”戚少商有些无法面对他的眼睛。
“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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