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妈操蛋。
排练完了四个人在一起又喝上了，谁都没少喝，辛卫一直折腾到半夜才回家，进了门，卧室里还亮着昏暗的光。
“还没睡？”
小Q靠在床头看着电视，听到动静抬眼看了看辛卫，“你回来了，先洗个澡吧。”小Q说着就要下床。
“你别起了，睡吧。”
“没事儿，我都睡一天了，一点儿不困。”小Q走过来绕到辛卫身边帮他脱了外套，“这两天累坏了吧。”
“还成，就是没有多余时间陪你。”
小Q笑，“你有你的事儿要忙，你肯要我我就觉得自己非常幸运了，不用特意抽时间陪我，我每天在家看看电视也不是很闷的。”
辛卫皱了皱眉，扳过小Q的肩膀，慢慢说，“别这么跟我说话，你跟我是平等的，也可以出门见朋友，一起吃吃饭喝喝酒，别被我栓着了，想干嘛干嘛，跟以前一样。”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小Q的语气变得有些颤抖。
“没有，只是，你的生活不止有我，你明白么？”
“……”
“你也不应该整天在家，出去转转，找个事儿做，要不最近我帮你留意一下好了。”
“不要。”小Q低下头，“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
辛卫的手覆上小Q的脸，“没事的，学着做。”
“……”
“我先去洗澡了。”辛卫转身要走。
“辛卫……”
“嗯？”
“你要我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只是一时冲动啊？”
“……别乱想。”
“可你真喜欢我么？”
“应该喜欢吧。”
辛卫钻进浴室。
喜欢么？
可，到底什么叫做喜欢呢？
那种感觉好久都没有过了。
（十六）
杨帆出现在据点里让辛卫很意外。
从那天在尤子的墓地里跟杨帆分开，就一直没见面，杨帆的电话辛卫也打不通，演出刚一结束辛卫就兴奋地冲下台来到杨帆面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今儿晚上咱哥俩好好喝一个。”
朗沙他们也注意到了这边，对杨帆挥了挥手。
辛卫和杨帆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我早就听说你加入Drug了，一直没找到机会来看看你，这不刚从外地回来。”
“忙什么呢，人影儿都没有。”
“前段时间去了西安，接着还要跑几个城市。”
“巡演啊你。”辛卫挤兑他。
“就是随便转转，跟着几个朋友，也就是去别的地方吸收吸收新东西，当然，离不了音乐。”杨帆笑。
“不错，挺好的。”
“不是说喝酒么，酒呢？”
辛卫压根儿忘了，“你看我……”
“小Q，拿几瓶啤酒来。”辛卫对着吧台喊。
自从那天辛卫跟小Q说过工作的事儿以后，辛卫拜托了陈哥在据点给小Q安排个活儿，就是在吧台端端酒什么的，挺容易学的，小Q也答应要来试试，能跟辛卫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小Q也挺高兴的，只是时间稍微晚了点儿，从晚上十点一直要工作到夜里两点。
不过，没事儿，有辛卫陪着，再迟小Q也不会嫌晚。
小Q朝着辛卫点点头。
“别老说我，你怎么样？”杨帆顺手弹了弹烟灰。
“你今儿不都看到了。”
“你这是让我夸你么？”
“不敢。”
“哟，还谦虚起来了。”
杨帆话锋一转，“不过确实不错，比我们原来强。”
“呵。”辛卫苦笑。
两人有点儿沉默，正好小Q把啤酒送过来，放在坐上，临走的时候辛卫还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新的？”杨帆问。
辛卫点头。
“不想尤子了？”杨帆这语气，问起来有点儿玩笑的意思。
“想他干嘛。”辛卫笑。
“你恨他么？”
“不，我爱他。”
“别爱了，找个活着的人爱。”
“……”
“还有，感情这回事儿不能凑合，你明白么？”
“你想说什么？”
“刚那孩子你是真喜欢他么？”
“你看出什么了？”
“不该是你的路子啊。”
“操，你知道我是什么路子。”
“那是。”
“怎么去西安一趟变八卦了？”
杨帆笑。
辛卫搭上杨帆的肩膀，“放心，我过得很好。”
“好就行，别的我不多说，干了。”杨帆举起酒瓶。
辛卫也端起来，一饮而尽。
两人聊了很多，从没组乐队之前聊到乐队解散，杨帆走的时候拍着辛卫的肩膀说，“当时尤子带你回来说要你加入乐队，我说你不行，现在我得说我错了，辛卫，你真的是这个。”杨帆竖起了大拇指。
“抱一下吧。”
“再见。”
“这是，要走了？”朗沙他们走了过来。
“杨哥，好久不见。”小林说。
尹飞伸手在杨帆肩膀上拍了一下。
“几个月不见，你们进步可真大。”
“是么？”
“三加一大于四。”
朗沙笑。
“你们会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的，加油。”杨帆说，“我真要走了，有机会再见。”
“成吧。”
杨帆趴到辛卫耳边说，“忘了以前，重新开始，好好享受音乐。”
辛卫点点头。
送走了杨帆，辛卫若有所思，朗沙走过来在辛卫对面坐下，“想什么呢？”
辛卫抬头看了看朗沙，并没说话。
“脆弱的人才一直回想过去，那是因为现在过得不如从前。”
“啊？”朗沙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弄得辛卫一时没反应过来。
“加入Drug后，你不开心么？”
“不是。”
“我看不出来你哪儿开心。”
“只是，有些东西我还放不下。”
“是什么？”
“我不想说。”辛卫不承认自己放不下的是尤子。
“我不能阻止你缅怀过去，但别忘了你现在的位置，旧的总会被新的取代，明白么？”
“哲人啊你？”
“你懂我的意思。”
“什么时候学会说教了？”辛卫笑。
“你若不是辛卫，我一句话也不会多说。”
“你暗恋我啊？”
“跟我当众调情，你情儿可看着呢。”
辛卫扭过头，看着小Q在吧台忙活，根本没看这边。
转过身子，良久，辛卫都没开口说话，他在想事情。
“想说什么？”
“你像我一个朋友。”
（十七）
抽象的东西一旦变得现实和立体，就完全不在想象范围之内了。
譬如情感。
辛卫说：你像我一个朋友。
“男朋友？”朗沙嬉笑着反问。
辛卫瞬间就被一种奇妙的情绪包围了，他想吻他，眼前这个人。
他被自己的这种想法震撼了。
丢了手里的烟蒂，辛卫疯一样的跑出了据点。
怎么会这样？
朗沙总会让辛卫想到尤子，这样的感觉并不能让辛卫把两人重合在一起，辛卫知道，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说话，行为，举止，一点儿也算不上相同，可为什么，就在朗沙说到男朋友的时候，辛卫那根绷得紧紧的神经似乎一下子就断了，他一直想要坚持的东西就那么倾泻而出，不受控制。
这样，到底是辛卫对尤子的渴望？
还是朗沙？
辛卫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颓然蹲在路边，手插进裤兜里想要摸烟，空空的。
“给。”
辛卫抬起眼皮，没看面前的人直接接过烟，点上。
朗沙也蹲下来。
“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跑出来了，你是没看见你情儿担心那样子……”朗沙自顾自地说。
“沙子。”
“嗯？”
“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啊？”朗沙诧异了一下，而后笑着说，“我喜欢笑容干净的身材和技巧好的，真想死在他们床上。”
“不是那种喜欢，爱，你懂么？”
朗沙轻笑，“哈，老子不懂，没爱过。”
辛卫也不出声，从嘴里吐出一口烟。
“我还没问你呢，你刚才为什么突然跑出来，烟也抽完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吧，我可没空陪你跟傻逼似的在这儿吹冷风。” 朗沙拍拍屁股上的灰，想要站起来。
辛卫缓缓地说，“没错，你像我的男朋友。”
“……”朗沙彻底没声儿了，木然地站着，“那他人呢？”朗沙问。
“死了，自杀死的。”
“教你吉他那个人？”
辛卫点头。
“这就是你一直放不下的原因？”
“可能是。”辛卫的眼神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继续说，“我爱他，但我始终不清楚我在他的生命中到底算什么，他从没给过我承诺，他的生命中只有音乐，我，顶多只能算上音乐的附带品，Dr。eye是他的乐队，他走以后，我拼命想要守住他最后留下的东西，可惜没能坚持下来，散了，即便是这样，我也一直忘不了他……” 辛卫说着说着感觉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
朗沙再次蹲下来，抬起胳膊搭在辛卫的肩膀上，轻拍他。
“我努力忘掉他带给我的一切，可你每次出现都让我特别恍惚，甚至有他就站在我的面前的错觉。”
“我和他长的像？”
“一点儿也不像。”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有了小Q，可我知道我并不爱他，原本我以为我可以试着进入角色，好好爱他，但我做不到，思想总是出轨，一开始是想尤子，现在是你。”辛卫转过头看着朗沙，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
“……”
辛卫很矛盾，不过，他还是选择正视自己的情感，虽然他知道他怎么做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小Q，但他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心。
“沙子，我好像喜欢你。”
朗沙落在辛卫肩上的手突然停住了，他抽回手，起身，竖起衣领，朗沙有点儿不知所措，辛卫的话让他很意外。
“外面冷，我先回去了。”没有过多的深思熟虑，朗沙只有最原始的想法，就是，逃。
看着朗沙渐行渐远的背影，辛卫把自己的脸埋进膝盖里。
辛卫蹲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走回据点。
风吹在脸上带来些许刺痛，辛卫从没感觉这条路这么远。
快到据点的时候，辛卫看到小Q在大门口站着，看到辛卫过来，小Q迎上去。
“怎么了？”
“没事儿。”
“我……请了假，我们回家吧。”
“好。”
小Q拉住朗沙，“要进去跟他们打一声招呼么？”
辛卫顿了一下说，“不用了。”
到了家，带上门，小Q从背后抱住辛卫，“你今儿吓着我了，没见你情绪这么大波动过。”
辛卫把手放在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上，慢慢挣开，转身面对着小Q。
“小Q，我有话对你说。”
房间里只有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小Q怔怔地望着辛卫，眼睛里充满着不安。
“你那天问我喜不喜欢你，我现在有答案了。”
小Q低着头，肩膀在抖动，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辛卫往沙发上一坐，“我不知道我除了抱歉还能说什么，但我明白再继续下去对你的伤害肯定更大。”
小Q也不说话，只是站着。
辛卫伸手想去拉他，不料却被小Q一把甩开。
“小Q。”
“叫我方旗。”
“好，方旗，你别这样。”辛卫拉住小Q的胳膊，“你可以继续住这里，我去外面住，据点的活儿你也可以继续，别再回去工作了。”
“你别管我。”
辛卫还是不放手。
“我也太自以为是了，自以为是到觉得有人会爱我，呵呵。”小Q扯了一下嘴角，“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一个月就当我梦游。”
“……”
“让我走，最后，请留给我一点自主权。”
小Q走了。
（十八）
“沙子。”
“喂，沙子。”小林推了朗沙一把，“发什么呆呢？”
朗沙这才反应过来，扭过头看了小林一眼，接着低下头继续拨弄手中的吉他。
“哥怎么还不来啊，你和他说了咱们今儿要研究新曲子么？”小林用脚踢了朗沙一下。
“早两天就说了。”朗沙答。
门口一声响动。
“诶，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小林从椅子上蹦下来。
“来晚了。”辛卫把包儿一扔，“现在开始吧。”
“不急，你先缓缓，怎么脸色不太好啊。”尹飞边说边递过来一杯水。
“没事儿。”
朗沙抱着吉他低着头，辛卫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昨儿他没怎么睡觉，小Q走了，辛卫抽了一夜的烟，凌晨的时候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睡过了头。
辛卫想了很多，关于小Q，他明白到了这个地步完全是自己的责任，原本是想找个伴儿，可却忽略了最重要的，感情。这东西，不是靠刻意培养就能产生的，初衷是想爱他却伤害了他，小Q完全就是受害者，但是事已至此，既然不能给他爱，说再多抱歉都等于放屁，现在，只希望小Q能找到一个真心对他的人，仅此而已。
关于朗沙，辛卫不想强调自己是因为从他身上能找到尤子的影子才想跟他在一起，死去的人已然不在了，眼前的人既然有感觉当然也就没有不追的道理，可他不明白在说了那样的话后，朗沙怎么能够就这么转身走了，平时那个叫嚣着要操遍整条街的小帅哥的爷们儿哪儿去了，今儿见了面还躲着自己。
好吧，看你能逃到什么时候？
曲子说完了，晚上没演出，尹飞和小林也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朗沙和辛卫两人。
气氛就有点儿僵硬，半响没人说话，就那么对峙着。
辛卫心想：行啊，爷跟你耗着。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朗沙突然摔了谱子站起来，“你丫杵在这儿到底想干嘛，有什么话就说，甭别别扭扭的。”
辛卫看朗沙憋不住的样子，噗嗤笑了，到底是谁在闹别扭。
“该说的我昨晚上不都说了，是你一声不响的走了，我等你给我一个回答呢。”
“我操，你突然说对我有嘛嘛感情的，总得给我点儿时间想想吧。”
“现在想好了？”辛卫问。
“我怎么知道他妈应该想些什么？”朗沙又急了。
辛卫想了一会儿，他彻底明白了，不是朗沙要逃，是因为丫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没经验……
“那我给你一个提示，跟我好吧。”
“你丫……不行。”朗沙重新坐下来，“你情儿呢？”
“走了。”辛卫不想说太多关于小Q，心里还是有个疙瘩。
“那……也不行。”
“为什么？”
“没为什么，爷不待见你。”朗沙不看辛卫，一边收拾自己扔在地下的谱子一边说，连头也没抬。
朗沙说的不是实话，他对辛卫有好感，可朗沙一直坚持那个好感只是对辛卫的一种欣赏，因为辛卫吉他弹的好，人也不错，够哥们儿，跟下半身的那玩意儿没关，更别说是爱了。
哥们儿就是哥们儿，再怎么着也不能过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