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乱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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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乱三千-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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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走前,少年给了窦怀准一块玉佩,道日后有难可以玉求援。窦怀准不解地看了少年一眼,心想正常人会因一面之缘就赠送这么贵重的物件么,转而低头用手摩挲玉佩,上面温润凸出乳白的“阎”字。
  推拒不成后窦怀准只得将它贴身收好,遂辞离。
  十年后,窦怀准在一家酒楼做活儿端茶上菜,冷不丁听见二楼隔间里几人的谈话。
  “你们还记得十年前那几起灭门案么,就有高家、窦家、齐家那个。”
  “那可不,当时官府查了老久愣是一点线索没找着。”
  “嘿,其实有道道的,只是上头不给声张,这事儿才被压下来了。”门里的声音刻意压低了继续道,“始作俑者就是南边儿的阎家。”
  窦怀准靠着门偷听,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身侧挂着的那块羊脂玉。
  阎家家大业大,米行、茶园、估衣铺、酒楼、客栈甚至青楼,吃穿用行度都有他们的店铺分号,北抵辽,南至越,东沿海,都城小镇里无处不在。阎家的商铺开国初期就初具雏形,基础扎实,逾百年而不没,在每代家主带领下呈一片欣欣向荣之象。
  “二哥,你是说那个南北通吃一家独大的阎家?”
  “那个时候当家才十七岁呀,小小年纪就下这么狠的手?”
  “清理门户呗,不做点杀鸡给猴看的事出来谁服。总归后来官府刚查出了点儿苗头就被施压,不敢再深究下去,那些个人命就不了了之了。”
  “唉哟…”
  “嘘——小点儿声,不然阎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后面的话窦怀准没心再听,愤恨使他几乎要把那块玉捏得变形。
  不是不想为爹娘报仇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现在——
  窦怀准不遗余力地接近阎辕澜,用计委身与他,与别的小倌相比,更懂得在细节处下功夫博取他的在意和关怀,一点点侵蚀他的心,成为他特别的人,只为伺机报仇。
  阎辕澜对他是不设防的,在爱上他之后。
  于是窦怀准挑了个最让人放松警惕的时候。
  色令智昏。
  那把匕首闪着寒光,轻松没入起伏的胸膛,瞬间鲜血四溢。
  阎辕澜怔忡了一瞬,满脸惊诧,不可置信地瞪着身下没有一丝表情的窦怀准,接着像头受伤疼痛得发疯的猛兽,狠劲儿一顶,翻来覆去死命地作弄窦怀准,凭着蛮力,罔顾还在流血的伤口。
  窦怀准终究没机会将匕首拔出,没机会感受血喷一脸的温热。
  只是身上那人的血液不断滴下来,浸透衣物床被,感觉得到一点暖意和黏腻。
  被重伤的阎辕澜做得几欲昏迷,那人不顾身上不断流淌的血,疯狂地在他身上宣泄怒气,好像无声又执着的质问,他却不由得勾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其实窦怀准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够成功,毕竟阎辕澜是站在权力顶峰的人之一,呼风唤雨近乎无所不能,能得到他青睐的事物和人屈指可数。
  可是他成功了。
  所有的记忆如归附的涨潮般将窦怀准覆没,挣扎未果,只好仓皇逃进带着熟悉感、令人安心的怀抱。
  

☆、'阎顾'食髓知味

作者有话要说:  客中行
  李白
  兰陵美酒郁金香,
  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处是他乡。
  当顾炀墨听见衣料的摩挲声而抬头,看见阎晟渊不着寸缕地站在他面前还带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的时候,他的意识自动停滞了两秒。
  笔挺修长的身形,恰到好处的宽窄,因常年习武而匀称紧致的肌肉,勾勒出这个人的完美身材。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在殿内亮如白昼的光线打照下洒出深邃的阴影,稍显凌乱的短发有几缕顽皮地翘起,末梢尖意欲未滴的水珠像是眷恋不舍一般,增添了其人几分不羁的性感。
  赤足旁边落着一堆沾湿的衣物。
  顿了两秒,顾炀墨随手抓起一件衣服快步走到阎晟渊面前,将衣服披在他身上,双眼尽量不乱瞟,故作严肃地说:“这是做什么,快穿上。”
  语毕迅速转身。
  阎晟渊好笑地看着因不愿直视他而转过身的顾炀墨,自然而然地从背后搂住这别扭的人,脸颊蹭过他的鬓发,用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在他耳边唤道:“炀墨。”
  感觉到怀中人身体的明显僵硬,阎晟渊的笑意又盛了几分:“又没有别人,你担心什么。”
  微微低下头,带着热度的双唇故意掠过顾炀墨的左耳廓,满意地看到他不由自主地一阵轻颤,阎晟渊自顾自地继续解释:“哥哥现在一定在和他失而复得的那谁温存,没时间管我们的。”
  顾炀墨嘴角抽了抽,他担心的是这个吗,向左后方偏了偏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嘴唇却不经意擦过阎晟渊的嘴角——一时间,四目相对的两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空气仿佛被抽空了般。
  顾炀墨看见阎晟渊的黑眸变得深沉而压抑。
  然后他切身感觉到一个硬物抵住了他,无奈顿时变成了郁闷:“不要随便乱发 情。”
  阎晟渊不以为意,环住顾炀墨,看似不动声色地带着他往床的方向移动,并添油加醋般无辜地问:“难道不是应该你负责吗?”
  于是在顾炀墨的默许下,两人拉拉扯扯滚到了殿中的大床上。挥手灭了烛火,只剩下花纹繁复雕工讲究的床柱上镶嵌的数粒夜明珠还散发着温吞的光泽。
  每次倒在柔软的床上时,顾炀墨便更加深刻地体会到阎家两兄弟实在是非常懂得享受,小到白色床单的暗纹缎料、寝殿瓷器字画的摆置,大到府邸的修建地址、阁楼式样、施工材料,无一不是亲自过目选择。虽比不得皇家宫室的华美奢侈,但也绝对差不到哪儿去。
  颈边一阵尖锐的刺痛让顾炀墨皱眉回神,恶人先告状的阎晟渊不满地瞪他:“对着我的时候都不专心,该罚。”
  顾炀墨尚未恢复清明的眼神在阎晟渊挑起的□□中再一次氤氲朦胧,衬上俊秀耐看的五官,阎晟渊挑眉,像小孩子般满足地笑了笑,怎么看都腻味不了,每次还能从不同的角度发现新的、让他情动的表情。真是一块宝。
  覆上唇,落下细碎亲吻。
  身下人薄唇轻启,喘息微溢。
  平日禁谷欠般,让人遐想便觉亵渎的温润眉眼在此时生动起来,透着主人的难耐,染上一抹淡淡嫣红,浅而诱人深入。
  “炀墨。”
  “嗯……”
  “叫我。”
  “……
  “啊、唔……晟、晟渊……别闹……”
  次日,阎晟渊在后厨门口与其兄阎辕澜不期而遇。
  “晟渊。”
  “啊,澜,早。”
  “你做还是我做?”
  “你。”斩钉截铁且掷地有声的回答。
  阎辕澜无奈,进厨房开始捣鼓早饭,或者,午饭。
  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阎晟渊随便找了个话题:“哥,那个谁……”
  “怀准。”阎辕澜责备地回头看一眼阎晟渊,兄弟间的心有灵犀有时候真是平添堵。
  “啊,他不会,再伤你了吧?”
  “……”这是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不会再离开你了吧?要我说,要不是之前你下了将他和那些人一同拖去扔城外的令,也不至于……”接住飞来的一记眼刀,阎晟渊继续自说自话一副深受其害悔不当初的表情,“你看当时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叫着他的名字(置我这个亲弟弟于何地),醒了之后又满城疯狂地找他,茶不思饭不想的,看得我都替你着急难过。”
  两年数百日好容易磨磨唧唧地熬过,阎晟渊本以为一切都可以被时间淡化消磨,哪想这两人又遇上了。
  于是所有的过往和现实毫不费力卷土重来。
  “我自有分寸。”四两拨千斤,阎辕澜应得冷淡。
  阎晟渊叹了口气,仰头望了望灰蒙的天色,视线转落到院里初吐花蕊的重樱上。
  至于那些废话背后不曾明言的情谊,兄弟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抱臂靠门框而立,阎晟渊戏谑地看着阎辕澜洗米烧火上锅,再掺水蒸隔敲蛋拌匀……一系列有条不紊的娴熟动作:“哥,要不我再去小憩片刻,好了你再叫我?”
  阎辕澜无语看了作懒的弟弟一眼,挥手:“随你。”
  待阎晟渊悠然自得地回到寝居,毫不意外地看见顾炀墨熟睡在床上,于是满心愉悦地抱住顾炀墨复坠梦乡。
  暄阁是阎家府邸中的一座清幽小楼,位于较偏僻角落,背侧竹林,四周低矮灌丛围绕,绿意盎然,深浅不一,旁开引水池塘,清流潺潺,别有一番意境。
  在暄阁,没有繁华复杂的陈设,一切古朴从简,唯一一张略显不同,能容下两人有余的宽床摆放在窗户边,斑驳的细长竹影错落铺洒在床面,平添几分安宁惬意。
  暄阁的采光很好,尽管不算高楼,但日出日落的晴暖光华几乎不怠分毫地尽情铺陈在顶楼,三面敞开的窗户热情地承接温暖日光。所以春秋两季时节,顾炀墨常常久住于此,他对于温暖的渴望与向往近乎痴迷,连阎晟渊偶尔也会反思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寻常。
  顾炀墨曾对阎晟渊坦言,当初愿意留下来的原因之一就是阎晟渊有着十分令他合意的温暖体温,那是一种与普通人不同的,特有的温度和感触,让他心生迷恋和不舍。
  一日;两人如同往年一样留宿暄阁;夜半人寂初定时,顾炀墨缓缓坐起身,借着暗淡浅白的月光,无言打量着在左侧熟睡的阎晟渊。
  睡着的时候,阎晟渊敛下了那双黑眸中的张扬与肆意,打磨了锋芒毕露的尖锐与狂野,皓洁的月光给他镶嵌上一层静谧的柔和;双手沾满了鲜血与杀戮的人怎么可以有如此自然的表情,孩童般纯真,人畜无害的样子。
  在他面前,阎晟渊总是毫无保留地将一切托付,像个心无城府不谙世事的小孩。
  他知道,他信任他,全心全意的。可是,他难道没有料想过他可能的背叛吗。
  顾炀墨的手如他的人一样,常常带着拒人千里的凉意,又像上好的软玉,握久了会被覆上一层淡淡的暖。也许这也是引阎晟渊执迷的一点。
  现在,略带凉气的手轻轻抚过阎晟渊脸颊的轮廓,沾上一点干燥的温度,继续向下滑动;停留在脖颈上,感受得到血脉有力的跳动,人体的温热,一如既往令人流连。
  虎口张开,四指微分,拇指交错。
  白如瓷玉的修长手指将脖颈圈起,渐渐使力。
  四下寂静,无人语,无杂音,无虫鸣蛙扰;只有清浅平稳的呼吸此起彼伏,仿佛相互应和;连风都滞了身形,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幕。
  一瞬镌刻永恒。
  在阎晟渊的剑眉蹙起的同时,顾炀墨的手腕被一双暖热有力的大手握住,随后澄澈得似乎撇开了情感的眼,与漆黑深邃的眸子相对。
  顾炀墨穿着单薄的里衣,上身微向前倾,柔顺黑直的长发随意束起搭在左胸前,几缕稍短的青丝垂于空中,带着慵懒的漫不经心。此刻,俊秀儒雅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很难想象他情动时的生动与妖媚——淡漠得如同什么都不在意。双眼就像无神的瑀石,美丽而空洞,嵌于温雅的脸庞。视线落在稍敞的领口,还能看见前事余留的青紫红痕。
  “炀墨。”低沉的嗓音隐约透着不解与迷惑。
  顺着阎晟渊的意思,松开的手被握在掌中。顾炀墨微眯双眼,享受这熨帖的暖意。细长白皙的脖颈在月光勾勒下显出美好的弧度。
  阎晟渊伸臂将失神的人勾回身边,圈着顾炀墨的腰,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胸口。沉稳的重量忽然让人分外安心。
  顾炀墨困顿片刻,随即将左手与环着自己的人的右手十指交错;右手亦然,与阎晟渊的左手相握垂于另一侧。
  竹影轻轻晃动,窗外的竹叶摩擦出沙沙声响,微风自由地在房屋里穿梭,像迷失了方向的游子。
  “睡吧。”
  阎晟渊不想追究顾炀墨疑似反常的举动,尽管他钳住了他的脆弱,但是并没有杀意,连蠢动的试探都算不上。
  既然是他,那又何妨,自己早已将染黑的罪孽的堕落的灵魂全权交付于他,这颗心,这个人,都已是他的俘虏,更何况这条性命。
  阎晟渊曾说,顾炀墨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外表故作冰冷无情,而内蕴纯粹温和。一眼看去往往难以发现其中奥妙与绮丽,尽数被他强硬的手段和凌厉的作风蒙蔽。明明温润如玉的俊雅五官,硬是消散了几分柔和可亲,换作不近人情的淡然。只有在两人相对时,他才肯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肆意任性,跋扈嚣张,将质朴温柔纯粹的本性和倾世的才华随意挥洒。
  阎晟渊庆幸自己是第一个发现这块瑰玉的工匠。
  往事成风日已高,白头回首话短长。
  念君千岁只朝夕,愿得晨末不相离。
  

☆、'萧萧'望洋兴叹

作者有话要说:  金谷园
  杜牧
  繁华事散逐香尘,
  流水无情草自春。
  日暮东风怨啼鸟,
  落花犹似坠楼人。
  萧珣将整个身子一点点地全部浸泡进水里。
  冬天的池水干净、透彻,还带着秋日的清亮,一眼见底。但也凉得彻骨,一寸一寸侵蚀肌肤,由外至里,一滴一滴散走体温的暖意。
  他轻轻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弯出漂亮的弧度,柔和但不失英俊的脸上浅浅露出痛苦的表情,脸色苍白,好看的眉峰微蹙,仿佛遇见了逃不开的梦魇。
  昨夜他居然和自己的弟弟在床上翻云覆雨……一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永远溺死在这里,当做一切都不曾发生,或者将一切都抛诸身后,不再想到不再记起。
  萧瑱的母亲与萧珣的母亲关系很好,两人在危险迭起的后宫相互鼓励扶持地生活着,并不像其他嫔妃那样勾心斗角口蜜腹剑。萧珣和萧瑱从小一起长大,比萧瑱年长两岁的萧珣自记事起,就有萧瑱在一旁。初生时,稚气未脱的他天天闲了就坐在摇篮边看萧瑱傻乎乎圆滚滚的睡脸,装作长辈哄闹腾不已的萧瑱入眠;年幼时,他带着萧瑱用细网戏捞逸清池里的红鲤鱼,笨拙地爬上树采摘高处甜美的果实,从御膳房偷来香气诱人的糕点只为与墙外的小猫亲近;年长一些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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