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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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gl)-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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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之见。」武则天淡然轻斥。
  「我本是妇人。」李令月耸耸肩。
  「母后是在说自己。」将奏书搁置一旁,武曌望着在桌上十指交握的手。「妇人之仁和妇人之见,这是母后给妳父皇仅剩的最后情义。」
  确实永远未曾忘怀,当年亲自将她带出感业寺的李治,还有那句“媚娘安心,朕以后会保护你们母子俩,绝不让其它人再赶妳走了”的誓言。
  无论两人最终走往怎样不相两立的路,身为丈夫的李治从未亏待过她,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有时会想,她跟李治的夫妻关系,也许才是这个皇宫中所发生过最正常的事了──平凡地被利用与利用,一切都遵循自然的道理,难有怨言。
  「母后对父皇仁至义尽,虽然也不是说不能理解,但是……」李令月笑得既诚实又灿烂。「皇儿还真是、不能理解。」
  「将来妳就会懂了,等妳嫁人的时候。」
  「嫁了人,生的孩子能算李姓吗?」
  「或许将来不需要李姓之人才能继承王位。」武曌语带玄机却不遮不掩。
  李令月摆摆手,不置可否。「算了吧,虽然皇儿没有母后对上官婉儿那样的“兴趣”,但皇儿对男子也没什么好印象,还不如一个人快活自在──说到这个,最近进宫时很少见到上官婉儿了呢……怎么,一当上才人,反而不尽力服侍母后了?」
  「既然令儿没有那种兴趣,母后也不想多费唇舌。」母女二人毫不避讳地谈论闺房话题,又能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锋,确也是她们不凡之处。「令儿若没事便下去吧,宰相不辞官,代表母后有更多事情得分配他做。」
  「那皇儿就告退了。」转身时,李令月又道:「别担心消息走漏,皇儿已全都封了口。」
  武则天没从奏表里抬起头,只是淡淡地应了句“嗯”。
  李令月走后,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当夏日的午后烈阳照得外头枝叶绿意盎然时,一名意想不到的人从门口走了进来。武则天放下毛笔,安静地看着同样安静的对方,两人皆不发一语。
  最后,翩然趋前在侧,上官婉儿跪了下来。
  并不是行礼,而是轻柔地抬起武曌的右手。
  「请让婉儿为您上药,皇后娘娘。」她这么说的时候,口吻柔和地几乎听不出半点情绪,就跟她握住武则天右手的力道一样,叫人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产生幻觉。
  武曌还是静默不语,看着上官婉儿拿出从御医那儿搜刮来的药水药粉,细腻温柔地处理手背上交迭错杂的齿痕伤口。
  她的指尖是那么舒服冰凉,像是连砚台透彻冰清的本质都融进了血液里,使武曌一如往常,兴起了一一细吻她柔肌分寸的冲动。
  「裴炎刚才收回辞官的打算了。」
  上官婉儿的平静使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说什么都好,以免一个分神真的将她抱回床上、放纵地沈溺于那份柔与清的气息里。这当然是不可行之举,铁定会坏了大事,追悔莫及。
  她认为自己已经够容忍上官婉儿了,一辈子也没遇过这种需要克制情感冲动的处境。从那个萧淑妃的女儿下嫁后,这个女人便一直使她有种自己只是单方面对她施威压迫的感觉……就在对她恩宠有加的时候,她却让自己觉得是个大恶人,简直不知好歹。之前的圆融到哪里去了?曾經的应对得体又怎么了?
  武则天的左手烦躁地揉着眉间。
  上官婉儿再不说点什么,她真的得用强迫的了。
  「裴大人一心为国,只要想通了就会明白……」细细地将药粉洒上伤口,上官婉儿以那如静湖般不见波澜的语气说:「裴大人会明白皇后娘娘也是一心为国。」
  「好了,别用了。」轻易地被不痛不痒的回答给激怒了,武曌抽回手,粗暴地抬起上官婉儿的下巴。「妳今天的责任已经结束,说吧,来我这里有何意图?」
  上官婉儿吞忍下苦涩情绪,让声音尽量维持平淡。「婉儿来向您道谢,您命清夏送来的东西……婉儿的手疾已大有改善。」
  「妳的手好了,所以才想到来看看我的手?」武则天嘲讽地笑道:「才人可真是公平明理,不愧有着举起世间天秤的命。」
  上官婉儿叹息了。然后,她伸出戴着淡青手套的右手──那是内含穴道针灸之理、由御医们花费一年才特制而成的宝物──轻抚着武曌的脸庞。「我只是想来看看妳。」
  没有敬称谦称,直接而无掩饰的答案。
  武则天抿紧嘴唇,构成了坚忍不屈的线条。她必须考虑清楚接下来的每一步路,因为备受磨练的直觉正在预言此情此景的暗藏危机,提醒着一旦在这里做了某件事,便表示她容忍了最不能被容忍的存在。
  「……妳该早点来。」
  ──可是,有再多的警告和自我谴责也全在吻中化散了。
  武则天吻着上官婉儿的唇,尝到许久以前对方毫无迟疑的热切和奉献。
  所以她容忍了,她不得不忍。
  那个最不该存在的人──义阳公主──她会忍到能一次除去而不留余孽的日子。就为了这个吻和这个人,此时得允许义阳活着,也为了这个吻和这个人,武则天再也不能让义阳继续活于将来。
  当上官婉儿终于再次回到她怀中时,这个权倾天下的女人,眼神布满冷冽与狂燥的诅咒。

  第九章

  那天之后,上官婉儿和武则天的关系似乎又回到最初,全然的无所隔阂毫无芥蒂,任何有关义阳或李弘的事一如被烛火燃烧的人生废纸,瞬间便灰飞湮灭,落个无影无踪的下场。毕竟有着一方强迫自己遗忘、一方希望对方遗忘的默契,对双方来说这都是正常相处所必须达成的结论,而且两人皆乐于达成。
  那么便没问题了。
  她依然是她心中最伟大明智的皇后,而她仍是她在政治和床榻最合作的才人。
  只是她们皆为“后宫的女人”──这表示她们内心所想往往异于外在表现,那些此刻是如此接纳与服从的平静,不过是为将来的兴风作浪稍作歇息。
  这天下午,明熙宫书房内,上官婉儿还在深思方才询问武则天的事。她不懂礼贤下士的武后为何要任用那些谄媚图利、难以信任之徒,武曌便说:“不用奸人无以成己欲,只要揽大权者皆为贤才,天下又有何虑?”
  上官婉儿是这么回答的:“所用之人奸正相半,皇后娘娘莫不是有一半时间得提心吊胆,慎防暗箭?”
  “非也。奸臣与忠臣本就互不两立,他们有各自的对抗意识,我只要知道何时该放狗咬人、何时又该除去犬灾便成,不然平时他们自己可斗得乐呢。”
  虽是轻挑的玩笑言语,其中却饱含武则天俊识任贤的过人之处,更有她因时制宜的果敢灵活,上官婉儿不禁敬佩道:“明察善断,可谓承袭太宗先皇之遗风,相比起皇后娘娘的远见,婉儿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武曌于是扬起那抹总让人捉摸不定的微笑。“我可不想婉儿成为另一个我,婉儿只要像婉儿便够。”
  啊,除了思考那段谈话以外……
  上官婉儿下意识地抚着脸,碰触到烫人温度。
  ……还有正回味着武曌的笑和眼底神秘的波光。
  像这样询问政事道理与抒发己见的相处关系,不论何时都让上官婉儿深深珍惜,她觉得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如武后那样,毫无保留地告诉她最为宏远广大的知识。
  「婉儿,过来看看这个。」
  武则天已经琢磨了桌前的地图许久,总算决定让上官婉儿也加入她的思索世界。
  「这是……罗马使臣早朝献上的城镇地图?」她望着兴致勃勃如献宝似抬高地图的武后,好奇地问:「皇后娘娘可是参透出什么道理?」
  「道理没有,问题倒是看出了一大堆。」武则天指着地图中一处方平圆形的地方,足足可容纳百到千人。「妳可知这是什么?」
  「听罗马使臣说过,是一种叫公民广场的建物。」
  武曌显然相当满意于这个正确的答案,像个出考题的师长般又问:「公民广场是什么用途呢?」
  「让罗马百姓讨论未来政策的地方。」
  「那么,妳再来看看我们这张长安城地图──」
  上官婉儿得要些微弯下腰,才能仔细端详密密麻麻却格局严谨的长安城。武则天扬起柔和的笑,轻轻拨开她几丝自腰间垂往地图的发,也没放开,只是让发丝与自己的指尖难舍难分。面对这会使任何人分神的调情,上官婉儿却是庄重得紧,满脸的不动声色,凝神专注地研究地图。
  异常的、专心了。
  这么不解风情的态度让武则天难得玩性大发,伸出瘦而有劲的手臂,一把便拦腰将佳人拥入怀中,也使扑鼻的清香和仍是青涩的身子牢牢地锁在自己腿上。
  上官婉儿低呼一声,又惊又羞,因为武曌从未在处理政务时如此放纵。她红着脸低喃句“中计了”,却没为这个请君入瓮的计谋有过片刻挣脱,反倒是乖巧温驯地摊在柔软双臂里,使武则天因此发出舒爽的笑声,温热气息吹动了鬓发和桃红的耳根。
  闹了一阵子,那道充满好心情的声音又问:「──可看出什么端倪没有?」
  「这个……」上官婉儿瞬间将注意力放在国政上,在绞尽脑汁仔细推敲后才回:「论规模、发展、人口或城市构造,都是长安城胜过罗马,但是……我们少了一个东西。」
  她侧过头,朝武则天柔柔一笑,自信满满却不张狂。
  「我们没有让百姓亲自为政策议事的地方。」
  「婉儿果然聪明。」武曌的大拇指,自豪地抚着脸颊的细致肌肤,然后倾向前,给了这位资质过人的学生一个象征奖励的吻。
  上官婉儿照例便要应些客套话,未料全在唇瓣纠缠里销声匿迹,一一化为满足享受的低鸣。那不是蜻蜓点水的吻──这个深宫才人跟大唐皇后的互动从来便非轻描淡写──舌尖尽情地品尝炽热湿黏的接触,像是轻舔了夏日。
  上官婉儿的右手抓紧武曌的衣领,仍戴着治疗专用的手套,看来便像是淡雅的青融入庄严的深紫里,弄皱了衣服的同时也描绘出广含暗示性的春色画面。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武曌突然往后仰,拉开了些距离,边喘气边道:「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上官婉儿眼眸迷蒙,看得出意犹未尽,但还是尽职如昔地回答:「您说到长安城无百姓议事之所。」
  「对、没错、就是这个。」武则天皱起眉,疑惑脑子怎么这时还没转过来。「长安由不同种族、不同语言的臣民所组成,各种文化在此传播根植,海外与番邦商贩日日到此经营交流,然而这些……」
  她指着棋盘式的地图,不满意身为股肱之都、天下之地的长安,竟是如此呆板又缺乏个性的城市。
  「这些封闭的里坊围墙对日益增多的人口起到禁锢自由、限制活动的作用,虽然达到有效控制和便于管理的目的,却导致交流的阻碍,思想的僵固,百姓如活于九宫之格,对万事万物产生戒备设防之心,扼杀了生存技巧和智慧──儒学已让陈腐观念累积达数十年之久,对男尊女卑、父死女不可守丧之恶理却无人提出质疑,很大原因是封闭的环境建立出封闭教条,但我大唐将来需要能活络思想、创新而不故步自封的人才。」
  「例如说……」上官婉儿淡淡地接着:「能接受,甚至主动要求女主武王即位登基的民间百姓。」
  「婉儿既能使“相”出格、为帅出征,对此议题也该有所涉猎吧?」
  武则天流露出胜券在握的悠闲,一手开始不安分地抚摸上官婉儿的背部。
  这个令人爱不释手的弧度,她轻轻叹息。
  这个令人爱不释手的女子。
  真的该戒掉渴望与上官婉儿亲密的坏习惯,明明她过去从不被情感冲动所驱使的……至少一切都能留待回寝宫再说,因为政治总是比床事有趣多了。
  上官婉儿认真的神情没维持多久,很快便像再也忍受不住般、慵懒地在武曌怀中调整姿势,脸颊恬静地枕着对方的肩膀。「建一座能让百姓聚集的广场,派一些人马潜入群众里,每日散播我们想让他们知道的消息,再收集他们的反应和意向,朝廷若能行的便照做,如此一来百姓便会觉得皇后娘娘重视民间疾苦更胜历代所有皇帝。」
  武则天满意地点了头。「广场同时也能聚集商机,提升民间文艺活动,为长安城注入多元的生气──不过,地点是一大问题。」
  「嗯……」上官婉儿的耳朵贴着温暖的身体,聆听着沉稳低柔的嗓音,感受着熟悉的心跳,眼皮也就不由得稍稍阂上。「婉儿对城市建筑没有深刻钻研,皇后娘娘可能得另谋高人……」
  好了,国政时间结束,该是睡午觉的时候。上官婉儿打了个呵欠,完美地传达这个讯息。让我去睡午觉吧,现在跟我说什么都没用的。
  武则天却故意忽视讯息,突然将人从怀中放下,并温柔地拍拍差点被睡意打败的上官婉儿──虽然这个女人从来也没打算抵抗睡眠侵袭。
  「我打小住长安,便由我亲自去探看适合建广场的地方吧。」
  对于武后兴奋雀跃的口吻,上官婉儿却是叹了口气。今天她要求得真的不多,但求一圆午觉之愿足矣,可一个人睡又太孤单。
  没有武曌抱着自己,过不了多久还是会爬到桌前认命地处理公文。
  「皇后娘娘凤体贵仪,私自出宫着实不妥。」
  「婉儿得改改妳那不爱活动身子的文人习性。」武则天笑道:「今日那些王孙贵族们都去了御用猎场,我身为皇后,没道理乖乖待在宫中。」
  「皇后娘娘可以跟着去猎场,犯不着找理由出宫。婉儿曾听魏公公说过,您骑术精湛,在马背上更是威风凛凛、气势万钧,当年与皇上出游时还有位将军曾赞“观者莫知孰为帝”呢。」
  「婉儿可知那位将军最后是被我命人给斩了头?」
  武则天阴魅的浅笑,使上官婉儿眼底闪过一抹警惕的光,但她表面上还是理所当然地说:「圣驾当前如此猖狂,自该问斩。」
  这个敏于进退的标准答案,使武曌开怀地笑了,举重若轻的豪快气势一扫先前的不可预测。「但现在他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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