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十分钟之前，顾振洵在聚会上看了一眼喝的七扭八歪的人群，皱了皱眉头提议道：“我们先走吧，他们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
谢珝挑挑眉毛说道：“我们先走应该会被人发现吧，他们喝成这样怎么回去，明天剧组的人问起来怎么办？”
顾振洵不屑地看了一眼中间拿着麦克已经跑调到海南的骆宁泽的说道：“醉成这样压根没法注意我们不在吧，徐州会处理好的。”
谢珝依旧一副你又想干什么坏事的表情看着他，顾振洵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旁边有一个公园，里面可以滑冰，你来一趟冰城待不了几天，趁着今天有空赶紧去玩一次，否则错过了岂不是要遗憾？”
谢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顾振洵脸上的表情鲜有的认真，细长的丹凤眼定定地看着她，里面甚至可以看出谢珝的影子，她仍在迟疑，顾振洵却已经拉住她的手躬身站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门口溜出来了。
“我们这样太不负责任了。”谢珝踢踢踏踏地走在路上，皱着眉头说道。
顾振洵反而毫不在意，很淡定地说道：“徐州会处理好的。”
谢珝叹了口气说道：“当经纪人太不容易了，整天都是给你们收拾这种烂摊子。”
顾振洵挑挑眉毛，细长的丹凤眼眯起来，里面满是诱惑的痕迹，像是一潭平静的湖水，跌进去就要万劫不复，“你退一步，我也退一步，然后我们就可以不用这样偷偷摸摸的了。”
谢珝避免去看他的眼睛，仰起头看天上的月亮，又圆又亮，大概是快要满月了，周围还有一圈淡淡的光晕，在B市连星星都没有见过一颗，也只能在这里有幸看到。
“然后一个月后娱乐圈头条：‘一线男星上位之谜，金牌经纪人包养打通关系’，或者‘一线男星经纪人与海归导演夜宿宾馆，凌晨未归’，怎么样，够不够爆炸性，我和小骆这辈子在媒体面前都翻不了身了。”谢珝自嘲地说道。
顾振洵不甚在意地说道：“你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新闻可以压下去的。”
谢珝看着地上的月光，像是银白的霜散落在长长的街道上，又像是刚刚落下来的雪，她揶揄地说道：“对于你来说都不是问题，但是我总不能因为你的一个交易就放弃工作吧，赔本的买卖我为什么要做？”
顾振洵皱着眉头，似乎是在考虑很重要的事情，嘴唇抿得很紧，月光照亮了他的半张脸，另外的一半在阴影里，看上去颇有几分神秘色彩。
“你现在在很平静地等待这件事情结束，是不是？”
谢珝很坦然地说道：“是。”
冬天的温度很低，他们一开口眼前就冒出一团一团的白雾，他知道她的右眼视力下降了几百度，余光几乎不怎么管事，所以他走在右边，帮她看着右边的路，这样她不转头也就看不到他脸上遗憾的表情。
一路上他们没有再说话，一起走过长长的街道，顾振洵在前面领路，没有人提出开车的建议，似乎是想要走过这条路的时间更漫长一些，瘦长的影子在路灯下交叠在一起，远比两个人看上去更亲近。
It’s all。
It’s nothing。
到公园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关门了，谢珝有些失望地笑道：“看来我们来得不巧了。”
顾振洵看了一眼安静的公园，有些犹豫地转过头看向她：“你以前来过H市吗？”
谢珝仔细想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以前电影宣传期的时候，跟着陈铭来过。”
顾振洵看着她眼睛里的光芒慢慢地暗下去，小小的火苗渐渐熄灭了，他的眉头蹙起来，脸上的线条绷住，拿出手机来。
谢珝看了他一眼，伸出手阻止他拨号的动作，笑着说道：“不要勉强了，我们再走回去好了，兴尽而返，也挺好的。”
顾振洵看向她，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深邃冰凉，沉声说道：“我一定要勉强。”
五分钟之后，他们绕过了一条小路，找到了公园侧门，有一个身材瘦削的青年拿着冰刀等在那里，见他们过来微笑着说道：“二少，谢小姐，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从这边走过去就是湖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他们道了谢之后接过冰刀往前走去，离得有一点距离的时候谢珝有些迟疑地说道：“刚才那个年轻人长得好俊俏，这么晚把他折腾起来真是过分了。”
顾振洵咳了一声，刚才紧绷着的脸色缓和下来，微笑着说道：“那孩子是被我哥放出来历练的，现在你还有想法吗？”
谢珝挑眉促狭地笑道：“没有想法了，你们一家子的纨绔子弟，我敢有什么想法。”
小径两侧有不知名的植物，已经不再青葱的叶子上面沾染了一层淡淡的银霜，地上也有点点的银霜，和着落下的树叶一起，变成了泥土的一部分。
顾振洵一只手拿着冰刀，另一只手拉着谢珝，慢慢地向湖边走去。
那是一个不算小的湖，两边都是翠绿的松柏，月亮挂在天上，又圆又亮，照下来给四周蒙上了一层银白色，像是水晶宫里剔透的冰雕。
谢珝当即松开顾振洵滑了出去，开心地绕着湖转圈。
顾振洵比她慢一些，等她又转回来的时候迎面滑出去一把把人拉住。
谢珝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说道：“正滑得开心，顾少这是怎么回事？”
顾振洵用围巾把她的脑袋包住，只余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拍拍她的头说道：“先在旁边站着，我去试一试冰面结不结实。”
谢珝在围巾里面抽了抽气不满意地说道：“好吧。”
顾振洵向着湖心滑过去，到了之后又返回来，笑着说道：“很结实，应该没问题。”
谢珝许久没滑过，这会儿见了冰之后莫名地兴奋，沿着湖转了一圈又一圈，她的技术很好，动作也好看，虽然没有什么花样，但看上去也潇洒自如。
顾振洵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由着她疯玩。
过了一会儿，谢珝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显然是体力跟不上去了，顾振洵在后边追上她，笑着说道：“要不要玩点轻松的？”
谢珝挑眉问道：“什么？”
顾振洵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微笑着说道：“可以请谢小姐和我跳一支舞吗？”
谢珝瞬间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她笑着看向顾振洵，他们两个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带着毛线手套，尤其是她自己，头上被围巾包住，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这样的场合下跳舞显然是比较滑稽的，效果大概会像是两只雪球抱在了一起。
“可是没有音乐啊。”谢珝委婉地指出这个问题企图逃避。
顾振洵脱下一只手套伸手到她的口袋里，拿出手机，狡黠地说道：“这不就有了。”
谢珝拿过手机打开音乐，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用我的手机？”
顾振洵看她笨拙地把手机放回口袋，微笑着没有说话。
他们在冰上小心翼翼地滑行，像是真正的舞蹈，顾振洵把谢珝环到怀里，两个人一起在湖心转圈。
谢珝选的那首歌并不好，听到前奏的时候顾振洵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们换一首吧，这首太过分了。”
谢珝窝在围巾里闷闷地说道：“这个权利交给我吧。”
“A few hours left 'til the sun's gonna rise
几个小时过后阳光便要升起
tomorrow will e and it's time to realize
明日终将到来我们终将清醒
our love has finished forever
我们的爱就此永远结束
how I wish to e with you （wish to e with you）
多想和你一起（和你一起）
how I wish we make it through
多想共同继续
Just one last dance
最后一支舞
before we say goodbye
在我们离别之前”
家乡
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谢珝从洗手间出来，发现顾振洵正坐在扶手椅上抽烟。
烟雾袅袅升起，衬得那个身影越发神秘冰冷。
谢珝在他对面坐下，也拿出一支烟来，顾振洵皱眉，谢珝笑了一下说道：“只这一支。”
顾振洵无奈地摇了摇头，默许一般地凑到她跟前用自己的烟头上的点点光芒点燃她的那支。
于是两个人沉默地对坐着。
半晌，谢珝夹着烟说道：“以后别这样了。”
顾振洵故作不解地笑着看向她问道：“怎样？”细长的丹凤眼眯起来，笑意未曾达到眼底，触目皆是一片冰凉的神色。
谢珝白皙的手指夹着细长的香烟，摇摇头说道：“你这样很无聊。”
他们之间彼此了解，顾振洵反常举动的背后原因谢珝能够猜个j□j不离十，现在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跟她装傻，反而让她不好处理。
顾振洵吐出一个烟圈，看着那点烟雾消散在空气里，眨了眨眼睛看向谢珝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一直都是在利用你。
对不起让你一直陪着我演戏。
谢珝不甚在意地说道：“下不为例就好了。”
谢珝和顾振洵这一出久别重逢的戏码，虽然她并不知道演给谁看，但是显然效果不错，宾主尽欢。
假作真时真亦假，顾振洵的心思不在谢珝这边，自然都是假的，谢珝的那点真情实意也早早地在光阴里消磨耗尽。
繁华过后，满目凄凉。
“好了，为了感谢我，说说这次你为什么回来吧？”谢珝深吸了一口烟，笑着问道。
顾振洵定定地看向她，眉目含情，笑着说道：“为了你啊。”
谢珝摆摆手说道：“行啦行啦，晚上的情圣还没演够是不是。”
顾振洵正色说道：“利益。”
谢珝神色平静地说：“这才是标准的顾振洵式答案。”
顾振洵笑了，细长的丹凤眼眯起来，眉宇间尽是运筹帷幄的傲气，他沉声说道：“最迟明年年年底，等事情完了，我有一份大礼送给你。”
“你少威胁我几分就是大礼了。”
“你背后捅刀子捅得慢些，我没准还能早些完事。”
谢珝不言。
顾振洵忽然皱眉，却是烟头烫到了手指，他沉声说道：“谢珝，你别演戏了。”
谢珝看着自己手中燃尽的香烟，嘴角勾起了一个古怪的弧度，“你要演戏，我自然只能陪你一起。”
顾振洵微微颔首：“那好，我们可以演上一辈子。”
上午大雪，天亮得很早，谢珝在片场戴着厚手套打电话。打完发现高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正在很仔细地看着她。
“美女，每次见你都这么忙。”高莹挨着谢珝坐下。
“哪里比得上你们啦。”谢珝往另一边挪了挪，好让高莹坐下。
高莹笑了笑凑了过来，两个人挨得更近，呵出的白气都混到了一起，“你会讲白话的啊？”高莹有些惊讶的问道。她刚才一时忘了脱口而出的是白话，没想到谢珝也很流利地用的白话回答她。
“我以前工作的时候在香港待过一段时间。”谢珝微笑着说道，把一个热气腾腾的水杯送到高莹手里。她并没有讲她就是在香港遇到的骆宁泽。
高莹抱着杯子若有所思，回过神来之后拿出手机笑着说道：“给你看点好东西。”
谢珝好奇地凑过去，屏幕上是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看上去不过两三岁，秀气的眼睫毛卷起来，大眼睛里满是淘气，像是仙境里走出来的小天使。
谢珝看看高莹，又看看手机的小孩子，笑着说道：“该不会是你家的千金吧，这么好看，大眼睛真是太可爱了，像是个小公主。”
高莹颇为自豪地笑道：“就是我家的，今年刚两岁了，大名叫季殊然，见过的都说像阿南，我倒觉得像我自己。”
谢珝仔细看着照片里的小姑娘，笑着说道：“眼睛像季先生，那股悠闲的神态像你。”
高莹笑着划过照片给她看，指出这张是满月的时候，那张是生日的时候，眉眼间满是欢喜，看到后来笑着拍谢珝的肩膀说道：“羡慕吧，羡慕赶紧去生一个。”
谢珝摇摇头，自嘲地说道：“我去哪里找人生。”
高莹看了一眼那边盯着监视器的顾振洵，转头笑着说道：“我拍过一个电影叫做《光与影》，你看过吗？”
谢珝点头笑道：“当然看过，你凭借那部电影拿了最佳女主，我作为你的粉丝怎么可能没看过。”
高莹嘴角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好巧，《光与影》也是在香港拍的，那大概是顾振洵拍得最久的一部电影了，我们在那个小岛上待了好久，最后杀青的时候整个剧组都在狂欢。”
高莹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晚上，香槟洒得满地都是，音响里放着震耳欲聋的歌曲，人们在跳着乱七八糟的舞蹈。她端着一杯Vodka艰难地穿过层层的人群，想要找到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导演。
最终她在房间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找到了看上去很平静的顾振洵，他独自一个人坐在阴影里，光线似乎主动避开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楚，走近才能看到，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还夹着一支烟，不过已经快要燃尽了。
她坐到他的身边，并没有闻到很大的酒气，就笑着把手中的杯子递给他，笑着说道：“你今晚没喝酒吗？还是都是喝得没有味道的？”
顾振洵看都没看就接过来一饮而尽，声调平静地说道：“喝了，可能还喝多了。”
有些人喝醉的时候会大吼大叫，把几百年前的窝心事都讲出来；有些人喝醉的时候会很平静，不会怎么讲话，看上去跟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顾振洵大概是属于后一种人，高莹看着他喝尽了杯中的酒，低垂着头，颇有几分倦意。
“杀青之后你们有的累了，剪辑啊胶片啊，估计还要在这里待好久吧？”高莹看着他后颈墨色的发尾和白皙的皮肤，想了好久只能想说说工作上的事情来使这个画面不显得怪异。
不料顾振洵完全没有答话，高莹惴惴不安地坐在沙发的一侧，房间里的人们在跳舞吵闹，一切都显得凌乱不堪，没有人注意这个小小的角落。
“她不喜欢Vodka，因为她喝这种酒醉得很快。”
高莹并没有听清楚顾振洵的话，直到他又执着地重复了一遍。
她一直都知道顾振洵心里有一个人，也隐隐地猜到这个人大概和香港有关系，要不然为什么导演会在这里拍这么久，久到她都能看出他不想离开。
她慢慢地伸出手，想要靠近他，却是在指尖距离他肩膀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停下来了。
像是有感应一般，她似乎是听到了眼泪落到心口的声音，他们距离得很近，她听到他的呼吸声全乱了，顾振洵低垂着头，无声地哭泣。
高莹一直都很自信，她从小就是父母的骄傲，成绩优异，长相漂亮，剑桥高材生，正宗的学院派，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是媒体眼里的宠儿，几乎没有负面新闻，无冕之后，被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