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白浪共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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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白浪共联翩-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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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丘微微笑了起来,将夏逞放在床上,慢慢伏下身:“不要怪我唐突。”他幽幽地说著,语声低微。
  
  冰冷的吻落於充王唇畔,林丘满足地眯起了眼,眷恋地看著那张熟悉的容颜:“我始终都会陪著你的!”言罢,宛如骤然失力一般,沈重地倒在了夏逞身旁。
  
  屋外,少年依旧直挺挺的跪著,不知从何处吹来的一片黄叶,围著他不停地翻飞起舞,间或在年轻的面颊上轻轻抽打,久久盘旋,不愿离去。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良宵托孤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
  
  金碧辉煌的殿内,铜簧韵脆,歌舞升平。浓妆豔抹的宫姬在一片缭绕的烟雾中旋转出妖娆眩目的绝姿丽色,氲氲嫋嫋的香气充斥在人的一呼一吸之间,意驰神迷。
  
  楚清源却感到有些头疼。曲悠未回,两三天的工夫,来势汹猛的旧伤自然不能好得利索,右胸仍旧隐隐作痛,此时坐在这个浮华繁荣的地方,更是觉得全身都不舒坦。
  
  他勉强压抑住疼痛牵起来的咳嗽,对侍立在旁的太监低声吩咐两句,撑著案沿缓缓站起,踱出殿外。
  
  本是皇家小宴,人并不多,也不知武士暄怎就起了兴致,将楚氏父子全都召进宫来,陪伴的还有竣王兄弟。
  
  楚清源这一走,在宽敞的大殿中显得尤为突兀,皇帝与坐於左首的平南王楚芳群同时皱了皱眉。
  
  武庭致心细如发,笑道:“父皇,清源的伤还未全好,想是坐久了,出去走走便回。”
  
  武士暄瞅瞅楚芳群,微微一笑:“本是家宴,无须拘束。”
  
  竣王暗暗松了口气,楚芳群原本蹙紧的眉也稍稍展开些许。
  
  殿内这些话,广阳侯自然是一句都不曾听见,他沿著长长的回廊一路向前走,穿过一道圆形拱门,便是御花园了。
  
  他从小在宫中行动自如,也不曾觉得有任何不便之处,随意寻了处石凳,掸衣坐下。
  
  清爽的秋风渐渐吹散了右胸的疼痛,这会儿,头脑突然清醒了几分。
  
  忽然有些莫名,以往,他是极注意礼节的,今日却未与皇帝言语一声便径自出了殿,大为失常。
  
  不知因何缘故,总觉心中烦闷无比,隐隐还有些不安,似乎将要发生什麽连他也不能掌控的事端一般。
  
  楚清源一时不能理清头绪,索性不再多想。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直至夜晚的露水打湿衣袂,微觉寒冷之际,突然来了一个人。
  
  武庭臻站在他的身後,静静地凝望著自幼便深扎於心的修长背影,未脱稚气的脸庞渐渐显露出渴望而爱慕的神色。
  
  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便是有再多的出格之举,武士暄也不以为意。
  
  所以,堂堂的靖王居然以内急为借口出来寻找楚清源。
  
  当然,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观赏心仪之人,刚刚立定,广阳侯便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微侧身,楚清源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臣这就回去!”只以为武庭臻是来唤他回殿的。
  
  靖王缓缓向前踏出一步:“清源……”
  
  如此亲昵的称呼出自一名十五岁的少年口中,楚清源忍不住想皱眉头:“走吧!”
  
  靖王眼睁睁看著他来到自己身边,却又极迅速地离开,双眸瞬间染上了失落的情绪。
  
  这种失落很短暂,很快转化为幽深的笑意,武庭臻歪歪头,起步追上,神色耐人寻味。
  
  两人回到殿中的时候,一队舞姬刚好退场,武庭致正向皇帝敬酒,瞥见楚清源,笑道:“这可回来了!”
  
  楚芳群瞅瞅儿子,却并没有觉得开心,反而更紧地蹙起了眉头。
  
  广阳侯自然是最得体的,缓步来到座旁,双手举杯:“臣旧伤未愈,先前略感不适,怕君前失仪,故急於离开,还望陛下恕罪。”
  
  武士暄摇了摇头:“无妨!”
  
  楚清源微微含笑:“陛下仁慈,臣失礼,当自罚一杯。”说著,果然将酒杯送到嘴边。
  
  还未来得及饮下,胳膊却被人托住了。广阳侯皱了皱眉头,望著阻挡他喝酒的平南王:“爹爹,这是何意?”
  
  楚芳群怔怔地盯著儿子的脸,似乎有些失神,好半晌方才回复了清冷的表情,放开手,缓缓道:“旧伤未愈,不可饮酒!”说著,他转身走到武士暄座前,单膝下跪:“夜已深,清源身有不适,我这个做父亲的总是放心不下,恳请陛下撤宴,让他们早些回去歇息吧!”
  
  这些话说来自然得很,但听在每个人的耳里都觉得十分不妥当。不提那个“我”字,且谈皇帝的家宴,有幸参与者寥寥无几,今日更是连皇後皇贵妃都未蒙宣召,而这个集荣宠於一身的楚芳群,居然当堂扫兴,要求早撤。
  
  若换做另外的大臣,怕是再也没有这份胆量。
  
  或者说,若换做另外的大臣,武士暄怕要当庭发作了。
  
  可偏偏是平南王,武士暄不怕天不怕地,单单怕了个楚芳群。
  
  所以,皇帝很快笑道:“也好!今日已尽兴,撤席,都回去吧!”
  
  众人见怪不怪,告了退,依次离开。
  
  楚芳群却没有走,站在殿中,目送著儿子的背影,清丽的脸庞竟渐渐浮现出一层担忧之色。
  
  武士暄挥退殿中伺侯的太监与宫婢,举步下阶走到平南王身边:“夏逞已经死了!”他顿了顿,似乎有些奇怪:“何荣……也死了,自断心脉?”
  
  楚芳群回望他,秋水般的眸子在一瞬间扫尽所有表情与色彩:“何荣是林丘。”他淡淡地陈述:“此事清源早知。”言下之意,你竟然不晓得吗?
  
  武士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索性搂上楚芳群纤弱的肩膀:“些许小事,清源自能处置,朕一向放任,不说也没关系。”他摇摇头:“亏朕昔日还将那林丘看作个人物,想不到,他竟然自毁志向,隐姓埋名,蜇伏在一个废人身边,可叹可叹!”
  
  平南王哼了哼,却并不推拒皇帝的亲热,反而後退一步,将身体投入武士暄温暖的怀抱中,随即闭上了双眸。
  
  皇帝展露出得意而满足的笑容,将他打横抱起,进了内间暖阁。
  
  良宵美景,不宜辜负!
  
  金剑已沈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
  
  楚清源没有坐轿,在林意寒的陪伴下,向广阳侯府的方向走去。
  
  宽广无垠的夜空,刚刚挣破束缚的月牙儿惨惨淡淡地吐出几缕寒光,却又在转瞬间驱走遮住脸庞的几朵浮云,刹那,蟾色大盛。
  
  广阳侯此时已然明了了不安的由来,一出宫,等侯多时的林意寒便将噩耗告诉了他。
  
  楚清源怔愣许久,回过神後,既没有雷霆大怒,也没有伤痛欲绝,只是挥退了轿夫,留下管家一人,陪他慢慢走路。
  
  林意寒不敢说话,连脚步也放轻了几分。
  
  二人沈默著走过一条长街,远远便可望见广阳侯府廊檐下悬挂的宫灯,以及……灯下清瘦的人影。
  
  楚清源似乎怔了怔,随即脚下轻轻一点,林意寒只觉微风过耳,身边已空无一人。
  
  再抬眼,楚清源早就立在了侯府门前。
  
  这样的轻功,若是大白日传出去,怕要令天下震惊。
  
  但是,此时站在楚清源面前的人,怀抱著一名早已熟睡、约摸两三岁光景的幼儿,静静地望著他,波澜不起。
  
  广阳侯看了看睡得人世不知的孩子,眉头微微蹙起。
  
  那人极为平静,可这份平静看在林意寒的眼中,却带来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惊惧与悲凉。
  
  门房早已大开了府门,垂手立於槛边,不敢言语。
  
  楚清源突然发出一声长叹,伸手将幼儿接了过来,抱在怀中。
  
  那人目光微闪,缓缓开口:“多谢!”
  
  广阳侯点点头,携客进府,林意寒紧随其後。门房有心,四下里仔细地瞧了瞧,方才关闭府门。
  
  闲杂人等早被机灵的玉筝遣散,沏过茶,女婢在楚清源的示意下将熟睡的孩子抱走,林意寒也随即告退离开,独将楚清源与那客人留在厅中。
  
  客人很闲适地坐著,甚至举杯轻抿一口:“好茶!”
  
  楚清源目光深遂:“你决定了?”
  
  那人露出一抹解脱般的笑容,点点头:“决定了!”
  
  随著这句回答,广阳侯幽深的眸子染上了一层一望即知的哀伤。
  
  那人却只是笑:“清源不必如此。”他轻轻地劝慰:“我和他有十年未见了,过了这道坎,我便可再看到他,於愿足已,你应该替我高兴才是。”
  
  楚清源颓然坐倒:“你应该知道,玉匮里的懿旨……”
  
  那人截断他的话:“宗祖一脉,以长为嫡,余者,莫可与江山。”微笑著:“我当然知道。”
  
  广阳侯揉了揉额角:“那是我大逆不道,模仿先太皇太後的笔迹所撰。”
  
  这句话,若公之於众,还不知要掀起何等巨浪,可楚清源此时说来,却似吃饭穿衣一般轻松自如。而那客人,也没有露出丝毫惊诧之色,反而随意地站起,踱到楚清源身边:“我知道!”不让广阳侯开口,继续道:“当年,若不是你想出这个主意,我们谁能留得性命?况且,你还故意在旨中添此一笔,父皇在天之灵,必定感慰。”
  
  此人口中的父皇,却不是当今的九五至尊,而是已经驾崩十五年之久的太祖皇帝武士昭。
  
  说来,这位客人也是极有来头的。当年,武士昭共有五子,战乱时死了三人,余下的两个儿子,其中被封为太子的长皇子在武士昭暴毙之後很快随父而去,而眼前这个,则是太祖皇帝昔年最为疼爱的幼子,名唤武庭焯,敕封谨王。
  
  其实,谨王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夏焯。
  
  武士昭年轻时风流倜傥,颇有几名红颜知己,其中只有一人据闻最得武士昭的喜爱。可惜,战乱时,夫妻离散,那女子当时怀有身孕,逃到旧充京都泸陵时,倒卧街头,奄奄一昔之际,被微服私访的充王夏逞碰上救回。
  
  女子产下一名男婴,留了名姓後便离开了人世,夏逞将那孤儿收在身边,取名焯,抚养长大。
  
  後武士昭率军攻打,夏逞不战而降,此子因长相酷似其母,竟被武士昭身边的一名近侍发现,充王也不曾隐瞒,任其归宗认祖,改名武庭焯。
  
  原以为,利用武士昭可保护夏逞安全。武庭焯甚至不惜百般讨好亲生父亲,怎知一朝风云突变,若非楚清源,差点连他自己都丢了性命。
  
  他与楚清源虽只有半年的同窗之情,却相交甚笃。武士昭死後,谨王无事绝不出门,只广阳侯闲瑕时前往探望。
  
  可今日,做为武庭焯唯一的朋友,楚清源当然明白自己是留不住他了。寅夜登门,也不过是为了托付孤儿,解决後患罢了。
  
  果然,谨王微笑著站在他的面前:“那孩子虽非我所喜,可毕竟是我的骨肉,虎毒尚不食子,我何忍看他如此幼小便去走黄泉路、过奈何桥,只好拜托你了。”再加一句:“虽然我一直不明白当年仅仅八岁的你究竟是怎样做到那一步的,但却知除了你,我的儿子谁也不能托,谁也托不得!”
  
  楚清源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庭焯……”他没有称呼王爷,显见面前这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与武庭致兄弟是有区别的。
  
  谨王摆摆手:“府里我也已安排妥当,你放心,不会给他们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至於这个孩子……”他想了想:“莫让他再搅进皇家事非里,找个地方保他安安稳稳无祸无灾地度过一生吧!”
  
  楚清源默然半晌,忽然又抬手揉了揉额角,似乎深感疲惫,低声问道:“他於你,这般重要?”
  
  武庭焯当然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展颜一笑:“当然!”直言以述:“他虽然是我的义父,可我自幼便立志要保护他终身。他活著,我不敢死,怕他伤心,便活著陪他;他死了,你觉得我还能留在人世麽?”
  
  楚清源眼中的悲哀愈发浓重:“你这样做,岂非正遂了他们的意?”
  
  谨王优哉游哉:“遂就遂了吧!”他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在我心中,那些玩意儿又算得什麽。”
  
  那些玩意儿,除了人,还包括了高高在上俯瞰天下的至尊宝座。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反目成仇
  
  太熙三年,一场通天的大火之後,谨王府烧成了一堆残坦断瓦,府中百余人口无一逃生。
  楚清源临窗而坐,神情淡淡的,听完林意寒的禀报,深深浅浅地望向浩渺的长空,默然无语。
  
  据说,除却谨王的尸身,救火的人还在一处墙角发现了烧成一团黑炭的谨王妃卢氏遗蜕。
  
  楚清源勾了勾嘴角,想来是武庭焯安排得好,在他抱著儿子来广阳侯府托孤之前,这个武士暄安排於他身边的女人就应该已经命归黄泉了。直到今日才将之处理掉,也算是谨王看在孩子份上,给予的一份仁慈。
  
  林意寒继续道:“昨日下午贺灵钧曾去离宫探望充王,公子应旨赴宴不久,便传来充王被毒死的消息。据说,是贺灵钧在充王的茶里投了毒。”
  
  楚清源终於有了反应,点点头:“林丘呢?”
  
  林意寒回答:“自断心脉而死。”他想了想又道:“还有件事,我也查了。三天前,贺灵钧曾经登门拜访靖王殿下,当晚,又随同靖王入了宫。”
  
  广阳侯微侧头:“是谁指点他这麽做的?”
  
  林意寒心知瞒不过:“是贺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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