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上的巧合，事理上的判断，让他肯定，这人就是隐藏在方霖背后的那个主使。
看上去稚嫩的面孔，下面不知道隐藏了多少黑暗肮脏的东西。
郑易辉想把这个人的面具一点一点地连皮揭开。
第30章 黑吃黑
渠山垃圾收购场是A市最大的垃圾收购站，站内回收的废品叠成几十堆。
夜色笼罩，远远望上去，就像数座小山连绵起伏。
在山的一角，郑易辉把手中的枪拉开保险。
他对自己的枪法一直很自信。在黑道打滚多年的人，都有自己拿得出手的本事。
要怎样玩弄眼前这个让他夜不能寐、痛恨到极点的少年？
像折磨那个小明星那样——将他绑起来，把四肢都打穿了，再慢慢地压上去虐待……
这玩法绝对足够刺激。
郑易辉噙着笑，拿枪在手中把玩了会。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问。
“你们抓了我，会不会放过凌殊？”秦星魂的目光锁定在凌殊身上，透过黑暗，他还可以隐约看到凌殊脸上的淤青。
“不会。”郑易辉实话实说。
“那我死了，你们会不会放过他？”
“不会。”郑易辉直接了当：“等你死了，我会好好地玩弄这个小明星。”
“他是方氏的少东。”
“没有你，方霖对我构不成威胁。”郑易辉紧盯着对方的眼：“那些打压我的计划，全是你在幕后指使的吧……方霖和我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根本没有这种手段。”
秦星魂一挑眉，也不作答。只是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双黑色手套，慢悠悠地穿戴着。
围住他不远处的人立刻紧张起来，但郑易辉没有下令开枪，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郑易辉，你可知‘龙有逆鳞，触之必怒’这典故？”不容郑易辉回答，秦星魂轻笑：“刚才我已经给你机会。”
郑易辉敛眉。
他感觉到眼前的少年的气质突然变了，虽然那张脸在笑，但是那笑容仿佛凌厉的刀子，猛地刻在他心上。
他心里猛然一惊，手上动作变得飞快。刚在把玩的枪立刻就紧握在手上，对准眼前的少年就开了一枪。
“嘭！”
秦星魂好似慢悠悠地一晃。
子弹从他身边划过，射在不远处的废品山上，溅开火花，分外耀眼。
郑易辉心中大骇，又连发两枚子弹。
他锁定的都是秦星魂身上的要害，但是两发子弹过后，秦星魂依然安然无恙地站着。
那个少年只是移了一小步，就避开了弹道的轨迹……
就像多年沉浸在兵器世界的老手一般……
巨大的恐惧感爬上郑易辉的心头。
他在黑道浸淫多年，和各种厉害人物打过交道。但是那些道上的高手，远没有此时这个名叫“秦星魂”的人来得有压迫力。
这可能只是侥幸……
侥幸……
侥幸而已……
他努力平复下心，下令：“开枪！”
围住秦星魂的人得了令，立刻集火目标。
然而，目标的动作更快。
少年的身型如鬼魅般穿过弹雨，闪到离他最近的枪手旁边，带着黑色手套的手爬上那人的脖子，在喉骨处好像轻轻一捏，枪手就悄无声息地瘫倒下去。
黑夜就像最佳的掩护，昏黄的照灯根本无法让枪手明确地辨认出秦星魂此时的方位。
郑易辉开枪的手有点抖。
他只见到自己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自己开的枪、射出的子弹落到了自己的手□上——那些枪手完全被秦星魂当成了挡枪的肉盾。
郑易辉此时再也没有想把这个叫做“秦星魂”的少年压在身下的想法。
他只想快点摆脱这个魔鬼一样的人。
也许这个人根本就是恶魔——
能够把他整个人整个帮派吞噬的魔鬼……
郑易辉用着尚存的理智，一把推开一直要挟凌殊的人，将自己的手枪架在凌殊的太阳穴上。
他的手紧紧抓住凌殊的胳膊，仿佛要把凌殊掐进肉里。
凌殊痛得冷汗直出，太阳穴被枪口狠狠抵住，异常难受。
“住手！再不住手我就杀了他！”他的耳边响起郑易辉的吼声。
虽然眼前一阵发黑，但是凌殊看到秦星魂的动作根本没有停下，反而在郑易辉挟持自己的片刻，又有两个枪手倒在了地上。
郑易辉又吼了一声，歇斯里地。
“秦星魂！！！我要崩了他，我要崩了他！”
凌殊耳边听到郑易辉扣动扳机的声音。
他闭上眼。
看到郑易辉派人入室绑架时，他的内心是惊慌无措的。
看到秦星魂单枪匹马来到废品站时，他的内心是惊喜担忧的。
看到秦星魂和郑易辉动手杀人时，他的内心是惊恐失常的。
但是此时，他那颗受惊的心却慢慢平复下来。
他仿佛听到扳机扣到低端的轻响。
随后……
“嘭！”
耳边传来巨大的枪响，震耳发聩。
他脑海里模模糊糊地响了一阵，才感到身边安静下来。
随后他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没事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猛地睁开眼。
视线尚还模糊，但他一下子就看到郑易辉睁得死大的眼睛。
郑易辉的手还紧紧拽住凌殊的衣服，人却已经倒在地上。而郑易辉之前拿枪的手以一个奇怪的弯度，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太阳穴上爆开了一个大洞，红色的血和脑浆争先恐后地从洞口里夺窜而出。
凌殊的目光在那些血浆脑浆上呆滞地停留了良久。
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凌殊努力地压住恶心的感觉，再次闭上眼。
身边的人掰开郑易辉死握住凌殊的手，将他提到一边，随后解开了缚在凌殊身上的绳子，慢慢解开贴在凌殊嘴上的胶布。
“没事了。”那人在凌殊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凌殊再次睁开眼，就看到秦星魂干干净净地冲着他笑。
那笑容和郑易辉的死状又交互在一起。
凌殊开了开口，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星魂，你是不是杀人了？”
“嗯。”秦星魂应了一声。
“别想了，我们回家。”他随后又补了一句。
凌殊默默地由着秦星魂扶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些人的尸体。
有些枪手被秦星魂捏碎喉骨，一时半会还没死透，鲜血咕噜噜地从嘴巴边喷出来，眼珠子直溜溜地盯着两人走过去。
眼珠子里有不甘、有愤恨、有怨毒……
凌殊打了个寒颤。
“别看了。”秦星魂的声音又传来。
“这些人都死了？”
“再过点时间，就死透了。”
“……”凌殊皱了皱眉。
看出凌殊心里所想，秦星魂慢慢道。
“他们都是出来混的，手上不知道扯了多少条人命……死在我手上和死在别人枪下，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凌殊淡淡地看了秦星魂一眼，不再说话。
秦星魂凤眸里流光异转，含芒不露。
两人一路无语。
回到家之后，秦星魂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房间，随后拿出一只小药箱，准备了些酒精，敷在凌殊脸上的淤青。
凌殊默默地低着头，任秦星魂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
秦星魂打点完凌殊的伤口，转身又开始收拾行李。
明天是《SOUL》剧组开工的日子，他和凌殊都要飞去E市。
凌殊茫然地看着秦星魂收拾着衣物，最后看到秦星魂拿着两只精致的小盒子，放入行李箱。
他认得这两个小盒子。
盒子里面装着当初秦星魂言笑晏晏要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他慢慢移开目光。
凌殊和秦星魂早上打点好东西，就和小包汇合去了机场。
上飞机前，凌殊特地买了份当日的报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通，最后在角落里发现一则关于渠山垃圾收购场私人斗殴多人死亡的报道。
他又细细地看了报道的内容，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秦星魂瞅了眼报道，立刻神采飞扬，开心地握住凌殊的手：“娘子，你这是在关心为夫？”
“……”凌殊直接把报纸丢到一边。
郑易辉是A市黑道翘楚，让警局头疼不已。如今他被秦星魂黑吃黑一锅端了，警局的那群人估计是个个拍手称快。
只不过凌殊虽然明白其中道理，但是还是后怕不已。
“以后别在杀人了。”凌殊压低声音在秦星魂耳边说。
秦星魂脸上笑意盈然。
“行啊，不过娘子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又是条件……
凌殊皱眉，但还是顺着问。
“什么条件？”
“娘子，你如果和我私奔，我肯定以后再不动手。”
“私奔？怎么私奔？”
“你说呢？”秦星魂挑眉含笑。
“我和你说的是正经事！”凌殊看到秦星魂那副轻佻的模样，不由得皱眉。
“我也很正经啊，我哪里不正经了。”秦星魂的笑容立刻垮下来，变成委委屈屈的模样：“你别混娱乐圈了，和我远走高飞，好不好？”
“我还在拍戏！”凌殊强调一声。
“拍完一部还要再拍一部，什么时候才到头啊！”秦星魂小声嘟囔。
凌殊没好气地瞪了秦星魂一眼。
在两人相互间的聊天调情拌嘴中，凌殊重新回到了剧组开始了《SOUL》的拍摄。
凌殊饰演的是电影中的SOUL，虽然SOUL的真人就在剧组旁边默默地关注他，但是凌殊还是感受到了压力。
年前演的感觉和年后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在年前，他认为，SOUL其实就是秦星魂，一个现实有说有笑，到了杀手任务中表现得非常完美、非常厉害的角色。
而年后，经历了郑易辉一事之后，他每次只要拿到电影道具里面的那些枪，他就想到了郑易辉脑壳上的大洞和那些怨毒的目光。
脑海里，只有那一晚鲜血、脑浆、濒死人的脸、抽搐的身体。随后这些根深地步在脑海里的东西和那个晚上魔鬼般的幽影慢慢重叠在一起，变成一个血骷髅，要把他整个人吞噬掉。
凌殊饰演了一天，NG了无数次，终于被李浩新叫到一边训话。
凌殊觉得非常郁闷，训话的时候还瞥见吴莘莘左右围着不远处的秦星魂跑。
于是他的心情更加郁闷。
好在晚上的时候，秦星魂向凌殊解释了吴莘莘和他之间的关系，他才一点点明朗起来。
拍摄的第二天，凌殊提起十二分精神，终于把前一天NG的地方熬了过去。
在片场休息的时候，场记拉了凌殊到一边。
“00，好像有人来看你。”
“谁？”凌殊目光注视在秦星魂身上。那人被吴莘莘缠住脱不开身，一脸的无奈。他不由得在心底闷笑。
“他们说是你的朋友。”
“朋友？”凌殊更加纳闷，仔细想来，他的朋友可以用手指头数。
“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就在那边……”场记指了指方向，离得片场并不远。
“嗯。”凌殊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
第31章 天网恢恢
凌殊照着场记指着的方向走，过了一会儿他就看到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街道旁一棵大树的阴影下。
他磨磨蹭蹭地走到轿车不远处。
这时，轿车车窗降了下来。
凌殊见到车里的人，心头立刻涌上不祥的预感，脚步不再停留，转身就走。
轿车的门顺势打开，里面的人动作极其迅速，刚下车就闪到凌殊后，抓住凌殊的肩膀。
“警察，请凌先生配合。”身后那人慢悠悠地说。
听你才有鬼！
凌殊暗暗咬牙，继续想往前走。
“咔嚓”一下，手上不知不觉被套上了手铐。
罗斯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手铐，再指了指另一端凌殊手上的手铐，不禁好笑道：“凌先生，还请配合。”
凌殊皱眉，心里快速计算。
这些警察来找我而不是找星魂——
说明他们还没找到星魂的把柄——
所以他们想从我这里进一步找到星魂是SOUL的证据——
因此我只要什么东西一认三不知就行了！
于是，凌殊慢悠悠地钻进轿车。
罗斯也跟着钻进来，带上车门。
“说吧，有什么事。”凌殊直接开口。
“渠山垃圾收购场，凌先生可有印象？”
“渠山垃圾收购场吗？”
“是的。”
“有印象。”
“哦？”
“它是一个垃圾收购站。”
“……”
“难道不是吗？”
“凌先生，还请你配合。”
“它确实是一个垃圾收购站啊……”
“……”
“还有什么问题吗？”
“前天晚上，凌先生你在哪？”
“前天晚上啊……让我想想。”
“……”
“我好像在家。”
“在家做什么？”
“睡觉。”
“凌先生请配合。”
“我想不出晚上除了睡觉还要干嘛。”
“……”
“难道你不在睡觉吗？”
“……”
“看来你的夜生活很丰富。”
“……”
凌殊一边愉悦地回答，一边贯穿着从秦星魂身上学来的颠倒是非的宗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罗斯有些无奈地看着凌殊，最后道：“凌先生，请你实话实说，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那天你在渠山垃圾收购站。”
凌殊耸了耸肩不说话。
罗斯从车里拿出一个摄像机，慢慢打开。
“凌先生，这是那天我们在收购站找到的一份录像，好像是死者郑易辉留下的。他把摄像机放在了垃圾堆里，被我们现场调查的时候收获”
凌殊感觉自己眉毛跳了跳。
郑易辉确实有在凌虐别人的时候录录像的习惯，上次他被郑易辉劫走时也录了录像，只不过那时的录像被秦星魂直接毁掉了。
凌殊平复了下心情，凑过去看录像。
录像里站着一个人，手被缚在身后，嘴上贴着胶布，被人用枪顶着太阳穴。随后郑易辉一把推开那个持枪的人，把被绑架的人拉出了镜头范围，持枪的人畏畏缩缩地也跑出镜头范围。
然后，没有了……
凌殊心下稍安。
摄像头只拍到他一个人，没有拍到秦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