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岳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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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岳全传-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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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大爷只把宗留守看验演武之事说了一遍,并不敢提那柴王之话,但是心头暗暗纳闷。众弟兄那知他的就里。当晚无话。
到了次日上午,只见店主人上来,悄悄的说道:“留守衙门差人抬了五席酒肴,说是不便相请到行,特送到此,与岳大爷们接风的。怎么发付他?”岳大爷道:“既如此,拿上楼来。”当下封了二两银子,打发了来人。主人家叫小二相帮把酒送上楼来摆好,就去下边烫酒,着小二来伏侍。岳大爷道:“既如此,将酒烫好了来,我们自会斟饮,不劳你伏侍罢。”牛皋道:“主人家的酒,不好白吃他的。既是衙门里送来,不要回席的,落得吃他了!”也不谦逊,坐下来,低着头乱吃。吃了一会,王贵道:“这样吃得不高兴,须要行个令来吃方妙。”汤怀道:“不错,就是你起令。”王贵道:“不是这样说,本该是岳大哥作令官。今日这酒席,乃是宗留守在岳大哥面上送来的,岳大哥算是主人。这令官该是张大哥作。”汤怀说道:“妙啊,就是张大哥来。”张显道:“我也不会行什么令,只要说一个古人吃酒,要吃得英雄。说不出的就罚三杯。”众人齐声道:“好!”
当时王贵就满满的斟了一杯,奉与张显。张显接来一口吃干,说道:“我说的是关云长单刀赴会,岂不是英雄饮酒?”汤怀道:“果然是英雄,我们各敬一杯。”
吃完,张显就斟了一杯,奉与汤怀道:“如今该是贤弟了。”汤怀也接来吃干了,道:“我说的是刘季子醉后斩蛇,可算得英雄么?”众人齐道:“好!我们也各敬一杯。”第三轮到王贵自家,也吃了一杯道:“我说的是霸王鸿门宴,可算得是英雄吃酒么?”张显道:“霸王虽则英雄,但此时不杀了刘季,以致有后来之败,尚有不足之处。要罚一杯。如今该轮到牛兄弟来了。”牛皋道:“我不晓得这些古董!
只是我吃他几碗,不皱眉头,就算我是个英雄了!”四人听了大笑道:“也罢,也罢,牛兄弟竟吃了三杯罢!”牛皋道:“我也不耐烦这么三杯两杯,竟拿大碗来吃两碗就是!”当下牛皋取过大碗,自吃了两碗。
众人齐道:“如今该岳大哥收令了。”岳大爷也斟了一杯吃干,道:“各位贤弟俱说的魏汉三国的人,我如今只说一个本朝真宗皇帝天禧年间的事。乃是曹彬之子曹玮,张乐宴请群僚。那曹玮在席间吃酒,霎时不见,一会儿就将敌人之头掷于筵前。这不是英雄?”众兄弟道:“大哥说得爽快,我们各敬一杯。”牛皋道:“你们是文绉绉的说今道古,我那里省得?竟是猜谜吃酒罢。”王贵道:“就是,你起。”牛皋也不推辞,竟与备人猜谜,一连输了几碗,众人亦吃了好些。这弟兄四个欢呼畅饮,吃个尽兴。独有那岳大爷心中有事,想:“这武状元若被王子占去,我们的功名就出于人下,那能个讨得出身?”一时酒涌上心头,坐不住,不觉靠在桌上,竟睡着了。
张、汤两个见了,说道:“往常同大哥吃酒,讲文论武,何等高兴!今日只是不言不语,不知为着甚事?”那两个心上好生不快活,立起身来,向旁边榻上也去睡了。王贵已多吃了两杯,歪着身子,靠在椅上亦睡着了。只剩牛皋一个,独自拿着大碗,尚吃个不祝抬起头来,只见两个睡着在桌上,两个不知那里去了,心中想道:“他们都睡了,我何不趁此时到街上去看看景致,有何不可?”遂轻轻的走下楼来,对主人道:“他们多吃了一杯,都睡着了,不可去惊动他。我却去出个恭就来。”店主人道:“既如此,这里投东去一条胡同内,有大空地宽畅好出恭。”
牛皋道:“我自晓得。”
出了店门,望着东首乱走,看着一路上挨挨挤挤,果然热闹。不觉到三叉路口,就立住了脚,想道:“不知往那一条路去好耍?”忽见对面走将两个人来:一个满身穿白,身长九尺,圆白脸;一个浑身穿红,身长八尺,淡红脸。两个手搀着手,说说笑笑而来。牛皋侧耳听见,那穿红的说道:“哥哥,我久闻这里大相国寺甚是热闹,我们去走走。”那个穿白的道:“贤弟高兴,愚兄奉陪就是。”牛皋听见,心里自想:“我也闻得东京有个大相国寺是有名的,我何不跟了他们去游玩游玩,有何不可?”定了主意,竞跟了他两个转东过西,到了相国寺前。但见九流三教,作买卖赶趁的,好不热闹。牛皋道:“好所在!连大哥也未必晓得有这样好地方哩!”
又跟着那两个走进天王殿来,只见那东一堆人,西一堆人,都围裹着。那穿红的将两只手向人丛中一拉,叫道:“让一让!”那众人看见他来得凶,就大家让开一条路来。牛皋也随了进去。正是:白云本是无心物,却被清风引出来。不知是做甚事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大相国寺闲听评话 小校场中私抢状元


却说牛皋跟了那两个人走进围场里来,举眼看时,却是一个说评话的摆着一个书场,聚了许多人,坐在那里听他说评话。那先生看见三个人进来,慌忙立起身来,说道:“三位相公请坐。”那两个人也不谦逊,竟朝上坐下。牛皋也就在肩下坐定,听他说评话。却说的北宋金枪倒马传的故事。正说到:“太宗皇帝驾幸五台山进香,被潘仁美引诱观看透灵牌,照见塞北幽州天庆梁王的萧太后娘娘的梳妆楼,但见楼上放出五色毫光。太宗说:‘朕要去看看那梳妆楼,不知可去得否?’潘仁美奏道:‘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何况幽州?可令潘龙赍旨,去叫萧邦暂且搬移出去,待主公去看便了。’当下闪出那开宋金刀老令公杨业,出班奏道:‘去不得。陛下乃万乘之尊,岂可轻人虎狼之域?倘有疏虞,干系不小!’太宗道:‘朕取太原,辽人心胆已寒,谅不妨事。’潘仁美乘势奏道:‘杨业擅阻圣驾,应将他父子监禁,待等回来再行议罪!’太宗准奏,即将杨家父子拘禁。传旨着潘龙来到萧邦,天庆梁王接旨,就与军师撒里马达计议。撒里马达奏道:‘狼主可将机就计,调齐七十二岛人马,凑成百万,四面埋伏,待等宋太宗来时,将幽州围困,不怕南朝天下不是狼主的。’梁王大喜,依计而行。款待藩龙,搬移出去,恭迎天驾往临。潘龙复旨,太宗就同了一众大臣离了五台山,来到幽州。梁王接驾进城,尚未坐定,一声炮响,伏兵齐起,将幽州城围得水泄不通。幸亏得八百里净山王呼必显藏旨出来,会见天庆梁王,只说:回京去取玉玺来献,把中原让你!方能得骗出重围,来到雄州,召杨令公父子九人,领兵来到幽州解围。此叫作八虎闯幽州,杨家将的故事。”说到那里就不说了。
那穿白的去身边取出银包打开来,将两锭银子递与说书的道:“道友,我们是路过的,送轻莫怪。”那说书的道:“多谢相公们!”二人转身就走,牛皋也跟了出来。那说书的只认他是三个同来的,那晓得是听白书的。牛皋心里还想:“这厮不知捣他娘甚么鬼?还送他两锭银于。”那穿红的道:“大哥,方才这两锭银于,在大哥也不为多。只是这里本京人看了,只说大哥是乡下人。”那穿白的道:“兄弟,你不曾听见说我的先祖父子九人,这个个祖宗,百万军中没有敌手?莫说两锭,十锭也值!”穿红的道:“原来为此。”牛皋暗想:“原来为祖宗之事。倘然说着我的祖宗,拿什么与他?”只见那穿白的道:“大哥,这一堆去看看。”穿红的道:“小弟当得奉陪。”两个走进人丛里,穿白的叫一声:“列位!我们是远方来的,让一让。”众人听见,闪开一条路,让他两个进去。那牛皋仍旧跟了进来,看又是作什么的。原来与对门一样说书的。
这道友见他三个进来,也叫声:“请坐。”那三个坐定,听他说的是兴唐传。
正说到:“秦王李世民在枷锁山赴五龙会,内有一员大将,天下数他是第七条好汉,姓罗名成,奉军师将令,独自一人拿洛阳王王世充、楚州南阳王朱灿、湘州白御王高谈圣、明州夏明王窦建德、曹州宋义王孟海公。”正说到:“罗成独要成功,把住山口。”说到此处就住了。这穿红的也向身边拿出四锭银子来,叫声:“朋友!
我们是过路的,不曾多带得,莫要嫌轻。”说书的连称:“多谢!”三个人出来,牛皋想道:“又是他祖宗了。”
列位,这半日在牛皋眼睛里,只晓得一个穿红的,一个穿白的,不晓得他姓张姓李。在下却认得:那个穿白的,姓杨名再兴,乃是山后杨令公的子孙。这个穿红的,是唐朝罗成的子孙,叫作罗延庆。当下杨再兴道:“兄弟,你怎么就与了他四镀银子?”罗延庆道:“哥哥,你不听见他说我的祖宗狠么?独白一个在牛口谷锁住五龙,不比大哥的祖宗,九个保一个皇帝,尚不能周全性命。算起来,我的祖宗狠过你的祖宗,故此多送他两锭银子。”杨再兴道:“你欺我的祖宗么?”罗延庆道:“不是欺哥哥的祖宗,其实是我的祖宗狠些。”杨再兴道:“也罢,我与你回寓去,披挂上马,往小校场比比武艺看。若是胜的,在此抢状元;若是武艺丑的,竟回去,下科再来考罢!”罗延庆道:“说得有理。”两个争争嚷嚷去了。
牛皋道:“还好哩!有我在此听见。若不然,状元被这两个狗头抢去了!”牛皋忙忙的赶回寓来,上楼去,只见他们还睡着没有醒,心中想道:“不要通知他们,且等我去抢了状元来,送与大哥罢!”遂将双股锏藏了,下楼对主人家道:“你把我的马牵来,我要牵他去饮饮水,将鞍辔好生备上。”主人听了,就去备好,牵出门来。牛皋便上了马,往前竟走,却不认得路,见两个老儿摄条板凳,在篱笆门口坐着讲古话。牛皋在马上叫道:“呔!老头儿,爷问你,小校场往那里去的?”那老者听了,气得目瞪口呆!只眼看着牛皋,不作声。牛皋道:“快讲我听!”那老者只是不应。牛皋道:“晦气!撞着一个哑子。若在家里,惹我老爷性起,就打死他。”那一个老者道:“冒失鬼!京城地面容得你撒野?幸亏是我两个老人家,若撞着后生,也不和你作对,只要你走七八个转回哩。这里投东转南去,就是小校场了。”牛皋道:“老杀才,早替爷说明就是,有这许多噜苏。若不看大哥面上,就一锏打死你!”说罢,拍马加鞭去了。那两个老儿肚皮都气破了,说道:“天下那有这样蠢人!”
却说牛皋一马跑到小校场门首,只听得叫道:“好枪!”牛皋着了急,忙进校场,看那二人走马舞枪,正在酣战,就大叫一声:“状元是俺大哥的!你两个敢在此夺么?看爷的锏罢!”耍的就是一锏,望那杨再兴顶梁上打来。杨再兴把枪一抬,觉道有些斤两,便道:“兄弟,不知那里走出这个野人来?你我原是弟兄,比甚武艺,倒不如将他来取笑取笑!”罗延庆道:“说得有理。”遂把手中枪紧一紧,望牛皋心窝戳来。牛皋才架过一边,那杨再兴也一枪戳来。牛皋将两根银盘头护顶,架隔遮拦,后来看看有些招架不住了。你想牛皋出门以来,未曾逢着好汉。况且杨再兴英雄无敌,这杆烂银枪,有酒杯儿粗细;罗延庆力大无穷,使一杆錾金枪,犹如天神一般。牛皋那里是二人的对手。幸是京城之内,二人不敢伤他的性命,只逼住他在此作乐。只听得牛皋大叫道:“大哥若再不来,状元被别人抢去了!”杨、罗二人听了,又好笑,又好气:“这个呆子叫什么大哥大哥?必定有个有本事的在那里,且等他来,会他一会看。”故此越把牛皋逼住,不放他走脱了。
且说那客店楼上,岳大爷睡醒来,看见三个人都睡着,只不见了牛皋,便叫醒了三人,问道:“牛兄弟呢?”三人道:“你我俱睡着了,那里晓得?”岳大爷便同了三个人忙下楼来,问主人家。主人家道:“牛大爷备了马去饮水了。”岳大爷道:“去了几时了?”店上人道:“有一个时辰了。”岳大爷便叫:“王兄弟,你可去看他的兵器可在么?”王贵便上楼去,看了下来道:“他的双锏是挂在壁上的,如今却不见了。”岳大爷听了,吓得面如土色,叫声:“不好了!主人家快将我们的马备来。兄弟们各把兵器来端正好了,若无事便罢,倘若惹出祸来,只好备办逃命罢了!”
弟兄们上楼去扎缚好了,各将器械拿下楼来。主人家已将四匹马备好在门首了。
岳大爷又问主人道:“你见牛大爷往那条路去的么?”主人道:“往东首去的。”
那弟兄四人上了马,向东而行,来到了三叉路口,不知他往那条路上去的。却见篱笆门口,有两个老人家坐着拍手拍脚,不知在那里说些什么。岳大爷就下了马,走上前把手一拱道:“不敢动问老丈,方才可曾见一个黑人汉,坐一匹黑马的,往那条路上去的?望乞指示。”那老者道:“这黑汉是尊驾何人?”岳大爷道:“是晚牛的兄弟。”那老者道:“尊驾何以这等斯文,你那个令弟怎么这般粗蠢?”就把问路情状说了一遍,道:“幸是遇着老汉,若是别人,不知指引他那里去了!他如今说往小校场去,尊驾若要寻他,可投东转南,就望见小校场了。”岳大爷道:“多承指教了。”遂上马而行,看看望见了,只听得牛皋在那里大叫:“哥哥若再不来,状元被别人抢去了!”岳大爷忙进内去,但见牛皋面容失色,口中白沫乱喷。
又见一个穿白的坐着一匹白马,使一杆烂银枪;一个穿红的坐一匹红马,使一杆錾金枪,犹如天将一般。一盘一旋,缠住牛皋,牛皋那里招架得祝岳大爷看得亲切,叫声:“众兄弟不可上前,待愚兄前去救他。”说罢,就拍马上来,大叫一声:“休得伤了我的兄弟!”杨、罗二人见了,即丢了牛皋,两杆枪一齐挑出。岳大爷把枪望下一掷,只听得一声响,二人的枪头着地,左手打开,右手拿住枪钻上边。
这个武艺名为“败枪”,再无救处的。二人大惊,把岳大爷看了看,说道:“今科状元必是此人,我们去罢。”遂拍马而走。岳大爷随后赶来,大叫:“二位好汉慢行,请留尊姓大名!”二人回转头来,叫道:“我乃山后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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