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剑侠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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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剑侠录-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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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交液謘è的四角麒麟雕纹方鼎,鼎中溢出片片烟霞。知客道人引着六人进了正殿东面的花厅,举手朝厅中一指,不也言语,就自拂袖走了。

胡甲山却忙不迭对着那知客道人的背影作揖相送,听夏侯沧在后背轻轻的哼一声,他才一颤,复又挺直了背脊。六人举步进了花厅,却同时眉毛一皱。

花厅中铺着榆木榻板,上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几十个月白麻布蒲团。每个蒲团边,都靠着一张小小的方木案几,上面放着香炉、茶壶茶碗之类的物事。

这花厅之中,已坐了十来个服sè各异的人,当六人走过花厅门时,他们一齐转头看来。那目光有的深含戒备,有的则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机,骇得胡甲山连退了数步,满脸煞白。

夏侯沧默不作声的抬起手肘,抵住了胡甲山的背脊,将他硬生生的推进了花厅,俞和也紧随着迈步进去。

这花厅里面,当中间的蒲团全都空着,只有靠着四个角落处坐着人。其中最惹眼的,是东南角的二男一女。单看他们身上的服饰,就知道明显是西南滇地特有的异族人士。无论男子还是女子,全穿着深青黛蜡染布作底,镶彩边的短衣衫,手臂和腿尽都袒露在外面,脚上穿着编藤鞋。

这三个人的腰后,都挂着青黑sè的小竹篓,前面斜插着短刀。男子头上层层裹着深靛蓝的头巾,耳垂上挂着银环,颈上绕着银链。中间坐的那个女子,发髻上、耳垂上、脖颈间、手腕上、腰腹间、脚踝上全都是极尽繁复的银饰。她身上的衣服尤其鲜艳,有根巴掌宽,以七彩丝麻布条拼缝的布带子,在她的纤腰上缠了数匝,又斜肩搭了一圈,短短的裙裾上,拿彩sè的丝线袖着数只斑斓的蝴蝶。这女子看起来也就双十年华,模样生得颇为艳丽,一对大眼睛黑漆漆的,透着一股来自群山莽林深处独有的自然灵秀。这位异族服饰的小姑娘,居然也把白生生的胳膊和腿露出外面,她手中捏着个茶杯,在指间转来转去,手腕上的银铃铛不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个男子高大挺拔,面庞虽黑,却还生得英俊。小姑娘身材娇小,白晃晃的一截粉腿,显得惹人注目。不过俞和从这两男一女目中,却分明读出了猎人瞄准猎物的那种眼神。

遥遥与他们相对的西北角,坐着二个身穿褐sè僧袍,腰系黄布带的赤脚僧人。其中一个略显年长,手中捻着串红得好像凝血一般的念珠。另一个面容稚嫩,膝前横着一杆四尺长的赤金经幡佛杵,身上负着经囊褡裢。

这两个僧人的尽都肌肤黝黑,身材瘦削之极,顶上只有半寸来长的头发。他们看了看俞和这边,便又闭目低头,不再言语。不过俞和依旧能在眼神交汇的一瞬间察觉到,这两个僧人的目光中,也没含着什么善意。

花厅西南角,坐着四个身躯健硕的虬髯大汉。他们看不出是修道之人,倒装扮的跟山中猎户一模一样。袖子高高的挽起,露出布满了墨sè刺青的粗壮手臂。脚上穿着毛皮靴,靴口处扣着短猎刀。在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柄连鞘的直刀,那银灰sè的白铜雕纹刀鞘足有二尺长,五寸宽,微微弯曲的刀柄上,厚厚的缠着兽皮。

这四个大汉,仿佛无论如何也不会松开那紧握刀柄的手,他们每个人身上的气势,都跟手中的重刀合为yītǐ,就像是四柄藏在刀鞘中的沉重利刃,若是稍一撩拨,便会悍然出鞘,劈砍而来。他们望向胡甲山等六人的眼神,直好像烈焰一样的炽热,挟着一股子蛮横的血腥气息。

花厅东北角坐的那两个人,长得好生奇异。其中一个独眼偻背,左目上蒙着铁片眼罩,手边放着根藤杖和一个竹编的背篓。另一个人身子藏在竹篓中,却把一颗硕大而面目奇丑的头颅探出竹篓来,头上五官奇小,而且头发、眉毛和汗毛全无一根。这两人似乎坐在花厅中很不自在,独眼人抱紧了手臂,偷偷摸摸的探出一缕视线,望过来的眼神是深深的戒备。

东北角这两个怪人,正是被宸云子护送上山的木拙与巨颅二人。

俞和听云峰真人说过如何从服饰上辨别西南门派,东南角的二男一女,分明是西南魔宗养毒教的弟子。而与他们遥遥相对的西北角一老一少两僧人,当是小乘佛宗的一支传承,滇地东巴密宗的僧侣。

养毒教和东巴密宗宿有仇怨,彼此连年争斗不休,颇有些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意思。可如今竟然能坐在同一间花厅里饮茶,并没有一照面就大打出手。犹可见这道门碧云寺,在西南地界也是很有些威严的。

至于西南角那四个面目狰狞的带刀大汉和东北角形貌奇特的两人,俞和却也辨识不出他们的宗门。不过看夏侯沧一副凝重的神情,可知也绝非是碌碌之辈。

胡甲山四兄弟畏畏缩缩的走进了花厅,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很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若是径自坐到花厅zhōngyāng的空蒲团上,势必被各据一角的四拨人环视,那当真是教人毛骨悚然。

六人正犹豫着如何落座时,花厅外忽有一片脚步声响,竹帘一摆,走进来七八位身披青布云纹道袍,发髻高挽,插着碧玉道簪的年迈道人。一看望去,个个都是仙风道骨,有层层仙霞瑞气随行。

当先一个白须白发的老道,满脸笑意的团团一揖道:“多谢各位道友闻我峋石老道的符信而来,承老道士的三分薄面,我西南道佛魔三宗高人齐聚一堂,当真是令碧云寺蓬荜生辉。明rì巳时,碧云寺正殿,便是我与诸位共商抚仙湖上古洞府开启一事,不过因由此事太过仓促,老道我有一事而难,还盼诸位道友通融则个!”

“老道长忒也客气了。”西南角站起来一个带刀的汉子,他右手兀自紧握着刀柄,左手举到胸前一礼,“都是为了那湖地下的仙府而来,碧云寺能如此招待,我家兄弟已很是感激了。老道长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说吧!”

峋石真人拢手一揖道:“熊大当家快人快语,但老道却羞于启齿。只因蔽寺修建得颇为狭小,这次抚仙湖之事又是紧要,便急召回了在外行走的门中宿老回山援手,加上寺中的数百弟子,一时间却是没了空余的厢房可用。但几位乃是贵客,万万不容怠慢。我碧云寺南五十里,尚有竹月经院一座,早备好jīng舍数十间。那竹月经院原是门中宿老潜修之地,打理得比碧云寺中还清净雅致些,烦请诸位移步,今晚便在竹月经院歇息可好?”

俞和闻言,心里咯噔一翻。今晚不在碧云寺中住,那这些身怀玉玦的人,就再没了顾忌,夜里只怕必有一场厮杀。这峋石老道摆的好一局坐山观虎斗,还暗示了寺中高手齐至,让人不敢去打碧云寺的主意。

在场的诸人,哪里听不出峋石老道话中的意思,当下人人眼珠转动。东南角的两个养毒教男弟子和西南角四位大汉,尽都环视了一圈屋中的诸人,尤其是眼光落到胡甲山六人和那木拙、巨颅二人身上时,嘴边勾起了一道冷冷的笑意。

第一百五十三章竹月院,不宁夜

竹月经院的景致,倒真如峋石真人说的那样,比碧云寺中还要好上一些。

院子建在一片茂密的山巅竹林中,左近全是一年四季都出产竹笋的小薄竹,有道蜿蜒的石径,从山下通到经院门前。青砖院墙围起了几十丈方圆的地界,有修道人以大神通,挪了一颗千年古榕树,栽在院子当中。这株古榕树当真是“独木成林”,主根与枝干交错在一起,撑开好似华盖巨伞般的碧翠树冠,将这小院子尽数遮住”“。

古榕树的枝干,也被jīng心雕琢过。在枝桠盘错处,巧夺天工的以青竹搭起了几十间错落的屋舍。沿着主根上的木雕台阶,盘曲而上行,直走进树冠中,站在每一间青竹屋舍前,伸手拨开垂下的枝叶,便能远望见群山环抱中湛蓝sè的抚仙湖。

既然峋石真人开了口,倒也省去了在花厅中被人冷眼瞪视的烦扰,胡甲山等六人告了个罪,直接去了竹月经院。走到碧云寺门口,回头远远看见那偻背独目的木拙子,背着大头怪人巨颅子,也正从大殿中走出来。

俞和初见这形貌奇异的两人,倒也没觉得有什么tèbié。望他们身上的气机,也就是堪堪还丹三四转的道行,能在西南之地行走,最多有些奇术傍身而已。但不知道为何,俞和下意识觉得,这两人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若是当真争斗起来,他宁愿与养毒教的三人或那四个带刀汉子死拼,也不想同这两个怪人对敌。

木拙子与巨颅子隔着百多步远,远远跟在他们六人后面。俞和只觉得,背脊上始终有道隐约的寒意在转来转去,他拢于大袖中的双手,这一路上始终掐定了剑诀,小心戒备着。

五十里路程,说远也不远,但前面带路的道人并没有御气飞行,只是运起陆地神行法,在前面背手信步而行。走了足有一个多时辰,这才到了竹月经院前。

胡家四兄弟不敢与夏侯沧他们俩分开,于是六人找了一间颇为宽敞的竹舍,布下了封禁示jǐng的阵法,挤坐在屋里面打坐静修。

不多久,门外传来藤杖敲击木阶梯的沉闷声音,那木拙子一步一步的走上来,经过六人的竹舍门口时,他脚下虽未停留,但竹篓中的巨颅子忽然发出了“咿呜”的一声怪叫。木拙子也没理会,径直朝更高处去了。

听那远处开门关门的响动,他们两人似乎进了古榕树树巅上的一间竹舍。

从竹拼板墙壁的缝隙中,透进来的阳光在默默的挪移着,从明亮huángsè,渐渐变得昏沉起来。先是东巴密宗的两个僧人来到了竹月经院。他们尽都赤脚行走,所以几乎没有脚步声。那个年轻僧人随身的赤金经幡佛杵,杵头上的六道金环随着步伐起伏而摆动,发出金铁相蹭的声音。

这两个僧人选定的竹舍,倒离俞和等六人不远。老和尚进了竹舍,年轻的僧人却好似要替他护法一般,也不进屋去,只是轻声合拢了屋门。他把赤金佛杵重重插在竹舍门口,背抵着屋门盘膝坐下不动。

不久,养毒教的三人和四个带刀大汉一前一后的接踵而至。那位异族的俏丽少女一边走,一边和身旁的同门说笑,清脆的笑声和她身上的银铃轻响一样悦耳。他们三人仿佛没看见东巴密宗的年轻和尚一般,径自走了过去,也路过了俞和等六人的门口,选了一间与诸人都不近不远的竹舍落脚。

而那四个带刀大汉,也不找竹舍,到了树下,纵身一跃,攀上了高远处的枝桠,从怀中掏出硕大的皮酒囊,以晚霞美景佐酒,痛饮起来,不时发出豪迈的大笑声。

暮sè渐浓,晚风徐来,吹动竹海发出连绵的沙沙声,有归巢的鸟儿嘁嘁喳喳的飞回,却被四个大汉的狂态所惊扰,迟迟不敢落巢,只在天上盘旋着。

“若是宁师妹在此,吹得一曲十面埋伏,倒是很应此时此景。”俞和心里不知为何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来,但手指却下意识的摩挲着胸口那片陆晓溪的传讯玉符。

“一共九片玉玦,胡家四兄弟得了一片,碧云寺有三片。如此说来,那四拨人中间,不知是谁有两片玉玦才对。除非得到最后一片玉玦的人,根本没有到碧云寺来。那两个怪样人物似乎势单力薄,不大可能藏有两片玉玦;东巴密宗僧人隐忍,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养毒教的三人和那带刀的四个男子,似乎都是狠辣的角sè,如真有人带着两片玉玦,倒极可能是在这两拨人中。也可能今晚还会有人来到,总之是不能疏忽,需时刻小心戒备着。”

俞和心中暗暗盘算,耳听得胡家四兄弟的呼吸声都粗重而短促,显然心中惶惶不安。大师兄夏侯沧呼吸声几乎听不见,似乎已经入定去了。这份城府涵养的功夫,倒的确令人佩服。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四个大汉似乎居然一齐喝醉了,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声息全无。可年轻僧人那根赤金佛杵上的金环,却莫名的发出了细碎的撞击声。

这声音一响,俞和周围的诸人,除了夏侯沧之外,尽都睁开了眼睛。

竹舍猛地一振,不知从何方刮来了一阵古怪的大风,吹得枝桠摇摆。透过竹板墙壁缝隙,洒落到地榻板上的月光,好似水波一般的荡漾起来。那风越来越大,最后好似有千军万马,呼号着冲突过来,整株古榕树都在微微摇晃,而搭建在枝桠上的竹舍,有种仿佛要倾塌下去的感觉。

“当啷”的一声大响之后,那佛杵金环的撞击声戛然而止。与此同时,连古怪的大风也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摇摆yù折的树枝,颓然失去了力道,晃了几晃,便再没了响动。

俞和听夏侯沧叹了口气,便转头去看,就见夏侯沧也睁开了眼睛,两人视线一交错,夏侯沧淡淡一笑道:“愚兄我在此守护胡家兄弟四人,无法分身,免得中了人家调虎离山之计。故而还得烦劳师弟出去望一望情形。”

“固所愿尔,自当为大师兄分忧。”俞和早就对外面的情形存了诸般臆想,这道大风来得古怪,去得也古怪,估计今夜争斗的序幕,恐怕就是由此拉开。他微一拱手,起身推开竹舍的门,纵身跃入了漆黑的夜sè中。

俞和身化一道灰影,伏在竹舍前三丈的枝桠子上。他回头一看,就见有个青sè的三足圆鼎虚相一闪而没,那大师兄夏侯沧已作法镇住了他们五人容身的竹舍,再望不见胡家四兄弟纷乱的气机。

不远处,东巴密宗二僧的竹舍大门敞开着,其中空空如也,唯有门口处,依旧如旗杆般的插着那支赤金经幡佛杵。夜sè太暗,却看不清养毒教和那两怪人的竹舍处,又是什么情形。

正极目四望时,俞和忽听得头顶上恶风大作,有道寒光好似九天垂瀑,挟着凶悍凌厉的气势,对准了他的背脊正中斩落。俞和翻眼瞅那寒光中杀机毕现,手脚急使巧力,身子好似狸猫般的一绕,就从树枝上顺势滑落,朝地面上飘去。

莫看那寒光使得是一招力劈华山,大有一往无前的势头。见到俞和挪身闪开,竟然在堪堪劈中树枝时化刚为柔,轻巧巧的一转折,绕过枝桠,继而紧追着俞和落去。

俞和转头一看,身后掌刀追来的,正是那四个虬髯大汉其中的一人。那柄二尺长,五寸宽的直刀反shè着月光,忽明忽暗,刀身偏上处,一道大拇指粗细的血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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