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秧茫然看向他，问：“想清楚了什么？”
那尚未延伸的笑顿时收敛，红润的面颊蒙上一层灰色，他瞪了花秧一眼，道：“你来此，难道不就是要现出你的原形？”
花秧的手骤然紧握，丹凤眸微眯道：“你就那么想置我于危地？我怎么可能让你如意！”
对于面前的人，花秧早就不用尊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一向是她的至高原则。既然这老者处处咄咄逼人，她花秧何必热脸贴上冷屁股？
“你这是挑衅我了？不自量力！”
老者冷笑一声，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或者说，自始至终，他的视线便没有停留在花秧的身上过。
“千年前我可以制服你，更别说你现在只是一个生命如蝼蚁一般脆弱的人类！”
“你可以随时囚禁我，或者杀了我，”花秧微然淡笑，似已经不把生死看在眼内，顿了一顿又道，“可是，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你这花妖还妄想和我谈条件？！”紫袍老者怒了，而且是大怒。
“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那么我必然反抗到底！到时候你所得到的只能是我的一具尸体！”
花秧早就猜测到了紫袍老者的顾忌，他如果要动她，只怕早就一掌劈死她了，哪会等到现在，还让她悠哉悠哉的将一大堆废话？
紫袍老者猛地一睁眼，瞳孔炯炯发亮，忽又想到了什么，随即一笑道：“你说吧，哪三个条件？”
“第一，我要解药。”花秧毫不犹豫的说出了第一个条件。
“好，这个我可以答应你！”紫袍老者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颗小黑丸塞在花秧的手里，又问：“还有呢？”
花秧立即仰首吞下，露出神秘的笑意道：“第二、第三个条件等日后再告诉你。”
“你？！”紫袍老者哼了一声，随即又取出一个通体透绿的玉佩，显然是仙家之物，道：“到时取出这个玉佩，你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告诉我。但是我先说好，不是你的每一个条件我都能办到！”
“放心，我所要求的当然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
花秧心里感觉轻松了许多，她真的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成长，在这里想不成熟独立都不行啊！
“好，我等你！”
紫袍老者说完这句话，化为一束紫烟，消失在天际尽头。
花秧的手摩挲着这玉佩，玉佩上的“招风”二字是用隶书字体篆刻的，她发现，她爱极了这小东西，仿佛它之前便是属于她的一般。
一股暖流忽地穿入花秧体内，花秧感到以前有所模糊的记忆如关不住的匣一般倾泻而出，她不自禁的闭上了眼，听到了那渐渐清晰的对话。
“风神哥哥，这是什么，好漂亮啊！”
“舞儿，你喜欢？”
“嗯！好喜欢好喜欢！尤其是‘招风’这两个字，真是威风极了！”
“那……送给你好不好？记住，一定要好好留着啊！”
“真的吗，风神哥哥，你真的要把它送给我？”
“当然！”
花秧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愉悦，而那个男子必定是极尽温柔！
只是，她仍不明白，为什么温柔到了最后变成了冷酷，为什么相知相恋到了最后成了生离死别？
这中间到底隔着什么？
一神一妖发生了感情注定就要天诛地灭？花秧相信，事情远远没有那样简单。
一声声焦急的唤声打断了花秧的思绪，是小狸的声音。
“秧，快醒来好吗？到底怎么样你才会醒来……告诉我……”
“秧，你知道吗，这些天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我希望你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
“秧，我爱你，如果你听到了的话，就不要再睡下去了，好不好？”
花秧心仿佛被蜇了一下，她听到了小狸急促的呼吸，她知道小狸一定为她担心过头了！
有这样的他在自己的身边，花秧感到一阵温暖。
花秧突然想逗逗小狸，她首先睁开了一只眼睛，手摸到了他的下颌，只是一触碰，她的指尖便抖了一下，小狸瘦了！
玩笑的心情如风驱散，她轻喊小狸：“小狸——”
小狸仍径自痛苦，未曾听到花秧的呼喊，他以为那一声呼喊只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
多少次他听到花秧喊着他的名字，猛地睁眼却发现花秧还是躺在榻上，一动也未动，那种莫名的失望与痛心无法言语。
花秧见他仍然视线空洞，她深吸了口气，一口咬在小狸的手背上，然后她的脸不自主的红透了。
说实话，花秧觉得她自从穿到这里之后变得粗鲁多了，之前对待尹骏风的时候她也是又打又咬的，现在面对如此温柔的小狸，她竟也施以暴力！但是，神啊，真的不能怪她，唯有如此，才能让小狸清醒，回到现实当中。
“你，你醒了？！”
小狸先是一愣，后是大喜，最后一把搂住了花秧的身子，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
这句话不在花秧的预料之内，然而她的心底却更暖了，她知道，小狸所有对她的在乎、情意都在那三个字之内，散发得淋漓尽致。
“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担心你？真怕你……”
小狸的眼神迷乱着，手臂又紧了一紧。
“小狸……你想闷死我么？”花秧忍不住蹙眉，她是人，又不是死物，他抱得那么紧干嘛？
小狸猛觉自己用力过大，立即松开了双臂，手却仍执着她的，双目炯炯：“这不是梦吧？”
花秧挑了挑眉，问：“难道你还想让我再咬一口？”
她可是一点也不介意！
小狸这才释然，掌心已经沁出了汗，他是紧张，怕这一切随时会离他远去，再无法看到花秧这张俏丽的面孔。
“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令花秧与小狸同时撒手，一个苍老的身影出现时，两人面面相觑。
“狸儿，你出去一下，我要与她单独谈谈！”
老狐狸的背直了一些，面孔却更沧桑了，尤其是双眼，深陷的眼眶使银眸越发骇人。
“……好！”
小狸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站起了身，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花秧，为老狐狸带上了门。他始终立在门口，却什么也听不到。
而后看到一抹娇小的身影，小狸的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答案。
一百零四 你就是白狐
“夜灵。”
小狸眯了眯眸子，看着那个他所疼爱的妹妹，她也正呆呆的看着他。
夜灵忽地俏丽一笑：“小狸哥哥，族后姐姐可好些了？”
“是你叫阿爹过来的吧。”虽是轻轻的一句话，却冷似冰潭，令夜灵浑身一颤！
夜灵抬了抬头，无畏的望向他，反问：“你相信是我叫爷爷过来的么？”
小狸看了夜灵许久，他犹豫了，或许真是他这些天太过于担心花秧，忽略了自己曾是那样信任夜灵。
他的眸子放柔，道：“当然不相信。你过来可是看她的？”
这些日子，夜灵与花秧相处融洽，他相信她们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私底下他更期望，花秧会因为多一丝牵绊而留在雪原。
夜灵垂下了眼，道：“嗯。”
“阿爹还在里面，你等一会再进去吧！”小狸皱起了眉，也不知阿爹会和花秧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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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狐狸的银眸灼灼的望着花秧，良久，良久。
“你该知道你不属于这里！”
第一句话就如此犀利，刺入了花秧最痛的伤口。
花秧回视他，同样以冰冷的眼神道：“我属不属于这里，我自己心里清楚，而不是您三言两语就能断定！”
“是吗？”老狐狸的唇角泛出冷笑，纹路皱在一起，骇人不已。
“如果我告诉你，他是个狐妖呢？”
花秧挑了挑眉，道：“这，我早已知晓！”
人又如何，妖又如何，即使是神又如何？有些人比妖更面目可憎，有些神比妖更蛇蝎心肠！
忽然眉心跳了跳，脑海里闪过一道记忆，记得秋猎围场上，她曾亲手救下过一只白狐，而那白狐的银眸神色与小狸是那般一致！
她心中一悸，缘分种种原来早已经注定！
老狐狸怔了一怔，被花秧的反问呛住，他知道花秧的不一般，甚至此时为这样的女子而困惑，这样的女子真的曾是千年前掀起天上人间轩然大波的桃花妖吗？
“老朽言尽于此，劝你离他远一点，对你、对他都好！”
老狐狸的口气不再那样令花秧难堪，花秧依然沉着声：“小女子也说过，是去是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喜欢小狸，我也对他有过承诺，一直陪在他身边。”
本是蹒跚的步子顿了一顿，他回过首，浑浊的银眸闪过一丝光亮，道：“你，或许和她真的不同。”
花秧知道老狐狸说的她是谁，不禁微微一笑，她不记得以前的自己是怎样的，也不想谈就过去，只要做好现在的自己足够了。
笑意未曾褪尽，便看见那张焦急而不失优雅的面孔，花秧定定的望着小狸，原来他就是那个被尹骏风一箭射中的小白狐！
小狸握住了花秧的手，却感受不到花秧的心，他一阵慌乱，问：“秧，怎么了，阿爹跟你说了些什么？”
花秧回过神，手微微挣扎，却被小狸握得更紧，声线淡淡道：“没什么。小狸，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你说。”
小狸屏住呼吸，他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花秧凝视着小狸，轻声得怕打扰到他：“你知不知道在花国秋猎围场上曾经出现过一只白狐？”
明显的感觉到小狸轻吸了一口气，他白皙的面庞笼上些许红润，声音细不可闻：“……你怎么知道的？”
“原来是真的！”花秧蹙起了眉头，说，“我却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小狸急忙开口：“秧，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
花秧打断了小狸的话语，丹凤眸里有了泪光：“小狸，你记住，不管你是小白狐也好，是小狸也好，我不希望以后你载隐瞒我任何事！”
小狸的眉头迅速舒开，难言的愉悦涌上心头，随即又抖着声：“秧，你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你……”说着，脸又红了一片。
看着他脸红的可爱样子，花秧忍不住又要逗逗他，道：“我当然生气了……”
小狸猛地抬起头，支支吾吾：“可……可你刚才……”
花秧猛抽搐的嘴角终于再也掩不住喉头翻滚的笑意，发出不可自制的笑声道：“太好玩了！小狸，你的脸好红喔！哈哈……”
小狸无语的望着花秧捧腹大笑的样子，眼中再也藏不住浓浓的宠溺，他低下首，吻了吻花秧的额头，如春雨拂面，清新怡人。
花秧顿住了笑声，叹息了一声，她寻了那么久的小白狐竟一直在她的身旁，而如今她才知，情感一旦滋生，没有可不可以，只有愿不愿意……她不愿再逃避，不想再重蹈与尹骏风在一起时的覆辙。
“小狸，我喜欢你。”
只是六个字，却点亮了对面那人的整个心空！
一百零五 天谴
“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狸颤抖的声线泄漏了他心里的喜悦与不安，喜的是他终于等到了花秧的这句话，不安的是他怕这终究是一场美好的梦。
花秧望着小狸一脸紧张的样子，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主动抓住了小狸的手掌，道：“自是真的，我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不可能感受不到你对我的深情。小狸，我喜欢你。”
得到花秧的确认，小狸垂了垂眼睑，一股酸意再也控制不住涌上鼻端，眼眶也红了。
花样见状，哭笑不得，如不是亲眼证实，她真怀疑小狸是否是女子？他看重情感甚至超过了女子。
“秧，你不可以骗我，你喜欢我我就会一直缠着你的！”小狸一把拥住了花秧的腰际，闻着花秧身上淡淡的馨香。他的手臂越收越紧，生怕花秧会挣扎逃离。
花秧的头颅窝在小狸宽敞的怀中，感受小狸的心跳和他身体的温度，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永不骗你。”
小狸的胸膛微微震动，耳畔传来他悦耳的轻笑，只听他道：“我相信你，我们一定会一直在一起的。”
一直？一直会有多久？
花秧又摇了摇头，她曾许过太多的诺言，结果都在她的眼前一一毁去，如今小狸的话语让她心里起了一丝不安。
小狸却以为花秧不想与他一直在一起，他的唇角勾起忧伤而温柔的幅度，说：“至少今生，剩下的日子，你休想再逃开我的身旁。”
花秧抬起了头，朱唇微微仰起，恰巧就点上了小狸的薄唇，顿时一丝电流般的暖意窜至两人全身，小狸看着花秧的眸子顿时灼亮灼亮。
两团晕红飘至花秧的两颊，煞是可爱，小狸便再也忍不住倾身覆住了花秧的唇瓣，双手扶在花秧的双肩上，舌尖轻巧开启花秧的牙关，灵活的与她的小舌舞着。
冰宫之门并未关好，缝隙外的眼微微闪动，只晃了晃，便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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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秧的双手托着下颌，漆黑的双眼在摇曳的灯火下更显迷离。
花秧的双颊仍然红着，唇瓣甚至带着一丝傻笑，不可否认的，白天里小狸与她的那一吻，仍然让她记忆犹深，她的脑海中不断的出现那段接吻的画面……
啊呀，不得了了，她变得色色的了……
说真的，如果这世上已无她花秧最爱之人，那么小狸必是最爱她之人，随时随地，她总能感受到小狸对自己深深的情意，即使她是木头人也被感动了。
所以，被爱着的她，承认也承受此刻的幸福！
花秧感到眼皮渐渐打起架来，只好无奈一笑，宽衣解带，梦周公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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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秧惊觉，她似乎又到了梦境里，而眼前的画面主角正是她所熟悉的千年前的她和……花秧真的不能确定那男子是否就是蓝曦，虽然他们的相貌、举止、气质都那么惊人的吻合！
“风神哥哥——”
一身白袂的人清冷又高傲，他一直背对着那个直视着他背影的人。
“风神哥哥，我爱你！”
真佩服那时候她的勇气，以妖的身份向神示爱、表白，花秧不由微微一笑，片刻便抿起了唇，因为那个风神哥哥一点也没有为这句告白改变过神色，他只是扬了扬眉，似听到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语。
他的疏离语调更是离奇的刺痛到花秧的心坎：“你爱我？舞儿，你知道我只是把你当妹妹看待而已。”
“不，才不是！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也骗你自己呢？！”
舞儿的眉竖起，她怒了，嫣红了双颊，枝头上的桃花也微微颤动。
她似豁出去了一般冲到那双月牙眸面前，踮起脚就吻上了那人的薄唇……
花秧轻捂住眼，没想到千年前的自己是那般的大胆！
那高大的身驱微微一震后，慌忙的推开了双臂中的舞儿。
“你……真不喜欢我？一点……一点也不喜欢？”
舞儿的双眼迅速红了起来，眼泪如血般一滴一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