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找。总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回飞羽也不只是说说而已，她也开始四下寻找起来。
很快一间小小的房子就被又仔仔细细的找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正当董俊颜准备开后说两句的时候，飞羽却蹲在床脚边看了又看，然后说：“去，把老板叫来。”
“干嘛？”董俊颜问。
飞羽斜了董俊颜一眼：“这床你要是能搬得动，那就别叫了。”
董俊颜一看，实沉的大木床啊，用的还都是上好的松柏料子，最少也有好几百斤。真要她一鼓作气也不是搬不懂，不过叫老板明显比这更省事！
老板此时刚刚收拾完厨房正准备给二位客官烧热水洗漱。听到董俊颜叫他，连忙扔了手上的活儿跑上来。
“把床掀翻。”飞羽站到一边轻描淡写的指挥。这种体力活，她一个女人当然是不会上的。至于董俊颜嘛，此刻可是男装。
老板连忙把床上用品又收拾干净，然后和董俊颜一起，费力了不少力气才把这大木床嘭一声掀了个侧翻。
咚的一声，粗大的雕花床脚里面居然是镂空的，随着床一个大侧翻，里面掉出来一个铜盒子。
飞羽把铜盒子拾起来仔细一看，就笑了：“就这玩意儿惹的祸，老板你的店明天可以重新开业了。”
☆、第三十一章 活色生香
飞羽检查了一下其他床脚，确定没有东西之后，让董俊颜和老板将床放了回来。然后又让老板从后堂拿了半块萝卜上来。
飞羽将那个看起来挺漂亮的小木盒子放在圆桌上，又点了三支香往萝卜上一插，然后摆到盒子前面，顿时屋子里冉冉升起一股浓浓的香味来。
董俊颜和老板被勒令退后，两人只能站到旁边伸长了脖子观看，生怕错过了什么，又生怕那盒子里跑出个什么鬼魂来把飞羽给伤了。老板又是充满希望又是担心，只怕这小女子收拾不了厉鬼，反而有什么闪失，那他这店里可就出第三条人命了。
而董俊颜则把手按在了剑上，心想要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出来，就将它砍成两半——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样对付鬼怪行不行。
飞羽却还是不急，摸了张黄纸，调了些朱砂，三两下画了张符，往盒子上面一放，居然就那么粘住了，随后便见那符无风自动起来。
董俊颜和老板都紧张了一把，飞羽却气定神闲的对着盒子念着：“本非人间物，应往鬼门关。官道已通，速去！”到最后一字，她语气加重，手捏道指朝着盒子猛然一指，盒上原本无风自动的符文居然燃烧起来。
董俊颜和客栈老板正目瞪口呆，深感神奇的时候，那盒子上居然冒出一股黑烟只片刻便又消失了。
此时符文已经燃尽，空气里只留下三支香和符文燃烧过的味道。飞羽收了香，把木盒子扔给董俊颜，那表情像是给身边的小孩一个玩具般。
董俊颜还真是好奇，看飞羽的表情，这玩意儿已经没有危险，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打开。
盒子里是一截小小的指骨，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老板吓得吞了下口水，还是忍不住问飞羽：“客官……这……就好了吗？”
飞羽挥挥手：“去烧点儿水来泡个澡吧。跑了一天了。”
客栈老板连忙点头哈腰的去了。
董俊颜还是忍不住问：“就这样就结了？”
“要不然还要怎么样？你是不是以为非得出来一个满脸鲜血披头散发的红衣恶鬼和我打上一阵，然后看我消灭掉她才算完？”飞羽嗤之以鼻。
董俊颜没否认：“我想着，再怎么也得跑出来一个小鬼仔，凶神恶煞的，在飞羽大人的道术之下反抗半天，最后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就差魂飞魄散，只能跪地求饶，最后善良的飞羽大人放它去投胎，而且还要耳提面命几句不可再害人等等。”
飞羽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拿着手上刚刚已经被她灭了的三支香朝着董俊颜头上一敲：“你是听故事听多了吧。”
董俊颜吐吐舌头：“跑江湖的时候，也听过说书的……夫人，给我说说吧，今天这是什么鬼？”
飞羽看董俊颜那有点儿好奇有点儿赖皮的模样，心里又柔和了下来：“不过是个普通鬼魂，被人用了点儿法子束了魂在这个盒子里，魂魄久久被困，既不能成人又不能投胎，自然要生出怨气。等到夜晚阴气重的时候，身体差点儿的睡在这床上，这鬼魂怎么能不出来吓吓人？如果换了你我睡在这里大不了做场噩梦罢了。它也不敢真干什么。”
“那……现在呢？”董俊颜觉得这故事一点都不惊险。
“我画了送昏符，给它指了条路，送它一程，让它投胎去了。人有人道，鬼有鬼途，它们本不会随便作恶，如若伤了人，不是心有怨恨便是受了迷惑。其实，人比鬼可怕。”飞羽说。
飞羽这话忽然让董俊颜想到了点儿什么，哦，对，人比鬼可怕！当年芷灵也这么说。董俊颜看着飞羽，恍惚间面前这飞羽大人似乎便是昔年那和自己同床嬉闹的小女孩。只是长大了而已，只是越发漂亮了而已……
董俊颜想，大约是自己眼花了！
此时刚好敲门声响起，董俊颜开了门，原来是老板提了大桶刚刚烧好的热水上来。
“二位今晚还是住这房间吗？”老板想再确认一次。
飞羽点点头：“总要叫你相信这里确实没什么问题了。”
老板陪着笑，说如果真没事了一定要给两位封个大红包。
董俊颜打法了老板，又把门关了个严实，才对飞羽道：“洗个澡吧。我守着你。”
飞羽坐在床沿上，哼了一声：“你守着我我怎么洗澡？！”
董俊颜满脸无奈：“这可是鬼屋，虽知道弄干净没有？万一我出去你一个人洗澡的时候有点儿什么事，怎么办？我可不想你出点儿什么意外王和安大人全天下的捉拿我。”
飞羽直接朝着董俊颜踢了一脚：“怎么就想着安大人？我还在想，她把你送给我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董俊颜忍不住要翻白眼，可是又有点儿心虚，自己和瑞安可还真是有一笔交易呢。飞羽这一句话，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是戳到了董俊颜的隐伤，那股子气也就咽了下去：“你洗吧，我不看。”
“万一看了呢？”飞羽歪着头表示不信任。
董俊颜实在没办法，左右看了看，抓起桌上的包袱，从里面翻来翻去最后找出来一条宽腰带，递给飞羽：“那蒙眼吧。”
飞羽接过腰带，看董俊颜一副就义的模样，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蒙了眼睛，万一我有什么闪失，你岂非看不见？”
“那要怎么办？”董俊颜急了：“行，反正我坚决不看，看了随你处罚。挖眼断腿随便你。”
“这可是你说的哦。”飞羽笑得有点儿奸诈。
董俊颜觉得自己被飞羽捉弄了，端了条凳子到澡桶旁边，背对着澡桶一坐：“洗吧，动作快点，洗完了我们还得做正事。”
飞羽笑盈盈的绕到董俊颜背后，宽衣解带的细碎声音便传了过来。
董俊颜被这声音扰得心痒痒，也许是因为承诺了不看，所以反倒还真想扭头看看。看什么呢？董俊颜说不上来，可那脱衣服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就像是一条小爬虫，调皮的爬上了自己的心头。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原本不会在意的，签了条约让你不许在意，反倒立刻就在意上了。董俊颜觉得自己的耳朵忽然变得非常灵敏，他甚至听到了衣服放在自己身边椅子上的声音，听到身后那个女人轻轻抬起脚放入澡桶的声音……
而后是水被浇到身上的声音。
董俊颜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得有点儿快，脸也有点儿发烧！
沐浴不过两刻钟，董俊颜却觉得过了好半天，她安安静静的坐在板凳上，傻子一样觉得自己有点儿浑身冒汗，也不知道是不是背后那一桶热水给熏的。
身后响起了水哗啦啦的声音，飞羽已经从桶里站起来，□着身子抓了旁边的毛巾身子上的水。
董俊颜觉得喉咙有点儿发干，憋了半天干咳一声：“洗好了我们就捉鬼是吧？”
飞羽却像是没听见，只是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有点儿佯装凶狠的说：“去，把包袱给我拿过来。”原来是刚刚忘了拿换的衣服了。
董俊颜哦了一声，起身走到圆木桌前，拿了包袱正要转身，又觉得有点儿不妥，狠狠心，倒退着走过去。
几部距离，董俊颜心思有点儿抛锚，所以走得像瞎子过河，又不想让飞羽看出自己心不在焉，倒退着赶着走了几步，只听得飞羽急急叫了一声：“你干嘛？”
董俊颜正要回答，可腿却已经碰到了自己先前坐的凳子上，董俊颜手势不住，身子便往后仰。嘭一声，凳子倒在了地上，董俊颜好歹是有武功的，这一忙一乱，空着的手连忙扶着凳子后的裕桶，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她此时身子后仰，动作滑稽，没顾得上避嫌，睁着的眼睛不听话的看到了站在澡桶旁边还赤着身子的飞羽。
不过也不算是□，她胸口用了一张擦水的毛巾遮着，下半身还在水里泡着。
不过董俊颜的目光却落在她的胸口，没法挪开。
她就那么僵在那里，保持着后仰的姿势，脸上的表情也被定格，她只是看着飞羽的胸部，目不转睛。
飞羽的脖子上挂着块玉。
一块异形玉牌，玉牌莹润光洁，毫无瑕疵，上面雕着一只凤凰——一只浴火的凤凰。
董俊颜觉得自己的心跳猛然之间加快了跳动，这是那块凤凰浴火玉牌，是那块十四年前先皇太后临死前交给母亲董书会而后传到自己手中的，希望自己用来召集旧部复国报仇的凤凰浴火玉牌。
是自己将她亲手戴到云芷灵的脖子上，作为定情信物的玉牌。
芷灵……
这两个字在董俊颜心里萦绕，翻滚向喉咙，最后又吞了下去。
不，眼前这个人不再是当年和自己定情的芷灵了，她虽然还挂着这块玉，但她已经忘记了要嫁给自己的诺言，她下了千雪峰，却没有如约去昌曲，她如今已经是玉宛王阳弦的宠妃。是玉宛王宫乾坤二重左右两部八十一宫之首！
是飞羽大人！
董俊颜的心忽然之间变得冰冷，如坠冰窖。吼间却像是哽了什么东西，而自己的鼻子忽然之间酸了。
“你没事吧？”飞羽本想斥责她几句，因这人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看。可话到嘴边却又成了一句关切的问候，因为董俊颜的脸色丝毫不像是要占自己的便宜。她脸色忽然之间变得苍白，盯着自己的眼睛忽然模糊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突然就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董俊颜张了张嘴，吐出一口气，窒息的感觉依然萦绕在胸口，原来刚刚自己居然忘记了呼吸。
飞羽见她似乎很难受，一手捂着胸口的毛巾，另一手伸过来扶她，皱着眉头问：“闪到腰了吗？”
董俊颜木然的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声音有点儿哑：“是弄疼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是武林高手呢？在房间里摔死了可就成笑话了。”飞羽见她没事，松了口气，又想起她刚刚盯着自己胸口看了半天，脸上不由得红了，尴尬迅速变成了恼怒：“摔一下就哭了！也不嫌丢人。快点转过去啊。我要穿衣服。”
☆、第三十二章 无法面对
夜深人静，月满西楼。
床上的云芷灵已经熟睡。温柔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让夜色中的房间有了昏暗的光。董俊颜就站在床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的人。
那微微有些俏皮却带着骄傲的唇，那挺翘却不失圆润可爱的鼻子，还有那双此时闭上了却依然能够浮现在脑中的灵动而又美若幽潭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恬静而完美。还有，她柔顺而充满光泽的头发，散乱的铺洒在枕头上，将她白皙的肌肤衬托得更加细腻光洁。
那从散落的头发间露出的耳朵，轮廓漂亮，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顺着她的耳廓往下，那线条优美的脖子，隐约可见那微微跳动的脉搏，充满了生气，充满了活力，充满了诱惑。
曾经如此喜欢靠在这个位置，在冰天雪地的千雪峰享受那份独属于自己的温暖，亲吻那细腻而富有弹性的肌肤，充满了小小的窃喜。
这窃喜贯穿了自己的生命。从情窦初开的年龄，贯穿到如今，越来越模糊，却越来越深入自己那颗已经渐渐无法再单纯的心。
曾经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向往，曾经多少个日夜对月思量，他日再见那云端仙子，定然会带着她的美丽与温柔，带着她小小的骄傲与执拗来到自己身边，让自己亲吻她如雪般的肌肤，拥抱她纤巧而柔美的身子，缠着她说那些鬼怪的故事。
而在自己遭遇如此之多的变故之后，仇恨驻扎在了自己心中，记忆中的她却给了自己最后的小小的温暖，让自己相信爱，相信纯洁，相信无论世界如何变化，无论谁抛弃了自己，最后都有个骄傲而漂亮温柔的她会和自己在一起。
所以即使将阳家最后的信物交给了她，也不曾后悔。因为一直相信，她也会如自己一样记得那个承诺。
甚至一直觉得歉疚，因为怕自己已经身不由己，怕自己将命献给了复仇而负了她。负了那段曾经，负了那个仙子一般的人，负了自己许下的诺言。负了自己生命中所剩的唯一温暖。
可这温暖原来不过只是自己的臆想。
那个仙子一般的人早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姬妾。
她早已经忘记了曾经的承诺。那块定情的玉牌，不过就是她胸口的一个配饰，与她一起漂亮着，却不再具有任何的意义了。
既没有意义了，又还留在身边做什么？
董俊颜最后深深的看了床上的云芷灵一眼，转身，目光落在摆放着行囊的木桌上，那里有一把今日芷灵才为自己买的一把琴。
董俊颜将琴抱在怀中，推门而出。
安大人，对不起，我再无法是兑现和你的约定，因为爱了这个人那么多年，我再没有勇气伪装着呆在她的身边。
父母之仇，家国之仇，我只能自己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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